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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瓷瓶被砸个粉碎，婢子侍从无一人敢靠近，就连许奕都只能站在门外，苦劝祖父息怒。
从昨日开始，不知怎么回事，许太傅突然变得暴躁异常，像个失心疯一般骇人。
“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是为了大融啊！嫡承才是正统！薛庭藉是逆贼，裴长远也老糊涂了！全都死不足惜怪我作甚！”
可转眼，他又涕泗横流地跌坐在地，捶着胸口哀嚎，“老裴啊我也是没办法，我许家总得活命啊……”
就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破骂，哪里还有德高望重的老臣之态，把许奕都唬得胆战心惊，小心探进房，想扶祖父起来。
可一见到他，许太傅却是直扑过来，揪着他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让你杀妻的，就这么没骨气？！你以为你摇尾乞怜了，薛庭藉就能放过你么！”
确实，薛庭藉从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杀个白氏妻以示臣服，他就能既往不咎？只怕以后故意为难的地方还多着呢。
但同时白氏也被彻底得罪了，皇后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下子，许家两边都不是人，更是无处立足，以后的气数可就难说了。
捂着被扇疼的脸颊，许奕倒不是很着急，因为他根本就无力抗争，除了顺服还能怎么办呢。
他会这样想确实一点错都没有，毕竟当初他就不太有骨气，轻易便把裴铭拱手让给了薛庭藉。
反而是许太傅，临了疯癫还不忘朝堂之事，绝不能任由薛庭藉坐稳太子之位，所以得倾尽全力，把他拉下来！
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么的癫狂可怖。
“你集结文官，一致弹劾薛庭藉，绝不能向他低头，一个都不可以！”
文官集团就像是群羊，只要领头心无旁骛，旁人就能紧紧跟随，哪怕赴死都在所不惜。
但只要有一个人动摇了，尤其是领袖率先臣服，那所有人就会很快崩如散沙，各自为营。
许奕心不在焉地听着，被祖父再三逼迫才仓皇点头，“孙儿知道了，孙儿之妻是被薛庭藉害死的。”
许太傅终于欣慰了些，眼里血丝却越来越多，烦躁地推开许奕，后又捂着脑袋痛呼起来。
这还不止，他开始流鼻血，神志谵妄，就在大家想要靠近之际，突然狂呕一大口乌血，然后四处寻找着什么。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许太傅一脸扭曲的表情，仿佛痛不欲生，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窍迸血，仿若恶鬼一般。
就在婢子们的惊叫声中，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竟然朝着墙壁直冲过去。
堂堂太傅，怎的就触壁而亡了？
最错愕的莫过于许奕，呆立原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笑的是许太傅却没有死透，翻着白眼在地上不断抽搐。
而他的白眼也被鲜血覆盖，这模样，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却不会有人知道，许太傅之所以如此，正是中了奇毒，不立刻暴毙，又不似病痛，更是难以查出根源。
这样的死法，才能把一辈子道貌岸然的许太傅彻底摧毁，而痛苦还要持续好几个时辰才会了结他的性命。
那就，慢慢熬吧。
直到日暮时分，太傅府中才哀嚎一片，消息很快传入了东宫，彼时薛庭藉正在给裴铭画像，极力狡辩自己的画功绝对没有退步。
听到禀报的他差点抖落墨滴，“突然死了？老东西断气得挺利落啊，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
裴铭则微微勾起嘴角，“他是怎么死的？”
裴利回道：“说是中风，可属下看许家众人的神色，绝对没那么简单。”
真是可惜了，裴铭还想亲眼领略那毒药的效力呢，啸办事果然靠谱。
她的暗笑恰好被薛庭藉捕捉到，下笔勾描，两三下便让整幅画传神不少，不似寻常美人像的温婉可亲，而是将她活生生的精明之态刻画入微。
让人看到画就能想象到，这是怎样一位聪颖卓绝，不好招惹又偏偏惹人瞩目的女子。
这下总算满意了，他吹干笔墨，才不急不缓地吩咐下去，备上份“重礼”，明日他们夫妻俩上许府吊唁。
翌日，还在守孝的裴铭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一身素绫绣着细密的忍冬纹，腰间珍珠链上坠着个小巧的百工球做饰物，发丝盘得滑顺，点缀的是月氏特地送给薛庭藉当贺礼的宝石。
虽无斑斓之彩，却无比华贵，更比之前的她添了几分睥睨之态。
薛庭藉是怎样的君主，她也一样，更准确说，作为裴家军的将领，她才是大融真正手握兵权的人。
而有薛庭藉这种对她溺爱无边的未来君王，她的兵权，就等于皇权。
马车停在太傅府门口，照旧是薛庭藉先下，然后亲自牵裴铭下来，这个动作已经久违了一年，竟让她有些怀念。
给足了他这个面子，裴铭与他十指相扣，并肩迈入大门，许奕匆匆而来，面上说不出是悲愤还是惶恐。
“太子与……太子妃娘娘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
不等他说完，裴铭首先就不乐意了，“叫我裴将军。”
多少有些心虚，许奕不敢忤逆，“下官失言，裴……将军恕罪。”
瞧瞧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样，裴铭在解气之余，心中依然不忿。
当初许家联合太子，暗助裴家大叔公，差点把她和薛庭藉害死，悬在高塔之上的惊心动魄她可没忘。
而许奕也是帮凶，这才叫得不到的就要毁掉么？当真能狠下心，任由别人加害她，如今还能若无其事面对她？
越想就越咽不下这口气，裴铭歪过脑袋，步摇碰撞出脆响，这才是她该有的雍容。
松开薛庭藉的手，向前两步，她不无讽刺地笑了笑，“久别重逢，你不抬头看看我么？”
许奕的眼睑仓促地扇了扇，惹来裴铭更深的笑意，见他不配合，索性用上了命令的口吻，“抬头，看着我。”
天知道薛庭藉的眼神变得有多危险，直勾勾盯着裴铭的背影，她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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