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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篮球馆内的灯光, 亮的有些晃眼,叶临西拧着水瓶喝了一口水。

正要转头,就看见不远处刚进来的叶屿深。

他同样穿着一身运动装, 只不过是上白下黑的搭配,倚在入口的那个门边, 眼神幽幽望着这边,也不知道搁那儿站了多久。

“深哥, 帮忙把球扔一下, ”正好篮球飞往门那边的方向。

叶屿深弯腰把球捡起来, 抬手扔过去。

魏彻正好下场休息,他没往傅锦衡和叶临西坐着的方向过去, 反而走到叶屿深旁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轻笑“行了,人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呢。”

这话是没说错, 可是听着别扭至极。

“我放不下什么了?”叶屿深斜睨他一眼, 语气颇为不爽。

叶屿深无语道“那是我妹妹。”

听魏彻这口吻,好像那是他前女友似得。

“我之前听我一个当心理医生的朋友说, 妹控也是一种心理问题,要不哪天哥们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医生, 你跟人家聊聊?”

叶屿深一听炸了,“你他妈才有心理问题呢,信不信我弄死你。”

“这才对劲嘛,刚才你站在门口那个丧气的小样, 真把我心疼坏了。”

魏彻伸手勾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

叶屿深气笑道“我是不是还得跟你说谢谢呢。”

魏彻表情深沉的摇了摇头“都是兄弟, 这种谢了。”

“滚蛋,”叶屿深抬脚想踹他。

结果魏彻跟他真的太熟了,他眉梢一抬就被猜着心思,于是魏彻撒丫子跑路了,压根没在他旁边逗留。

没一会,场上还在打球的人,大概看不下去傅锦衡闲散自在。

都在招呼他再下场。

傅锦衡没立即起身,反而转头看着叶临西“你说我还下去打吗?”

“去呗,”叶临西见不得他们一个个见不得自己好的模样,特意叮嘱“好好虐虐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球场谁说了算。”

说罢,她下巴微抬,一点都没不给下面这些人的面子。

傅锦衡被她这幅小模样逗笑了,伸手在她头发揉了一把后,毫不犹豫起身。

到了场上,就有专爱往枪口上撞的。

“之前不是说好了,不许带女朋友过来球场的,你看多影响士气,连衡哥这样的,都被影响到了。”

“要不这话,你自己跟临西说?”

“别害我。”

傅锦衡把篮球在手里转了圈,冷淡看着他们“还打不打?”

众人当然都说打。

结果,他们附和完,就见傅锦衡不紧不慢拍了几下手里的球,下巴微掀,“那就赶紧吧,我老婆说想看我虐你们。”

“……”

“……”

“……”

这话说的太惹众怒,也不知道是谁不服气的憋了句“太嚣张了。”

“虐他。”

“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平常傅锦衡圈子里属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而且他性格清冷又自带距离感,大家服他的同时又有点怵他。

结果这会儿发现,他这么高冷一人,也会说骚话。

这一下子,众人全都爆发了。

一时,篮球场上闹腾起来。

叶临西坐在场边,看着这帮年过三十的男人们,仿佛一夕间回到了最肆意飞扬的年少时光。

圣诞节那天是工作日。

叶临西跟着宁以淮一起去了上庭,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法院。

本来她以为这个案子会交给律所里其他擅长打劳务纠纷的大par,毕竟人家是专门做这个的,不过宁以淮看了眼证据链之后,决定没必要再找别人。

虽然他是主做非诉的,但不代表他完全不会打官司。

况且他本来就是从诉讼到非诉的。

当年他打诉讼时的官司,都可以拿出来到法学院给学生当经典案例上课的程度。

这是叶临西第一次上庭。

所以前一天,她就在自己的衣帽间里挑挑选选。

弄到傅锦衡都进来找她。

“这套会不会太显嫩了?”叶临西对着镜子比划了下,好像太减龄了,看起来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这很容易让对方律师轻视她。

随后叶临西又拿起一套黑色吸烟装。

傅锦衡低声说“临西,明天气温是零下。”

“哦,”她放下这套单薄的西装。

叶临西一身品味不俗,从来都是时尚圈的座上宾,各个品牌追着捧着的小公主。只是明天面临的是她人生第一场官司。

因此叶临西还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傅锦衡转头看着她的衣柜,随后从里面拿了一套衣服,“要不这套,简洁大方,又透着职业性。”

叶临西看着他手里白色羊毛衫和浅灰色铅笔裙。

虽然看起来款式很普通,但是会将她整个人气质柔和。

显得叶临西专业又不失赏心悦目。

对于他居然愿意花时间给她选衣服,叶临西还是点出来夸道“你给我挑的这套,还真的不错。”

“谢谢哦。”

虽然国内的法庭没有那套,法官对律师印象的好坏,能影响到案子判决的例子。

但也叶临西还是希望自己人生第一次出庭,能做到完美。

她的虚荣心,也不允许她有一丝瑕疵。

哪怕是法庭时尚,她也要做到最闪亮的那个仙女。

傅锦衡看着她对着镜子一直照来照去,语气平淡道“不用谢,毕竟你是为了我的公司打官司。”

“……”

叶临西这才回过神,原来她的雇主就在自己眼前。

作为律师,开庭的前一天不去做最后的准备,却一个劲的在选衣服,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叶临西终于有种被抓包的后知后觉。

第二天,叶临西跟着宁以淮到了仲裁庭。

安翰科技并没有人出席,他们全权交给宁以淮和叶临西处理,而对面的顾凯和妻子张媛都出席了,身边是陪着他们的律师。

只是那位律师在看见宁以淮,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

透着一种想要生气,却又努力克制的劲儿。

宁以淮明显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突然嘴角扯出一个笑。

叶临西问“宁par,你认识吗?”

毕竟律师这个圈子挺大的,到宁以淮这种级别的,底下的普通律师肯定都不太认识。

宁以淮平静说“不太熟。”

因为仲裁庭的地方并不算大,宁以淮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还是飘了人家耳朵里。

于是那人脸色更加难看。

叶临西从双方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估计应该是以前打官司时遇上的。

看着对方年纪比宁以淮还大,但是穿着明显朴素的多。

估计应该也不是什么很有份量的律师。

仲裁员进来之后,双方分别在两边坐下。

很快,仲裁开始了。

在仲裁员依照惯例告知双方权利和义务,并且宣布了关于仲裁庭的相关信息,经过一系列繁复的庭前告知,总算是进入了开庭阶段。

宁以淮这人一向直接,上来就提交了关于安翰科技和华康科技之间的竞争关系证据。

“从我们调取的工商登记经营范围,可以看到安翰科技和华康科技之间,存在直接竞争关系,双方营业执照上均存在技术开发、技术咨询以及技术服务等多项重合处。同时,根据我公司签订的竞业协议,可以清楚看到在附带的竞业公司,华康技术是列在其中。”

“而从5月到12月期间,有公司流水可证明,安翰科技的财务部门每个月都有按时将竞业限制补偿金打给被告方,而补偿金为每个月327218的标准,共计补偿金额为2290526元。”

对于双方公司的直接竞争关系,相信法院也会认定。

最关键的争议就在于,顾凯的妻子在华康科技旗下公司的获利行为,是否会被认定为顾凯违反了竞业协议。

对方律师当然不会认同,他拿出证据,表示顾凯跟华康没有关系。

而张媛则是通过正常的社会招聘,进入现在的公司。

甚至还有一段当时的招聘视频。

叶临西安静坐着,不时记录双方之间的内容。

至于宁以淮并未将对方的证据放在眼中。

很快,进入他的提问环节。

大概是之前,自己的律师已经提点过,宁以淮有多难缠,因此不管是顾凯还是张媛的表情都不算好。

特别是张媛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因为律师早就跟她说过,她会成为对方律师的重点关照对象。

果然,宁以淮的眸子微掀,在露出寒光时,勾勾的望向张媛“张女士,你上一家公司是叫凯勒贸易有限公司对吧。”

张媛脸色白了下,点头“是。”

宁以淮点了点头。

一旁的叶临西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画了个箭头。

这是事先她调查好的资料,张媛上一份工作是在贸易公司,而职位则是行政主管。

主管行政和招聘。

很快宁以淮开口问“你之前的工作是行政主管对吧,你在这家公司供职了五年。”

张媛“对。”

“所以是什么契机,让一个大学是行政管理专业,并且上一家公司是主做对外贸易生意的你,突然选择了视翰科技,并且成为了视翰的技术总监呢?”

这个问题显然早就被对方律师料到。

张媛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律师,心底微定,“因为公司的人事变动,之前技术总监出走,因此我暂时挂名为技术总监。而我的实际工作依旧是行政主管,之后公司也一直在聘请新的技术总监,我们一直在发布招聘广告,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随后张媛的律师出示了他们一直在招聘网站上招聘技术总监的证据。

并且出示了张媛一直在公司作为行政主管签名的文件。

主张她的工作是行政主管,只是因公司的考虑,挂名了行政总监。

可这种狡辩式的证据,宁以淮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叶临西听到这里,在本子上轻轻写了一行字。

――280万。

对,在他们调取的张媛纳税记录中,有一笔高达280万的代缴记录,而且是华康旗下的子公司代缴的。

宁以淮出示这份记录时,对方律师立即说“这是我当事人在公司项目的业绩奖励。”

仲裁员面无表情道“被告需要在庭后书面出示这笔资金的项目名称、工作内容还有具体时间。”

说完后,仲裁员又看着张媛“现在,被告可以就这个280万的收入进行具体说明。”

叶临西听到仲裁的话,扬唇笑起,用笔在280上画了一个圆圈。

又在旁边打了一个五角星。

重点。

这笔资金才是重点,什么技术总监的职务,都可以狡辩。

但是这笔钱,会成为仲裁的决定点。

毕竟一个行政主管的职务,负责的乃是公司内部事务,并不接触业务。

什么项目奖励,能有280万这么多呢。

上了法庭一切都讲究证据,不是张嘴就可以。

而宁以淮则把目前的证据整理成一个证据链,充分证明对方是利用夫妻关系,故意规避竞业限制协议。

这次并未当庭宣布。

休庭时,叶临西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被记者给逮住了。

只能说当记者的,大概真的神通广大。

这位自称是法制晚报的记者,拦住宁以淮的去路,问他为什么会在做了这么久的非诉业务之后,又突然接了这个诉讼案子。

而这期商业竞业协议案,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宁以淮面无表情“案子还没判决,一切无可奉告。”

可是这位神通广大的记者,显然并不想让他轻易离开。

叶临西见状,赶紧往旁边躲开,生怕这位记者心血来潮问她。

而顾凯一行人也从仲裁庭出来了,那位被告律师看着宁以淮居然被人拦着采访,脸色更是不好看,一甩袖子就先走了。

至于顾凯和张媛夫妇,则是走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茵茵,你怎么亲自来了,”顾凯弯腰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对方轻笑了声,“上车吧。”

随后顾凯和张媛上了车,而驾驶座上的女人,则抬头望着不远处台阶上站着的叶临西。

虽然早就看过叶临西的照片。

可如今见到本人,那份犹胜这冬日暖阳的明艳,当真叫人挪不开眼。

难怪,他会娶她。

很快驾驶座上的人收敛了心底想法,开着车子离开了法院。

元旦节那天,叶临西还是跟姜立夏和柯棠一起去了归宁寺。

入冬后,第一场雪,就在元旦这天落下。

三人开车到了山腰的停车场,将车子停下来。

随后一行人沿着山间被积雪覆盖的青石台阶,拾级而上。

冬日里略显衰败的山间,被昨夜的一场积雪掩盖的密密实实,放眼看去,犹如冰雪之地,就连枝桠上都覆着白雪。

待穿过长长的山道,一路往上,隐约看见山顶上的那座红墙金瓦的佛寺。

佛门圣地,理应清静。

就连平时里最喜盛装打扮的叶临西,今天都是一身简单装束,白色羽绒服黑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防滑的黑色短靴。

干净利落中,透着几分帅气。

因为穿的衣服多了,她特地把长发扎了起来。

至于旁边两人也是一样简单的打扮,姜立夏怕冷,帽子围巾,一样都不差。

到了山门口,就看见门口一方色泽鲜艳的金色牌匾,挂在庄重肃穆的门楼上。

正中间用黑色大字龙凤凤舞写着三个字

――归宁寺。

门前正有几个穿着厚实僧衣的年轻僧人,站在台阶上扫雪。

见她们过来时,其中一人缓缓行了个佛家礼。

“三位施主,小心雪天路滑。”

三人赶紧又跟僧侣回了一个礼。

大概是因为今天下雪,山路实在不好走,寺庙里的人其实并不多。

毕竟在很多信佛之人的心里,农历新年的头香,才值得抢。

元旦节,算不得中国人心里的新年。

叶临西在门口买了香,点燃之后,站在正殿门口的那个大广场上,抬头,透过敞开的佛殿大门,看着里面巨大的佛祖塑身。

佛像慈眉,透着让人心精的温和。

周围幽幽静静,静谧的让进门之人都忍不住放缓脚步。

上完香,三人开始往佛殿里走。

等三人依次在佛殿正中央的三个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心底默默祈念着。

叶临西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信佛。

可这一刻,她莫名向佛祖许下最谦卑的心愿。

愿她爱的人享一世平安顺遂。

三人从正殿出来后,往后面,很快姜立夏说“我在网上看,佛寺后面有求签的,有专门人可以解签,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姜立夏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她们也跟着一起。

“我之前看有个人评论,说这个寺庙里挂着的心愿牌,还可以有人帮忙代写,之前她遇到一个超级帅的大帅哥帮她代写的。”

“下面也有好几个人说也遇到的是个大帅比。”

“不过就是贵。”

叶临西无奈道“你到底是在求事业还是求姻缘的?”

姜立夏“我能都求吗?”

柯棠“我刚才就是都求了。”

很快,她们到了那处专门求姻缘的地方,寺庙里的那棵古树上,挂着满满一树的红绸缎,看起来蔚为壮观。

还有旁边一排木架子上,全都是各种小木牌子。

上面挂着从天南海北来人的心愿。

或虔诚或卑微或迷惘。

叶临西站在门口望着那棵树,有点儿出神,直到姜立夏激动的说,“我看了下,里面好像坐着的不是僧人,不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帅哥吧?”

三人进了佛殿内,里面点着长明灯,在冬日里有种暖洋洋的劲儿。

叶临西走到跟前时,坐在桌后的人也听到来人进来。

缓缓从佛经上抬起头。

三个姑娘,心神不由一晃。

“解签的师傅今日有事,不过三位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代为解签。”

好帅。

好他妈帅。

柯棠和姜立夏心底都在疯狂尖叫,两人对视了一眼。

姜立夏悄咪咪拿出手机

柯棠

姜立夏

两人疯狂发着短信,反而是叶临西一直没动静。

直到坐在桌后的男人,望向她们轻笑了下,“临西,有想要求的吗?”

姜立夏和柯棠齐刷刷望向旁边的叶临西。

……

许久,三人拿着刚写好的红绸,从佛殿里出来。

姜立夏当即大喘了口气“真的太帅了,我都不敢说话了。”

柯棠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字,写得更好。”

说完两人又望向叶临西。

叶临西边往前走边说道“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看你怎么没用了?你不会连你老公亲哥哥的微信都没有吧?”姜立夏才不信呢。

叶临西转头看向她“你知道傅锦衡奶奶每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其余两人脸上都盛满了求知欲。

叶临西没立即说话,而是往佛殿里又看了眼。

傅时浔安静坐在那个简陋的桌子后。

一室温雅,半身佛气。

傅家长辈们最大的担心大概就是,傅时浔哪日边真的归隐这佛寺之中。

叶临西说完后,另外两人半天都说不出话。

突然,姜立夏说“妈呀,你这位大伯哥的人生也太带感了吧。”

叶临西“……”

“呜呜呜,我愿意当这个妖女,勾引一下你大伯哥,”姜立夏呜呜嘤嘤了半天。

结果她们在院子里挂红绸时,又有个人过了来。

来人穿着单薄黑色外套,脸颊白的堪比这漫山的白雪,却透着隐隐的病弱苍白,最引人的是一头乌黑长发。

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锐利气质。

她走进佛殿,直接在案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傅时浔。

“我要解签。”

傅时浔望着她,将签筒缓缓推到姑娘面前。

谁知那姑娘并未伸手拿起签筒。

她说“我爱一人欲发狂,何解?”

这话里的情绪,太淡。

而她看着他的眼神,太浓。

佛殿外的三人安静望着这一幕,突然姜立夏喃喃道“这妖女,我好像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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