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桃源村(9)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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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这天下午,村长路过何家,何大牛不在,村长就对何嫂子说:“让你大儿晚上到我家来。”
晚上,何大牛回来了,何嫂子问他:“下午去了哪儿?”
何大牛吸吸鼻子,哭着说:“我又看到那帮畜生在平津渡码头运女人!”
何嫂子哭闹:“那你不要去了!不要去了啊!大牛,莫去!”
何大牛摇头,满脸颓丧坐回炕边,两只拳头攥得死紧,咬着牙,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眼底全露出恨意:“天道何在,公理何在?!”
何嫂哭他不懂事。
何大牛豁然起身:“我要去跟他们说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
何嫂喊:“大牛!”
没喊住,他真跟一头横冲直撞的牛似的,何嫂怒其不争,立在门口骂他:“你就是去找死!找死你知道不知道!?”
谁知那牛犊子没回头,迎着夕阳高举手臂,挥了挥:“我死也不怕!”
何大牛到了村长家,村长不在,何大牛去找村长的大儿子。
村长大儿子在玩女人,那女孩不愿意,被麻绳绑成个粽子疙瘩,何大牛听见女孩哭喊救命,不管不顾撞开门冲了进去,他一把掀开村长大儿子,冲他涨红了脸怒吼:“畜生!”
那女孩躲在何大牛身后,搂起自己被撕碎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娘,娘,我想回家”
村长大儿子被人扰了好事,心烦意乱,看何大牛也越不顺眼,伸手指他鼻子,朝门外一扬下巴,舌尖抵了抵腮帮:“你,出去。”
何大牛怒目圆瞪,他弯下身将惊恐万分的女孩抱起来,柔声安抚:“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说完,抱起紧紧搂着他的弱小女孩,越过衣衫不整的恶劣纨绔,大步朝门外走去。
“何大牛!”村长大儿子吼他:“你给我站住!”
何大牛压根不听他的,他一心想将这可怜的小女孩带出去,去安全的地方,去没有人能压迫她的地方。
“你会自由的。”何大牛保证道,女孩使劲抹眼泪,重重点头。
村长大儿子急疯了,这个何大牛,胡乱宣传真相气得他爹火冒三丈不说,还擅自跑来抱走他的女人,未
免瞧低了他这个桃源村的“太子爷”!村长大儿子气急败坏,一扭头,瞧见旁边架子上放着的一把铁锤。
那是工匠先前遗落在这里的。
村长大儿子抄起铁锤,疯子一样冲向背对他的何大牛。
半空中,回荡起女孩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何大牛直挺挺地倒下,耳目充血,村长大儿子扔掉铁锤,去夺他怀里紧紧护住的女孩。
“你有病是不是?”村长大儿子狠命踹他。
何大牛死死拽住他衣襟,村长大儿子想不透,一个濒死的人,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何大牛忽然想起,有一天,小月问他:“圣人,你看看这桃源村,苍天何在,正道何在?”
何大牛嘴里冒出汨汨血沫,喉咙里冲上绵密的血,他那么坚定地护着他能护住的,一字一句,带着整个肺腔震动
“我在,苍天在,正道在!!!”
那时王小月已经不接客了,坐在火炉边,间或摸一摸小腹,望向纸窗外,低声念叨:“圣人,怎么还不回来……”
·
“禽兽不如。”渊玄咬了牙,愤恨。
那眼神就像露出锋利獠牙的野兽,随时能扑上来将村长大儿子撕碎。
村长吓得扑簌簌颤抖,老泪纵横,挡在自家大儿子跟前,连声讨饶:“您行行好,我就这么两儿子,您可千万别!”
门外响起打架声,方兰舟和叶平川打退村长家的护卫,急急忙忙冲进来:“师弟,师尊!”
渊玄见他俩没事,松口气。这下形势彻底逆转,没了夜枭,村长那几个喽啰,在这四人眼里都不够看的。
村长跪在地上,仰天长叹:“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来做什么?”
方兰舟望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村长家老二,微蹙眉头,他身上的伤口,怎么看上去那般像百鬼啮咬。
渊玄察觉他打量那猪猡,连忙出声吸引方兰舟注意,弱小无助,委屈巴巴:“师兄,我和师尊差点被他们侵犯了。”
方兰舟:“……”
叶平川下巴直接掉地上,眼珠子瞪圆了:“谁敢侵犯你你你那人眼光不行啊!”
渊玄:“…………”
方兰舟望向渊玄身后,坐在床上的凌胥,拱手道:“师尊,可无恙?”
凌胥轻轻摇头,蓦然开口
问:“薛杖松,你们认识吗?”
是问村长的。
村长一激灵,回头与自家长子面面相觑,村长赔笑:“欸,认识,认识,说是南梦宗来的高人,到过一趟我们桃源村。”
渊玄四人对视,急忙追问薛杖松线索。村长砸了咂嘴:“这个,你们得回去问王小月,薛杖松在他那儿呆了一晚,第二天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王小月?
渊玄纳闷,怎么又和王小月扯上关系了?!
“薛杖松为什么去见王小月?”渊玄寒声问。
村长咧了下嘴角:“他想让王小月跟他回南梦,他说小月是、是个什么,楼戎、楼戎族人。”村长回头跟大儿子确定:“是这个吧?”
大儿子只想赶紧送走这几位瘟神,鸡啄米似的点头:“是这个,是这个,楼戎族。”
“小月啊,”村长试图讲点其他的,转移他们注意力,他娓娓道来,“小月不是咱们村的人,是小时候逃难流落到桃源村来的,说是西域那地儿的人,被仇家追杀,就在咱们村里落脚了。”
“估计,就是那劳什子楼戎吧。”村长甚至好奇宝宝一样反问他们:“楼戎在哪儿啊?”
方兰舟手里的君子剑猝然落地,吓了叶平川和渊玄一跳。
方兰舟像是一下没了魂儿,两眼直直盯住村长,面色铁青,眼神变得少见的阴暗,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月…”村长吓懵了,不明白他哪里不对劲,小心翼翼回答:“小月是,楼戎人。”
这还是渊玄第一次看到温润如玉的师兄失态,两世,方兰舟总是温和内敛,从不发火动怒,也没有什么伤心难过,此刻他仓促捡起君子剑,连道别都忘了,转身急急奔出去。
他去找王小月。
渊玄惊讶,望向叶平川,叶平川目送方兰舟离去的方向,一言难尽道:“安兹楼戎,哎,他还是忘不了。”
渊玄深深地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有什么是他这个重生的人都不知道的??
“你说安兹,”渊玄抓住叶平川,“什么意思?!”
安兹是半妖族,远居西域,族人中有人也有妖。至于楼戎,也在西域,和安兹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楼戎族人向来体弱多病,他们
便一直活在安兹的庇护之下。后来安兹灭族,楼戎失去庇佑,惨遭烧杀掠夺,跟着安兹一同灭了族。
“你不知道么?”叶平川抓抓后脑勺:“兰舟他,是安兹人,以前安兹的王子。”
渊玄震惊:“我不知道。”前世方兰舟从来没提过,或许等他想提及的时候,却被凌胥一剑杀了。
“安兹与楼戎同气连枝,互为依存,他遇到故人,反应这么大,正常的。”叶平川叹气。
渊玄不放心,方兰舟极少失态,看刚才那仓皇模样,分明是大半神魂都飞到久远过去。
安兹灭族惨状渊玄略有耳闻,据说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月,不曾停歇,安兹的王城也化为沙漠深处一片废墟。安兹王战死,王后死于绞刑。对方兰舟而言,大抵是永远不愿触碰的过去。
没想到,这段尘封的过往,因一个王小月,又掀开了旧伤疤。
“去看看。”渊玄着急方兰舟,没工夫搭理村长这一家奇葩。
他推开人群去追方兰舟,跑到门口,蓦然想起来,急匆匆返回:“小傻子!走!”
叶平川嘴角直抽抽,小声嘀咕:“等回去了师尊非得揍你。”
凌胥却神情淡淡,没怒没恼,下床穿上步履,绕过村长这一家。
村长在心里大松口气,这口气尚未完全落地,便感到头顶一阵让他喘不过气的压迫,他咬紧腮帮子,战战兢兢抬头,赫然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灿金眼瞳。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有那样的眼睛
村长张大了嘴,凌胥那双眼底尽是冰冷,如同冰冷的金属,凝视一个将死之人,倒映出他畏惧渺小如蝼蚁的身影。
“凤…”村长高举两手,恭恭敬敬俯下身去,额头着地,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凌胥走了。
叶平川瞥一眼躺在血水上的猪猡,冷冷讥笑:“胆儿挺肥。”他跟上凌胥,离开村长家。
几人离去后,村长瘫坐在地,两眼瞪直,神魂离体般呆滞,他大儿子不明所以:“爹,那几人谁啊?”只听他爹痴傻似的呢喃:“凤凰…凤凰…”
难怪他的夜枭死于人手,那可是凤凰,神族,普天下,有谁能违逆他!?
“王小月呢,”村长猝然惊醒,一把按住大儿子手腕,“王小
月在哪儿?!”
“死了,”大儿子茫然,“下午你不是让我去抓他吗,他杀了咱们村里那么多人,我抓回来就把他宰了。”
村长眼底终于流露出绝望,使劲摇晃他胳膊,肝胆俱裂地嘶吼:“谁让你杀他的?!完了,完了啊!!!”
·
见到何大牛尸体的时候,王小月就知道,他的圣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他得活下去,苟延残喘,为了以后。他得活着见证,桃源村覆灭。
也许是上天指引,遇见了承天宗的人。
王小月给渊玄出了主意,将女裳塞给他,他希望承天宗弟子亲自去看看,那是怎样一窝豺狼。
渊玄走后没多久,村长的大公子就带人来了,现在没有人能庇护他了,没有那个抄起板凳砸走庄稼汉的读书人,也没有举起盾牌挡在弱小楼戎前的安兹。
只有村长大儿子脸带邪笑,一扬下巴:“走吧,王小月。”他说:“该上路了。”
·
王小月房间里,人去楼空。
方兰舟怔怔地立住脚,环顾四周,东西都很简陋,王小月几乎没给自己留下什么。
渊玄走进来,叶平川也跟着进来了,凌胥在外边站了一会儿,才踏入这间狭窄小屋。
方兰舟跌坐在垫席上,一手捏紧君子剑,上下牙咬得死紧,看上去正隐忍和压抑着什么。渊玄大着胆子,握住他那只持剑的手。
方兰舟一抬头,渊玄发现,他眼眶红了,素来稳重的师兄摇了摇头,颓丧垂首。
“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好受些。”渊玄一心放在师兄身上,他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话本里说要关心他爱护他,因为这是他想要相守终生的人。
何况,以前都是方兰舟照顾安慰他,现在终于轮到他安慰美人师兄!渊玄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叮当响,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伤!
凌胥瞥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神色淡淡,移开视线,在窗棂边坐下,一盆快枯萎的吊兰,随微风摇曳。
方兰舟目光闪烁,苦笑着摇摇头:“过去太久,这些事。”
他怅然,陷入回忆:“楼戎族很特别,他们是很特别的一族,拥有美貌,被誉为神的宠儿,他们,男子也能…怀孕,因此受到许多外来者觊觎。但楼
戎人,天生体质不好,需要人保护,以前安兹住在河这边,他们住在河那边。”
“两族互相走动,时有通婚。”方兰舟垂眸,望向地板,喃喃低语:“安兹王族世代祖训,既要让安兹强大不受欺辱,亦要保护楼戎免去侵扰。两族关系亲密,如同一家。”
“后来”
后来安兹灭族,楼戎失去庇佑,贪婪的外来者涌入楼戎,如入无人之境,抢走他们美貌的族人,强迫他们的男子怀孕,楼戎和安兹一样,几近灭族。
“王小月,大概就是那时候逃出来的。”
为了不再受逃亡之苦,从此便在桃源村落足,隐姓埋名,自甘堕落,再无从前。
叶平川捡起床脚一只墨绿色的酸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方兰舟看了一眼,轻声答:“无子,楼戎人用来避孕的果子。”
“哦…”叶平川放回去,犹如打开新世界大门:“男人竟然也能怀孕。”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渊玄摇头晃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那你就知道了?你还不是一样,没看出王小月是楼戎族人。”叶平川怼回去。
渊玄冲他龇牙。
久未出声的凌胥忽然开口:“薛杖松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几人同时沉默,方兰舟恍然大悟,望向窗台:“对,看那盆吊兰!”
薛杖松死前那段画面,就是在王小月屋子里!他根本不是在威胁什么女人,而是在威胁这桃源村里,唯一一个能作为男子身怀孕的王小月!
薛杖松想带走王小月,因为他是楼戎人,黑市拍卖场里一只楼戎能卖到上万两黄金,比识神境的妖怪还值钱!这就是薛杖松打得如意算盘!?
“那杀了薛杖松的黑影是谁?”叶平川纳闷:“楼戎人瘦胳膊细腿儿,可威胁不了一个识神境高手。”
“只有找到王小月才知道答案。”渊玄思忖道:“桃源村死了这么多男的,肯定也和他有关系。”
“小月去哪儿了?”叶平川问。
他话音未落,门外恰好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渊玄应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