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世风灯，向死而生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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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寒的病人素素今天要出院了。

女孩素素跟叶清寒年龄差不多大，是熬过这次新型肺炎的一个幸运儿。

素素是一名普通白领，今年1月14日发现症状，1月19日确诊，随即在家隔离，因很多报道说这种病会突然恶化，她哭着写下了遗书。

1月30日，她的病症全部消退，同期一起感染的妈妈，和她互相打气，自己吃药、隔离，最后也顺利治愈。

素素忍不住感叹，对于轻症患者来说，病毒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就像感冒了一场一样，真正可怕的是病毒来临的时候，那些傲慢与偏见。“愿大家历经浩劫，平安归来，一个不能少，愿人们敬畏自然，一刻不松懈。”

素素其实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哪一天感染上的。她没有任何症状，连普通感冒的症状也没有。

1月15、16日两天她状态特别差，浑身无力，无食欲，几乎没有嗅觉和味觉，好像只能识别甜味，睡觉出冷汗到全身汗湿，应该有伴随低烧，但是没太注意，不咳嗽，不流鼻涕。

直到19日，素素才抱着侥幸去做了基本检查。她去的时候下午三点，挂了叶清寒的号。

叶清寒简单问了几句，例如有没有发烧咳嗽等，素素的回答都是症状不明显，只是想来做个检查看看而已。

叶清寒就说：那只用查个ct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等素素去排队拍ct的时候才知道，跟我一样，对自己抱有怀疑的人还是特别多的，整个ct室的走廊都坐满了。

素素看到有的人拿到ct结果，兴高采烈地走了，有的人还在排队焦急等待。

轮到素素时将近晚上九点了，她看到片子上写着“右下肺部有感染性病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月19日真是漫长的一天。

同时，素素也非常担心妈妈的情况，她比我感冒更早。那几天她也没有表现出异常，甚至还在坚持上班和做家务。

当天素素依旧浑身无力，让妈妈自己做ct和查血。果然不出所料，妈妈也基本确诊了，而且是双肺感染。

很多人因为排队太久，开始出现负面情绪。素素把母亲的检查结果拿出来给叶清寒看的时候，叶清寒看了明确表示，这就是感染了肺炎，因为没有核酸试剂，只能从ct和排查已知病毒来做诊断。

这个时候所有的医院都不可能有病床，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自行隔离，之后的输液也不用输了，因为这个病没有特效药，吃点开的药（抗甲乙流的奥司他韦和抗生素莫西沙星片）可以有一些辅助作用。

当时素素明显能感觉诊室外人群的骚动和紧张，估计来自于医生对肺炎的确诊。

那个时候，素素竟然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因为那么多人都是想来确诊的，一样的可能至少一半吧……

人的本能就是：如果大家都一样的话，事情好像就显得没那么可怕。

这一年，素素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惨淡的大年三十。再没有催婚，再没有亲人的团聚，再没有丰盛的年饭，再没有亲人的围绕和拜年祝福，只有满满的恐惧和不安，甚至是整夜的失眠。

素素一边哭，一边写好了留给姐姐的遗书，后悔自己还有很多都来不及去做的事，一整夜都在回忆自己短暂美好的前半生，生怕自己像有些报道里说的，双肺都突然白了，随时呼吸困难，随时有生命危险，随时会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素素哭的时候是偷偷哭的，因为妈妈的检查结果跟她比起来更严重，她不想影响到妈妈。

素素的妈妈年纪大一点，也没有加什么群，收不到与疫情相关的负面或者让人恐惧的信息，这种信息素素也没有传达给她。

整个隔离的过程中，妈妈的心态都非常平和，基本上就是素素让她检查，让她打针，回家隔离，消毒，等等，全部都是听从素素的嘱咐和安排，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沮丧。

在家隔离的日子，因为失去味觉和食欲，她吃不下任何东西，不知不觉瘦了五六斤，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成功恢复到了93斤的理想体重。

1月26日晚上开始，素素明显感觉自己食欲有点恢复了。十多天以来，素素第一次主动想去找点吃的填肚子，夜里去厨房捞了点吃的，竟然异常开心和满足。恢复味觉的那一刻，仿佛自己如获新生。

有朋友问她，这个病大部分轻症患者怎么治？素素说，就是靠自己的抵抗力，没有对症的药，最好的药，就是自己的心态。

经过了这16天的抗战，已经胜利在望，很多人问素素感受，她想说，不要怕，这个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传染速度确实快，但是对生命的威胁程度并没有那么大，最可怕的其实是自己面对未知病毒的恐慌和想象，而不是病毒本身。

素素的姐姐珊珊幸运的没有感染，但是看着妹妹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感慨了一句:人世风灯，向死而生。

素素不解其意，珊珊解释道，“人世风灯最早的出处是吕岩的《沁园春~七返还丹》：人世风灯，草结珠露，我见伤心眼泪流。”

素素很困惑，“谁是吕岩？”

珊珊说，“你可能不熟悉吕岩这个名字，但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肯定听说过，吕岩便是吕洞宾在世俗时使用的名字。

“从诗名便可看出，这是一篇传颂道教修炼的诗，我们且不从诗本身来拆解，单从人世风灯这句诗来看，它的意思其实是相当浅显的，你想想，人世风灯草结露，这都是虚无缥缈、容易消逝的东西，用此来比喻人世，由此可见生命的无常与不可追。”

素素似有所悟。

珊珊继续说道，“向死而生是指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存在论名著《存在与时间》里面用理性的推理详细的讨论了死的概念，并最终对人如何面对无法避免的死亡给出了一个终极答案：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向死而生。正是因为有死亡的存在，生命才会显得光芒四射，所以不要自虐自嘲，而要自强不息。在我们面前有数的可能性。一定能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素素反问道，“可是中国看待死亡一向采取逃避态度，在死亡文化上，说是畏惧死亡，不如说是“乐生”，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你连生都还未理解透彻，又如何去懂得死呢？”

珊珊说，“向死而生意思是很清楚自己的终点站就在前方不远也不近的某个地方，我们已经在车上出发了，车子也不会减速或停下，我们看着路程渐渐缩短反而并不死心或者焦虑，而是开开心心吃着火锅唱着歌，高兴的去那个所谓的终点站并且途中欣赏路上美景。因为我们知道所谓的终点站也只是浮云。这就是向死而生。”

素素心有余悸，“假如我们并非拥有数十年的生命，而是如同夏蝉秋虫，这一生又该如何过？”

珊珊说，“芸芸众生如我，喜欢‘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自在。正因为生命短暂渺小，有限所以珍贵，转瞬即逝，要顺应自己的内心野蛮生长，去懂得珍惜，而珍惜了便可无惧无畏！”

素素顿悟。有时候，生命像一幅不那么美的画，生活就是那些或浓或淡的水墨，不是每个作画人的技艺都出神入化的，更多的作画人技艺并不超群，画布上的水墨或许浓淡不均，布局无章，内蕴寡淡。但胜在无甚涂抹，坦坦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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