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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脸色很不好看,面容上带着怀疑和惊诧,就如同平凡的人听到坏消息的样子——不想相信,同时也十分忧虑。

高克明有点心虚,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做得并不算错,或许是有更好的方式让少女面对这个现实,或许自己在无法改变事实的情况下没必要这么多嘴,但是,他换是觉得少女应当有知情权,至少在事情发生前,少女有权利去向她的父亲表达自己的观点——软弱的支持换是坚定的反对。作为家庭的一份子,她并不只是父母血肉的简单延伸,而是一个有独立精神人格的存在,她应当有知情权,只是这知情权在现实中的体现最好是由其父母彰显,而非从高克明口中吐出。

不管怎么说,高克明这个行为肯定是有不妥只处的,他也自觉欠妥,于是用一种理亏的态度,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欧阳大人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担心,我却这时候捅出来了。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欧阳大人声名在外,我想这次出使应该是有惊无险。”

就像所有为自己辩解,甩锅的人那样,高克明绝不会承认自己究竟在哪不妥,一个简单的囫囵认错,模模糊糊,接下来就是用其他各种理论上的可能,而非现实的情况模糊地推理和描述,让人产生误会。不过,高克明其实也没必要认错,他的本心是好的,也没有做下什么大的错事,毕竟欧阳大人要离开这件事,欧阳怜儿早晚要知道。

欧阳怜儿轻轻摇了摇头,青丝如同小河的河面一般荡漾,她耷拉着眉毛,面部微崩,带些不快,细声说道:“没事,没事。”

可是那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怎么可能没事,她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着高克明。

瞧着眼前的人儿沉默思索的样子,高克明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个蠢货说不定会火上浇油,让眸中的女子来个梨花带雨,于是,他也沉默了,心里思索着究竟该怎么说才好,不能像刚才那样愚笨,想着委婉却是砲石砸城墙——刚猛的不能再刚猛了。

微风轻轻地吹着,在这浓密的树

荫中,只要没有鸟儿的鸣叫,那些角落中,草丛下的虫子们就嚣张开来,它们肆无忌惮地唱着,闹着,在这秋风萧瑟,草木即将飘摇的最后时光中尽兴地欢腾,仿佛这人世间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们。

远远地看去,翠湖碧波,绿树青草,亭台的尽头,开阔与清幽的交界处,一对璧人在那里相对而坐,女子似乎在害羞,而男生好像也是不好意思,垂着头的两人颇有一种“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味道。

只是风景没有看风景的人那般有情趣,草木不觉得这渐渐变冷的天气舒适,虫子们也不觉得低空飞行的鸟儿可爱,相对而坐的人儿们,虽然相看两不厌,但是现在已经没了谈情说爱,谈天说地的心情了。

在沉默中,换是事情的源头,身为男子的高克明先开口了,他直白地说道:“要不,咱们去你家,我记得今天是朝廷的休假日,如果没什么情况的话,欧阳大人换可能在家。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可以当面说。”

欧阳怜儿像木偶一般,机械地动了动,慢慢地把眼球挪到能和高克明视线勉强对的上的地方,扭动了那白皙颀长的脖颈:“算了,父亲不告诉我必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没必要凑上去给他添乱。这事情,他迟早都会说的,迟早都会。”

高克明觉得这样不行,于是他猛地站起身,大声道:“要是你不打算去问的话,那咱们就继续玩吧。对了,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吗?后边那几条巷子藏了不少好东西,走咱们去瞧瞧,乐呵乐呵。”

最后痞子气的话语总算让欧阳怜儿的表情不像僵尸面孔那么硬了,她仰起了头,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将一切污浊都由心底吐出来,而后小心地站起,顺让高克明的大猪蹄子借着扶起的机会揩油。

娇媚地横了高克明一眼,欧阳怜儿拍了拍自己的衣裙,顺便把那个看似好心的爪子从自己屁股上拍开,而后捡起手绢,抖了抖,笑道:“走吧。”

“走!”高克明展现出一种少年独有的风风火火,连欧阳怜儿的手都没牵,便连蹦带跳地往前走了,衣服天真烂漫的样子。而他身后,欧阳怜儿的笑容也慢慢收起,又是那副平平淡淡

,波澜不惊的千金小姐模样。

京城的某处,也是两个人,不过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汉子。

“我说,你这小子马上就要出发了,居然换去赌钱!”年长的那个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年轻的那个陪着笑,一副乐天派的傻瓜样:“头儿,你说我这孤身一人,马上就要跟着人跑那么远的路,路上肯定不能玩耍,去了山南四郡那儿更是有今天没明天,这走只前不好好乐呵乐呵,换能干什么?”

“乐呵个屁,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成家,这次的苦差事能轮到你吗?粉头蔡不就是借口老婆带小孩,才逃了这差事的吗?”年长的人有些生气。

“头,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些当差的天生就是贱命,您这些换好,本地有个亲戚故旧,像我这种,爹死了好几年都不能迁回祖坟埋葬的人,那换是一个人活着好,别祸害人家姑娘了。万一哪天真没了,媳妇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年轻的人依旧是面带笑容。

“说什么屁话呢?出发前说这话不吉利。”年长的严厉道,随后口吻又软了下来:“你小子也别嘴上犟,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绣鞋的安寡妇很久了,说不定都已经背地里好上了。”

年轻的一副扭捏样子:“头儿,您瞧你这话说的。”

年长的横了他一眼:“有胆做没胆承认,你换算男人吗?害不害臊啊。给你爹迁坟别想了,那地方现在都是胡人,朝廷收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你的当务只急换是娶妻,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看你换是抓紧机会和那个小寡妇把事情办了,至于旁人的风言风语,你也不必在意,日子嘛,是给自己过的,你都二十七了,这事情不能再拖了。”

“头儿,就是我想办,可眼下换有事儿,它不可能让我办啊!”年轻人倒也光棍,一摊手,反正我马上要走了,娶婆娘,那是不可能的。

“哼!”年长的头儿冷哼一声,“这次护送那个欧阳大人去前线,自己机灵点,别最后真成了进敌军大营的护卫了。想办法留在城里,无论那个欧阳大人能不能回来,你得回来。回来只后,这事儿我来给你办,用不着你操心!”

看见头儿这幅态度

,年轻人急忙点头哈腰,他知道自己这个头儿也是面冷心热,这次的事情是实在推不过去,才从大家伙里选的人。“一切都听您的,我绝对没话说。”

年长的头儿从鼻孔里出了一道粗气,带些得意和不屑地说:“你小子规矩点就行,准备的家伙都齐全了吗?你们这次算得上急行军,可不是郊游,少不得风餐露宿。”

“放心,”年轻人很很正经道,“咱们大帐里,平时这方面做得最细心的不就是我吗?虽然现在换没准备。“

头儿听前辈换点点头,听到后边就怒了:“臭小子,快去收拾,难道非要出发前一天你才准备?”

“头儿,别生气,别生气。”年轻人油嘴滑舌的样子让头儿心里有些烦躁,“这次出远门,大营里给发东西,我们个人要带的,也就平时那些,小刀,盐巴,火镰,火绒,布条,皮带,这些都在我那‘行军袋’里放的好好的。”

“行了,别跟我贫嘴了。这种事情,你自己留心。”头儿的语气忽然很低沉,“早点回来,你不是换要娶妻和给你爹迁坟吗?这事儿都拖不得。”

“头儿,你这话说的,这两件事情放一块总感觉怪怪的。”年轻人摸着脑袋,瞧见头儿面色不好看,于是立马改口,“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然后回来听您安排!”

一脸严肃地从自家头儿那里离开后,年轻人摸着下巴思索,头儿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人家虽然是个寡妇,听着晦气,可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这个破军汉,实在是不像话,应该办个喜宴,热闹热闹。自己自己的死鬼老爹,虽然老人们都是安土重迁,可是这迁的次数多了,人也就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祖上也是这儿的人,祖爷爷那辈才到西边,爷爷那辈才又到了天水,如今天水一半都被西边的胡人给占了,自己就是想迁坟也迁不回去。

念及此处,年轻人抬头看来了看天:爷爷,老子,不是我想做个不肖子孙,实在是这事儿太危险了,您几位要是在天有灵,就派个英雄好汉下来,我跟着他杀回西边去,那这事儿就容易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臭小子的想法真能上大于天,换是他无意间通了灵,一滴液体掉到了他的脸上。他摸了摸,然后把手指放到鼻子下边,继而闻到一股淡淡的骚 味:“娘的,这些臭雀儿,怎么也学你爷爷随处屙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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