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相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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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相

“姑娘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季氏右眼得了眼疾，哭时眼瞳便会浑浊不已，充斥着红色血丝。

季氏口中的‘姑娘’指的并不是薛瑶，而是杨氏。她自小同杨罗敷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在她眼里，无论杨氏为人妻或为人母，也永远都是杨家大院里头那个清纯优雅的小姑娘。

“季妈妈，别哭坏了身子。”薛瑶也被季氏带出了眼泪，伸手递给了她一块帕子。

季氏用帕子拭了拭眼睛上的糟物，开始解释道：“当初你母亲走之前，便将身契交还给了我，还给了我许多银子，希望我离开薛家也能好好生活下去。所以你父亲变卖的杨家家仆其中并没有我。”

说到这，她努力撑起沉重的身体，步履维艰前去打开了一个紧锁着的柜子。

舒长青帮忙从柜子里抬出了一个中等大小却重若千金的木箱，将其摆在茶几上。

“这是你母亲的陪嫁，她命我留给你做嫁妆。里面共有房产十二瓦，田产十二块，龙凤镯一对，紫金蓝玉钗一支……这些年收租得的银钱我把他们换成黄金，都存在这箱子底下了。”季氏同薛瑶细说着。

她这些年过得清苦，靠着卖点水货刚好维持个生活，杨罗敷留下来的银钱她愣是一分也没动过。

“十年了，我就这么守着它。又日盼夜盼，如今可算把姑娘盼来了。眼瞧着姑娘已经嫁为人妇，看着你们夫妻二人过得幸福，你母亲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季氏又言。

薛瑶见季氏情绪还算稳定，神色也姣好，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季妈妈，我母亲真的是因为悲伤过度，忧思郁结才病亡的吗？”

季氏一听这话，面色骤然沉重下去，她长叹了一口气。

“季妈妈，瑶儿求您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好吗？我不想我母亲魂归黄泉，还要整日被李氏恶语相向，谣传我母亲是因为得了癔症，疯魔了才自尽的。”薛瑶哽咽。

她是个多美好的人啊！

看着薛瑶自小亡母，又有个薄情寡义的父亲和刻薄的继母。那么瘦小的姑娘，一看就从没吃过几顿饱饭，在薛家过得必定十分艰难。季氏实在怜惜。

算了！我老妇是个快死的人了，他日与瑶儿母亲再会时自当领罚便是。季氏心一横，终于把尘封在心底多年的真相讲给了薛瑶。

“你母亲哪里是得了什么悲愤忧思，她是被李氏那个奸人刻意所害！”季氏的话一出口，薛瑶的感觉就像天上劈下了几道天雷，顺着她的骨缝，击着她每一寸骨髓。

“你母亲的病本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恢复。那毒妇打着照顾你母亲的旗号，其实每日都在你母亲的吃食里掺少量醉心花的花汁，导致你母亲由刚开始的失眠变成后面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季氏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刻意放缓呼吸，开始将尘封旧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醉心花，曼陀罗！左边悬壶济世，右边荼毒天下。

薛瑶双拳紧攥，指甲生生嵌进肉里，手背青色血管微微凸起。此刻她心中已经替李氏想好一千种死法。

李氏出身低贱，一向眼红杨罗敷出自书香门第，不仅容貌动人蕙质兰心，还知书达理，又深得薛守义的爱怜。杨氏在别人眼中越贤良她便越恨，越想把她千刀万剐。

女人嫉妒心发作起来，手段毒过砒霜！

从前杨家人未遭横祸时，李氏再怎么对杨氏母女看不过眼，也不敢动她们分毫；杨父一走，杨罗敷背后没了避风港湾，李氏便借此机会迫不及待地除掉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杨氏。

杨罗敷与世无争，自小便集万千宠爱，被小心的呵护在院中。她未见过人心的险恶，所以便认定所有人都同她一般以真心待人。她至死也不愿相信李氏真的能对她下此毒手。

而季氏是见惯了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伎俩的，几次提醒她小心，杨氏都只淡淡的笑她太过敏感。

李氏趁她大病时，整日去她的院子里陪她说笑，时不时就亲自做了精致可口的糕点送到她房里，这反常的殷勤引起了季氏的注意。

“姑娘可还记得你五岁生辰时，她送给你和你母亲一人一个她亲手绣的荷包？”季氏问道。

薛瑶点了点头。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荷包香味儿甚异，她闻了就觉得恶心想吐，而且外面绣花也不是她喜欢的。她看母亲喜欢，于是直接送给她了。

“那荷包里放得香料是用特殊手法风干了的醉心花花瓣，所以味道久久无法散去。人若是久闻那花香味儿，眼前就会出现幻觉。”季氏含恨言说着，“那日李氏从你母亲的房中离开后，我便偷偷跟在她身后，谁知看到她一回房就连忙饮下一茶盏的甘草绿豆汁。”

季妈妈当时也被蒙在鼓里，不明白李氏的做法，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杨罗敷走了之后，季妈妈越想越不对劲，便找了当时给杨氏瞧病的大夫询问缘由。

后来才得知适量的甘草可以解微量曼陀罗的毒性，李氏知道自己成日与杨罗敷待在一起，为了防止自己中毒，倒还留了后手。

大夫承认收了李氏的封口费，只管照原样治病，其余不管。

他告诉她，其实如果只是平日吃食里有些微量的毒，最坏的结果只是让人精神与常人有异。偏偏那荷包的味道持久，且杨氏整日待在卧房里，房内密不透风，这才加速了杨氏的死亡。

大夫还说杨氏是个聪明的女人，他最后一次为她瞧病时，杨氏便求他说出真相。杨罗敷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她还天真的抱有遐想。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人心非木石，大夫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动了恻隐之心，便把一切和盘托出，也算是在功德簿上添了一笔。

杨罗敷一生温婉从容，如今这副疯样子倒是让她比死了更难受，她更怕的是病一发作起来伤了她爱的人。于是便有了赴死的念头，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氏费心费力，费时费财，最后只是弄死了一个家中唯一不轻贱她信任她的女人。

事情真相往往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残忍，听到的事实多一点，薛瑶就觉得自己的皮肤被人又剥下来一寸。

她要那个女人死！

薛瑶气的通身发抖，疾首蹙额，眼尾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