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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留锋怔住。

他被很多人敬佩过,崇拜和名望像江河水一样不要钱地冲他扑过来,砸得他习以为常。

但是三十年后,从无所不有到一无所有,宁留锋自认除却过分的英俊潇洒和心宽如海,也没什么值得敬佩的了。

居然还能听到这一句。

谢瑾说完,想起自己在宁留锋面前说的云上君种种,在和眼前的人一比对——

他合理怀疑要么是浩然剑谱造假,要么是云上君相关以谣传谣,全是假的。

实在是联系不起来。

谢瑾终究没好意思质问出口,头也不回地告辞了。

而宁留锋越想越不对劲,谢瑾那话说得,好像自己作古了一般。

他放下莲子糕,轻手轻脚地准备去教室那边溜达一圈,听听不择书院的真正高足讲课到底何等高明。

于是他隔着窗户也能听见雁长南在那吹牛,声音很响,兴致很高:“我曾经在西疆,孤身一人深入魔族千军万马,唉,那魔族大军真是,乌压压的一片,跟乌云似的一眼望不到头。我摘下转魄刀,对,就按我比划的这个姿势,那么来了一刀,刀光快到来不及看见,地上滴溜溜滚一圈大好头颅……”

纨绔们适时地发出一声“哇”齐齐捧场。

接着是酒液咕噜噜倒进碗里的声音:“不说了,说到痛快的地方,怎么可以不喝酒?来,大家喝酒啊。我跟你们说,好刀就是要配烈酒。西疆的烧刀子,痛快够劲!”

数声碗壁碰撞的声音叮当当响起,纨绔边喝边被烧刀子辣得嘶声吐舌头。

宁留锋匪夷所思。

魔族戎狄二部居于北荒,与西疆隔着一整个西荒,且不说西疆十六族不是省油的灯,单说西荒是昊天神山所在,神殿的地盘,魔族怎可能轻易越得过去?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有魔族,自打三十多年前,戎狄不犯清平关,哪儿来的现成大军给雁长南溜?

宁留锋愤怒打开后门,酒香四溢扑鼻而来,一推生无可恋的南霞与宗法:“你们还不如让我讲课。”

“至少我不在课上吹牛。你们说这群学生脑仁怎么长的?骗他们跟骗三岁小孩一样手到擒来,胜之不武,有意思吗?”

南霞和宗法想了想,竟没挑出他的错处。

同样是离谱,云上君好歹是贵家出身,穷讲究,谱离得有理有度,狂得十分赏心悦目,不像雁长南,给他一碗酒,魔族听到也想自杀。

“南霞你那安神汤熬错了。”宁留锋扫一圈满脸酡红,醉眼迷离的学生,“我看你该熬的是醒酒汤。”

雁长南在那兀自吹嘘,宁留锋叨叨不停,学生们舞作一团,南霞被吵得受不了,也愤怒道:“什么解酒安神的,再群魔乱舞下去,你们统统给我滚去吃清蒸香菜!”

她这一句话,一帮子刺头,不管年龄大小,身份高低,全部都老实地闭上嘴,只转着两只眼睛滴溜溜看她,堪称是天下一大奇景。

薛明曦是一帮子学生里最用功刻苦的一个,尽管刻苦不到哪儿去,至少省事,南霞总归对她另眼相看。她讪讪然笑着打了个圆场:“说起来,大家收到家里的传讯符不曾?陛下寿诞在即,我爹传讯给我让我滚回去参加寿诞。”

“唉,谁不是呢?”

“平时横眉竖目,恨不得没生我这个儿子,一等有事又要抓我回来,生拼硬凑出个一团热闹光鲜亮丽,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学生们一叠声地开始抱怨。

没办法,他们这一批人身份特殊,被丞相打包送过来眼不见心为净,在凤陵权贵圈子里,属于用来衬托“别人家孩子”的那种垫底倒霉货色。

时间一久,自然对大型聚会很有怨言。

谢瑾遥遥向宁留锋道:“寿诞也就罢了,但这次寿诞过后是群芳会,陛下想特意操办一番,动静很大,命人给书院也送来寿诞和群芳会的两张请帖。”

他提及南周天子时,事不关己,好像那是别人家的父亲,和他无关的阿猫阿狗。

宗法看一眼那群聚众声讨自己父母的妖魔鬼怪,深深觉得群芳会去了也是丢人现眼,一撞宁留锋胳膊肘:“你说去不去群芳会?”

宁留锋若有所思:“我在想这次群芳会,会有多少我的仇家。”

毕竟那可真是太多了,不到宁留锋眼前晃荡一圈,他还想不起自己原来结过这个仇。

一提群芳会,学生们嗷嗷地开始叫唤:“寿诞谁去谁是傻子,群芳会倒是不可不去,这次听说天下间的大人物,南疆国主、北秦四姓皆会前来。”

说来有意思,数千年以来修行界的格局一直是北世家,南宗门,不分高下,俱为兴盛。然而等到五百年前谢周南下,三宗隐退,南地大大小小的宗门一瞬间息了声,仅有个国子监苦苦支撑,倒是北地四姓及时抱上北秦政权的大腿,在修行界声音远为响亮。

宁留锋后知后觉:“等等,他们说的北秦四姓,不会是姜崔卢郑这四家吧?”

宗法从鼻子哼出一个“不然呢”的音节。

学生:“相传姜家郎君一杆□□若雷霆……”

宁留锋:“姜家郎君如何我不知道,我记得我为什么事来着……记不清了,打破了姜家那老头的脑壳,他不得不把头发给剃秃,怕丢人现眼半个月没来上朝。”

学生:“相传崔家郎君剑术精湛,大有剑门遗风……”

宁留锋:“有个屁。也不知道崔老头被我打折的一条腿是不是至今还瘸着。”

学生:“相传卢家郎君幻术高妙,专擅阵法……”

宁留锋:“哦,对。卢家那家子最不省事,跟着反王一起造我的反,我当场杀了卢家家主,没想到跟秋后蚂蚱似的,还能蹦跶。”

学生:“相传郑家的郎君……”

宁留锋:“郑家勉强算老实,不过我以前不太给人留情面,骂人比较狠,姓郑的老头子好像不想看到我。”

好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宗法就心明眼亮地反手贴上一张隔音符箓,宁留锋才能和学生各说各的,你一句我一句而没有双方含怒出手,血溅教室。

宗法嘶了一口气:“云上君,您这可真是,举目天下皆故交,举目天下皆仇敌啊。”

雁长南端着酒碗晃悠过来,听见那么一句,当即不假思索吹捧道:“世人庸碌,要是没有几个没脑子的衬托,怎么能显出云上君的英明神武呢?”

宗法:“……”还添油加醋起来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不省心的玩意儿装模作样叹口气,虚伪道:“说句实话,长公主和兴光太女有旧,南地天子登基那会儿,我有想过带赤血南下去宰了他。完成长公主遗愿的同时,还能替兴光太女清理门户,岂不是一举两得?”

说着,宁留锋自己都觉得这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光明正大的大好人。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这伟大的光明构想来不及实现,就中道崩殂了。

宗法忍无可忍:“扯那么多大旗,你能要点脸吗!”

宁留锋:“后来想想没宰掉挺好的,不然我岂不是要痛失徒弟?”

不知是哪个学生提到神殿:“据说神殿督查司的督查长也会前来。”

他们前一刻讨论得热火朝天,恨不得摩拳擦掌以身代之,后一刻莫名寂静起来,人人拧起的眉头上皆沾着嫌恶。

神殿督查司,负责督查神殿一切事务,非精锐修行者不能入,积年下来,攒了一打骇人的血色传说,吓小孩百试百灵,权柄仅次于神殿首座和殿主之下,是无可争议的第三号人物。

宁留锋:“督查长,如果是我想的那个人,我应该骂过他。”

他旋即大度道:“不过没事,我骂过的人多了,我自己都不记得,想来他也不会记得的。”

南霞捂住额头:“宁留锋,现在和你拆伙来得及吗?”

“应该是来不及的。”宁留锋揭开那道消音符,问学生们:“神殿来人不是很正常的事?虽说群芳会只给九州的青年俊杰发帖子,神殿严格来说位于西荒,没有资格。谁叫他们不要脸惯了,习惯就好。”

群芳会十年一次,广邀九州所有窥玄以上,大乘以下的年轻修行者,神殿原是没有群芳会资格的,但随着其分殿星罗棋布地盘踞在九州大陆上,越来越举足轻重,渐渐的,每次群芳会均会多备一份神殿请帖。

韦苏苦着脸道:“院长,倒不是我们不习惯,是我们丢面子啊。群芳会办下来几千年的传承,近来两次群芳会,次次让神殿拔得头筹,你说丢不丢人?神殿就差没明目张胆踩在我们头上,嘲笑说九州无人了。”

谢瑾有意无意地为他补充:“神殿每赢一次,修行天授的说法在坊间便会被鼓动一次,大肆流传。”

宁留锋:“……”

他被这番话说得凭空多了一番“你们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修行界”的满怀愁绪,拍拍韦苏勉强安慰道:“想想群芳会没你什么事,怎么样,是不是想开多了?”

“年轻人嘛——”

韦苏拍开他,自己灌一大口烧刀子,学着宁留锋强调道:“年轻人嘛,就是要看开点。”

“院长,毕竟我们看不开也不能去上吊啊。”

宁留锋赞许道:“是这个理。”

他问南霞宗法和雁长南:“群芳会我们去不去,我总觉得去了挺自取其辱的。”

宗法不紧不慢,饶有深意:“我看学生去尚且是自取其辱,院长你去,怕是自取灭亡。”

宁留锋:“……怎么说话呢?你就不能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点信心?他们认不出我。”

雁长南刚想附和一句宁留锋,说云上君何时受过这委屈,就见南霞一把把酒碗拍在桌上,说一不二的样子活像个女土匪:“去!必须去!”

“谁不去谁给我等着吃清蒸香菜!”

那位上一刻杀气腾腾的女土匪转眼温情如水,语调柔软得如同春风拂过的花瓣:“我徒弟会来群芳会。三十年不见,不知她有没有长高,睡得好不好,三餐有没有定时吃,四季衣物有没有换……”

宁留锋很是不解:“你离开时你徒弟三岁吗?”

南霞一巴掌拍过去:“去你的!我离开时我徒弟二十了。”

宁留锋更加不解:“…我三岁时我娘都没那么操心过我。”

宗法在那阴阳怪气:“你看看人家怎么做师父的,再看看你怎么做师父的,全让你徒弟操心,你像话吗你?”

雁长南灵敏地听见香菜,像个随风转的墙头草,高举不择书院大旗,凭空给自己师祖编造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我师父曾和我说过,我师祖来西疆之前,最盼望的就是九州群芳会。可惜时值乱世,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此番既然有机会,我想去看一看。”

“愣着干什么?”宁留锋拍板做决定:“来来来,去收拾行李,我们整个书院暂且搬去凤陵城一段时间——”

他想到安置地点的时间,卡了壳,谢瑾果然不负所望地接下去:“无论寿诞或是群芳会俱在行宫举行,我在旁有别庄,师父交给我即可。”

昊天神山位于西荒腹地,终年冰雪,高寒晶莹,如巨龙脊梁在平原上拔地而起,白茫茫一片,连绵不绝。

然而权势是催命毒药,能将冰天雪地摧成春暖花开之景,位高权重的人照样能在神山独占一座峰头,峰头上桃林芳菲,如烟如霞,犹胜江南。

身着金边白袍的神官们来去无声,头压得很低,将一项项事务有条不紊地交给山峰主人处理。

他们一丁点不敢有所怠慢。

因为昊天神殿固步自封得很,向来是神殿嫡系,方有资格坐上高位。数百年间,只有山峰主人的这一例例外。

从寒门士子,爬到昊天神殿的第三把交椅,其中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不用细说。

“大人,首座说您若是有空,不妨带着神殿里出色的弟子去走一趟南周群芳会。”

神官对面的人从累累桃枝下抬起头,他一身青衫,瞧着与这座山峰相称极了,如扑面春风,碧水潺潺一般的和煦温润,闻言含笑:“群芳会啊……”

他带了一点悠长奇异的尾调,像是沉醉缅怀过去的某样事物。

三十年前的群芳会上,云上君占尽风头,泼酒作刀,替他解围。

彼时他不名一文。

三十年过去,自己成为和云上君一样翻手**的大人物,会仍是那个群芳会,人却换了一群乌合之众。

他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兴阑珊:“回禀首座,我这就带人过去。记得带上那把刀。”

神官屏息:“大人说的…可是那把刀?”

“对。那是他的佩刀,我压了他死讯三十年,神山上的一帮子蠢货早就有所不满。”

青衫的督察长微微偏头,眼神无端尖锐起来:“否则放在神山,谁知道那帮酒囊饭袋想拿它做什么?宣告九州天下刀在此,云上君已死?”

他唇齿薄凉地吐出几个字:“他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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