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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钉刑(1)

他在街角商店旁的人行道上滑了一跤,臀部着地,但立刻就爬了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疼。跟上次一样,他朝公园的方向奔去。这真是场噩梦,一场由一连串无意义事件所构成的噩梦。是不是他疯了?还是事情真的如此发生了?寒风与胆汁刺痛他的喉咙。

20会议厅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四

维卡中庭饭店外的霓虹灯显示零下十八摄氏度,里面的时钟显示晚上九点。哈利和哈福森站在玻璃电梯内,看着热带植物在下方越来越小。

哈福森噘起嘴唇,然后改变心意,又噘起嘴唇。

“玻璃电梯没问题,”哈利说,“我不怕高。”

“嗯哼。”

“我希望由你来说明和发问,我晚点再加入,好吗?”

哈福森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托雷家之后,才刚上车就接到甘纳·哈根的电话,要他们前往维卡中庭饭店,阿尔贝特和麦兹·吉尔斯特拉普这对父子正在那里等候,准备提供说明。哈利说民众打电话来表示要提供说明并找警方去做笔录不符合常规,因此建议派麦努斯过去。

“阿尔贝特是总警司的老朋友,”哈根解释说,“他打电话来,说他们决定只给领导调查工作的警官提供说明。往好的方面想,不会有律师在场。”

“这个嘛……”

“太好了,谢谢。”

这次他们身不由己。

一名身穿蓝色运动上衣的矮小男子站在电梯外等候他们。

“我是阿尔贝特·吉尔斯特拉普。”男子说话时一双薄唇几乎不动,迅速而坚定地跟他们握了握手。阿尔贝特一头白发,眉头蹙起,面容饱经风霜,但眼神年轻警觉,在他们行走时观察着哈利。三人来到一扇门前,门上的标志表明这里是吉尔斯特拉普投资公司。

“我想先跟你们说,我儿子受到很大的打击,”阿尔贝特说,“尸体的状况惨不忍睹,麦兹生性又比较敏感。”

哈利根据他的表达方式,分析他可能是个务实之人,懂得逝者已去的道理,或者是他的儿媳妇并未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接待区小而华丽,墙上挂着多幅民族浪漫主义风格的挪威著名画作。这些画哈利见过无数次,像是农场里的男人和猫、索里亚莫里亚宫殿。只不过这次哈利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复制品。

他们走进会议室,只见麦兹·吉尔斯特拉普坐在里面,凝视着面对中庭的玻璃墙。阿尔贝特咳了一声,麦兹缓缓转过身来,仿佛正在做梦却受到打扰,而他不愿意离开梦境。哈利的第一印象是儿子长得不像父亲。麦兹的脸小而圆,五官柔和,有一头鬈发。哈利判断他应该三十多岁,但他看起来比这年轻,可能因为他脸上露出孩子般无助的神情,站起来时棕色的双眼才终于聚焦在他们身上。

“很感谢你们过来。”麦兹用浓重的嗓音低声说,非常用力地跟哈利握手,让哈利怀疑他说不定以为来的是牧师而非警察。

“不客气,”哈利说,“反正我们也想找你谈话。”

阿尔贝特咳了一声,嘴巴几乎没怎么张开,像是木雕面孔上的一条裂缝:“麦兹的意思是说他很感谢你们接受请求来到这里,我们以为你们更想在警局碰面。”

“我想你会更愿意在家里见我们,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哈利对麦兹说。

麦兹优柔寡断地看了父亲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说:“我没办法忍受待在那里,感觉好……空。今天晚上我会睡在家里。”

“和我们一起。”阿尔贝特补充道,并看了儿子一眼。哈利觉得阿尔贝特的眼神里应该带着同情,但看起来却像是轻视。

四人坐下,父子俩越过桌面把名片递给哈利和哈福森。哈福森回递两张自己的名片,阿尔贝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哈利。

“我的还没印出来,”哈利说,这是实话,他的名片从以前到现在从未印出来过,“不过哈福森跟我是搭档,所以打给他也一样。”

哈福森清了清喉咙:“我们想请教几个问题。”

哈福森的询问重点在于厘清朗希尔德稍早之时的行踪、她去约恩·卡尔森家的原因,以及她可能的仇敌。但每个问题对方都以摇头作答。

哈利找来牛奶加进咖啡,他已不再喝黑咖啡,也许这是开始衰老的征兆。几星期前,他把披头士的经典专辑比伯军曹寂寞芳心俱乐部拿出来听,结果十分失望,因为连这张专辑也变老了。

哈福森看着笔记本上的问题,记下回答,并未和对方目光相触。他请麦兹说明今天早上九点到十点之间的行踪,这正是医生推断的死亡时间。

“他在这里,”阿尔贝特说,“我们两个人一整天都在这里工作,希望让公司出现转机。”他对哈利说:“我们料到你们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警方在调查命案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丈夫。”

“这是有原因的,”哈利说,“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

“了解,”阿尔贝特说,“但统计数字是一回事,现实情况是另一回事。”

哈利直视阿尔贝特闪烁不定的蓝色眼睛。哈福森瞥了哈利一眼,仿佛在害怕些什么。

“那我们就把现实情况说清楚,”哈利说,“少摇头、多说话,可以吗,麦兹?”

麦兹猛然抬头,仿佛刚刚在打瞌睡。哈利等到和麦兹四目相接,才说:“约恩·卡尔森跟你老婆的事,你知道多少?”

“住口!”阿尔贝特用他那张木偶一样的嘴厉声说,“你这种傲慢的态度可以用来应付平常那些人,但不能用在这里。”

哈利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你父亲留在这里,麦兹,但如有必要,我会把他轰出去。”

阿尔贝特哈哈大笑,这是胜利者发出的老练笑声,大有终于找到可敬对手之感:“告诉我,警监先生,我是不是得打电话给我的总警司朋友,说他的手下用这种态度来面对一个刚经历丧妻之痛的人?”

哈利正要回答,却被麦兹抢先一步。麦兹以怪异而优雅的姿态缓缓扬起了手:“爸,我们得找到他,我们必须跟警方互相帮助。”

他们等待麦兹往下说,但麦兹的目光又回到玻璃墙上,不再说话。

“好吧,”阿尔贝特用十分地道的英语说,“那我们有个条件:霍勒,我们私底下说,请你的助手去外面等。”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方式。”哈利说。

“我们正在试着跟你合作,没什么好商量的,不然就通过律师来跟我们谈,明白吗?”

哈利等待自己的怒气上升,却迟迟没等到,于是他很确定:自己的确开始老了。他朝哈福森点了点头,后者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仍站了起来。阿尔贝特等他离开并关上门之后,才开口说话。

“是的,我们见过约恩·卡尔森。麦兹、朗希尔德和我见过他,他是以救世军金融顾问的身份跟我们见面的。我们开了很高的报价给他,但他回绝了,毫无疑问这是个正直的、道德感很强的人。但他还是有可能追求朗希尔德,而且他也不是头一个。我发现婚外情已经登不上报纸头版了。但你的暗示是荒谬的,相信我,我认识朗希尔德已经很久了,她在家里不仅备受疼爱,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

“如果我说她有约恩·卡尔森家的钥匙呢?”

“我不想再听见这件事了!”阿尔贝特怒道。哈利瞥了玻璃墙一眼,看见玻璃映照出麦兹的脸。阿尔贝特继续往下说:

“我们之所以想私下跟你谈话,霍勒,是因为你是调查工作的领导人,只要你逮到杀害朗希尔德的凶手,我们就给你一笔奖金,二十万克朗,绝对谨慎处理。”

“你说什么?”哈利说。

“好吧,”阿尔贝特说,“数目可以再谈。重点是,我们希望警方优先办这件案子。”

“你是要贿赂我?”

阿尔贝特露出刻薄的微笑:“霍勒,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回去好好想一下。如果你要把这笔钱捐给警察遗孀基金,我们也没意见。”

哈利默然不语。阿尔贝特在桌上拍了一掌。

“会议结束。我们保持联络,警监先生。”

玻璃电梯轻柔无声地向下降,哈福森打了个哈欠,心想圣诞颂歌中的天使应该就是这样降临人间的。

“你为什么没有立刻把阿尔贝特·吉尔斯特拉普轰出去?”哈福森问道。

“因为他还挺有意思的。”哈利说。

“我去外面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说朗希尔德是个很好的人,不可能跟约恩·卡尔森发生什么关系。”

“这种话连他们自己也相信吗?”

哈利耸了耸肩。

“他们还说了什么?”

哈利迟疑片刻:“没有了。”他朝下方大理石沙漠中的绿洲和喷泉望去。

“你在想什么?”哈福森问道。

“我好像看见了麦兹·吉尔斯特拉普的微笑,但不是很确定。”

“什么?”

“我在玻璃墙上看见他的影子。你有没有发现阿尔贝特·吉尔斯特拉普看起来有点像木偶?那种说腹语的木偶。”

哈福森摇了摇头。

他们踏上穆克坦斯路,朝奥斯陆音乐厅的方向走去。路人行色匆匆,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圣诞采购品。

“好冷,”哈利打了个冷战,“冷空气让废气滞留在地表,整座城市都快窒息了。”

“那也比刚刚会议室里熏死人的须后水香味好。”哈福森说。

奥斯陆音乐厅的员工出入口挂着救世军圣诞音乐会的海报,海报下方坐着一个小孩,正拿着空纸杯伸手乞讨。

“你耍了比约根。”哈福森说。

“哦?”

“持有地西泮要判刑两年?而且说不定史丹奇有九个凶神恶煞的兄弟会去找他报仇。”

哈利耸了耸肩,又看看表。去参加嗜酒者互诫协会已经太迟了,那就把戒酒这件事交给主安排吧。

“但是耶稣重返人间之后,谁认得出来呢?”总司令戴维·埃克霍夫高声说,面前的火焰摇曳闪烁,“会不会救赎者就在我们之间,就在这座城市里?”

在一个白色的、简单布置的大会堂里,众人纷纷耳语。会堂的讲台后方没有装饰,前方也没有领圣餐的栏杆,会众和讲台之间只有一把为忏悔者提供的长椅。

总司令低头看着会众,顿了一下以达到效果,然后继续说:“虽然马太福音写到救赎者会以辉煌灿烂的方式偕同所有的天使一同降临,但也写了‘我作客旅,你们不留我住;我赤身露体,你们不给我穿;我病了,我在监里,你们不来看顾我’。”[11]

埃克霍夫吸了口气,翻过一页,抬眼看着会众,不看圣经就继续往下说。

“‘他们也要回答说:“主啊,我们什么时候见你饿了,或渴了,或作客旅,或赤身露体,或病了,或在监里,不伺候你呢?”王要回答说:“我实在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既不作在我这弟兄中一个最小的身上,就是不作在我身上了。这些人要往永刑里去,那些义人要往永生里去。”’”[12]

总司令猛击讲台,“马太这番话是对战争的呼吁,是反对自私和不人道的战争宣言!”他大声说道:“我们救世军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个普遍的判断,正义将得到永生,邪恶将受到永恒的惩罚。”

埃克霍夫讲道完毕后,时间留给会众分享见证。一名老翁以敞开心房的诚恳态度说,他们以神对耶稣说的话为后盾,赢得了奥斯陆大教堂广场上的战役。接着一名年轻男子走上讲台,说要唱书上第六一七号圣歌来结束这个夜晚。男子是指挥,他站到身穿制服的八人管乐团前,负责演奏大鼓的里卡尔·尼尔森便开始倒数。乐团奏起前奏,男子转身面对会众,众人齐声高唱,歌声在会堂里听起来洪亮有力:“挥舞救赎的旗帜,展开圣战!”

圣歌唱完后,总司令再次站上讲台:“亲爱的朋友,在今晚聚会的最后,我想跟大家宣布,今天总理办公室确定,总理本人将莅临我们在奥斯陆音乐厅举行的年度圣诞音乐会。”

台下响起掌声。会众起身朝门外从容地走去,会堂内响起热烈的谈话声。只有玛蒂娜·埃克霍夫看起来神色匆忙,她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上,哈利看见她起身走到中央过道。她穿着羊毛裙、黑丝袜、和他一样的马丁靴,头戴白色毛线帽。她朝哈利的方向望去,起初并未认出他,接着才眼神一亮。哈利站起身来。

“嘿,”玛蒂娜侧头微笑,“你是为了工作而来,还是精神上感到饥渴?”

“呃,你父亲的演讲功力一流。”

“他都能成为五旬节派的国际巨星。”

哈利似乎在玛蒂娜身后的人群中瞥见里卡尔:“是这样的,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想在寒风里散散步,我可以陪你走回家。”

玛蒂娜露出怀疑的神色。

“如果你现在要回家的话。”哈利急忙补上一句。

玛蒂娜环视四周,答道:“我可以陪你散步回家,你家比较顺路。”

外面的空气凝重刺骨,弥漫着油炸食物和汽车废气的味道。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哈利说,“罗伯特和约恩你都认识,所以我想问你,罗伯特有没有可能想杀他哥哥?”

“你说什么?”

“你回答前可以先想一想。”

他们在冰面上小步行走,经过蜘蛛戏院,穿越无人的人行道。圣诞大餐的季节已接近尾声,但出租车仍载着那些盛装打扮、醉意迷蒙的人,在彼斯德拉街上来往奔驰。

“罗伯特是有点疯狂,”玛蒂娜说,“但还不到杀人的地步吧?”她用力摇头。

“他会不会雇人来做这件事?”

玛蒂娜耸了耸肩:“我跟约恩和罗伯特没有太多往来。”

“为什么?说起来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对,但我其实跟别人都没什么往来,我比较喜欢独来独往,跟你一样。”

“我?”哈利惊讶地说。

“独行的狼是认得出同类的。”

哈利看了玛蒂娜一眼,见她露出逗弄的眼神。

“你小时候一定是那种独来独往的人,喜欢自己享受刺激,不让别人靠近。”

哈利微笑着摇摇头。他们经过布利茨屋前的废弃油桶,这些房屋的外墙上都是涂鸦,里面无人居住。哈利伸手一指。

“你还记得一九八二年这里的房屋被占领的时候,举办了不少朋克演唱会吗?来表演的有夏特乐队、奥勒维斯塔乐队,还有好多其他团体。”

玛蒂娜笑了几声:“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才刚上学,而且救世军的人很少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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