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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神威骤降,女鬼哪里见过这般威严,挣扎两下,发现挣不过,龇牙咧嘴地回答了:“春园。”

“何怨?”

“他杀我。”

“谁?”

“朱见茂,我丈夫。”

方兰舟小声说:“朱见茂就是桃源村村长,朱家世代都是村长,这里的土皇帝。”叶平川诧异:“这是他老婆?”渊玄皱眉:“老不死为什么杀他?”

凌胥问了:“他为何杀你?”

提起这,春园阴霾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戚:“朱家传宗接代,我生不了男孩。”

这回凌胥没有问了,女鬼回忆起生前往事,她比任何人都想倾诉,她的声音干哑,像是干枯的树枝在互相摩擦发声,桀桀道:“我俩本来相爱,他曾立誓非我不娶,我嫁入朱家,一心为他。”

“他只想要个儿子。”春园闭上眼睛:“第一年,两个女儿。第二年,还是女儿,第三年第四年……大夫说,我不能再生了。”

“他去嫖.妓,”春园咬牙切齿,“往家里接小妾。我忍了。”

“但那些女人,都没能生下儿子。”春园冷笑,摇头:“算命的说,我命中无子他就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春园凄厉尖叫。

渊玄忍不住捂耳朵。

曾经萌萌情意,缠绵悱恻,花前月下,学那话本里的郎情妾意,私定终生。有一天,终于力排众议,将她娶回家来,爱她美貌,爱她温柔,爱她指尖抚过眉心,搂入怀里,那清风半笼的温柔。

愿将青丝尽白发,只共一人伴余生。彼时以为长久,许下死生契阔的誓言,到头来,接回家,关进笼子里,嘴上说着爱,又让她一年接一年生孩子,然后指着圈里的母猪冷笑:“你还不如它。”磨着磨着,心死如灰。

为什么相爱啊,你只是,想找个人,给你生孩子而已。何必把那些情话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你自私虚伪伪善无德,我曾爱过。

春园流不出眼泪,但她在痛哭,嚎啕,倾诉心中的不甘、怨愤和仇恨。

算命的走后,他再也忘不掉那句命中无子,朱家三代单传,爹娘急啊,急着让他生儿子继承皇位啊!

如何破局?既然

她命里克他,那就杀了她。反正是他的所有物。无论她如何哀求、磕头,额头流下血,他都冷硬如冰:“都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

一剑下去割了喉,她死不瞑目,瞪大眼睛,八个女儿为她求情,被他接连砍杀:“要女何用?!”

死了,化为厉鬼,不甘心,诅咒,从此以后,这座村子,就别想再生出女儿。

你不是要男孩吗?满足你。

春园瞪向凌胥,愤怒凄恻:“神君,我怨。”

方兰舟和叶平川皆有触动,目露不忍,痛心她遭遇,又恨那姓朱的不把人当人。

渊玄咬牙:“此等无情无义宵小之辈,干脆杀了干净!”

“去转世。”凌胥却神色冷硬,不为所动。

春园冷笑:“他不死,我心不甘。”

心不甘,不能转世,无法进鬼门入轮回。

“不转世,只有灰飞烟灭。”凌胥淡漠道,山河流云剑收紧,三个徒弟禁不住出声制止:“师尊!!”

春园发出痛苦绝叫:“那他呢?!为什么我含恨而死,他却好端端活到现在?!为什么,老天爷公平吗?!天理安在!!!你是神,你却包庇恶人”

凌胥开口:“邪恶自有天道来惩,正义自有天道来彰。”还是那句话。

渊玄嫌弃,掏了掏耳耳洞。

那一吼大概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春园垂低脑袋,痛苦而绝望的啜泣。

凌胥再次开口:“去转世。”

渊玄憎恨他的冷漠:“凌胥!”

彼时昆仑山上,紫微君盘腿静坐于银杏树下,山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他掀开眼帘,灿金眸子却黯淡得好像蒙上阴翳,有人勾起他一缕白发,身后魔息甚重。

“转世…”那人幽幽冷笑,他伏下身,就在凌胥耳边,恶魔般呓语:“你太明白。凌胥,只有转世,才能消磨痛苦。”

遗忘,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春园不甘心,可山河流云剑越收越紧,神君丝毫没有被她哀伤凄惨的故事打动。渊玄冲向凌胥,却被神威击退,他踉跄半跪在地,恨恨地瞪视他:“你太无情了。”

春园受不了这痛楚,大喊:“我转世!转世!”

凌胥伸手,转瞬春园化为一阵青烟,落于他

掌心,他摊开手,一枚翠绿耳钉,熠熠生辉。接下来,带回昆仑山,放入由他镇守、活人不能进的鬼门,便就转世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孑然而来,孑然而去。

王小月转身,望向凌胥。

“还有你。”凌胥说。

王小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方兰舟不忍,低头不去看他们。

“你何必,凌胥。”渊玄指名道姓地喊他:“你一定要如此刻薄吗?!”

对徒弟如此,对旁人如此,对可怜人亦如此!无心无情,绝情绝义。这就是神?

可笑。

“圣、人。”王小月却发出声音了,这具尸体的口腔尚未腐烂,还可以磨出不那么好听的声音来。方兰舟猝然抬头,望向他:“小月?!”

“他在说什么?”叶平川满头雾水,渊玄瞪大眼睛:“他在叫何大牛。”

凌胥看着他,沉默,那双灿金眸子一如往常,平静,淡漠,眼底没什么光亮,就像一面不反光的镜子,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王小月重复道:“大、牛。”

渊玄吸口气,顾不上隐藏他修鬼道这件事,凌空画符,王小月对何大牛的执念太深,那执念很容易将他魂魄引来,黑暗中,虚虚飘来人影。

王小月僵硬地转身,一团白烟落在他身旁,王小月那双惨白瞳仁里,似有什么跳动。

“若进轮回,可许你们来生相守。”凌胥说。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震惊。

所谓神族,至高无上大抵在此,他们缔造万物主掌生灵,他们创造法则,也遵守法则,一旦神族许诺,这诺言必然应验。

难怪时至如今,人间的庙宇佛寺仍香火不熄,哪怕神族覆灭已久,人们依旧贪恋着,渴望神给予幸运、赐予福报。那些多少人汲汲一生求不得的愿望,只消神族一句话,便落地应验。

只是神族从不轻易许诺,擅自更改规则,会损害他们自己的神格。

至少渊玄从未见过,凌胥对某个人、某件事,许下诺言。因为这是残魂,所以没有凌胥本体那样冰冷吗?渊玄有片刻恍惚。

凌胥伸手,指尖虚虚一触王小月身边那团白烟。

何大牛自白烟中浮现,与平常人无异,他激动地抱住王小月。

“去轮回吧。”凌胥说。

何大牛牵住王小月的手,感激不已:“多谢神君恩赐!”王小月咧开嘴角,露出笑容。

凌胥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酸果,递向他俩。

何大牛望向王小月,王小月看着何大牛。

“来生见。”何大牛说,王小月点头,一字一句:“来、生、见。”

然后两人靠近酸果。

蓦地,王小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用机械冰冷的声音说:“凤凰,小心他。”

这声音只有凌胥能听见。

凌胥看向他,王小月低声重复:“他、杀了、薛、杖松,小心、他、害你。”

谁?

来不及问,两人魂魄化入酸果中。

凌胥愣怔须臾,转身步向半跪在地的方兰舟,将酸果递给他:“拿回昆仑再给我。”

方兰舟激动,重重点头,双手接下那枚果子,握在手心,拱手:“多谢师尊!”

凌胥将手拢回袖中,蓦然注意到方兰舟眼角半滴泪花,他俯下身,轻叹口气,指尖勾过那滴泪,抹去了,似是而非地说:“执念太重,于修行无益。”

方兰舟惊讶,连忙伸手擦眼睛:“师尊见笑,弟子明白。”

“凌胥…”渊玄觉得自己该说点啥,说点啥好呢,他正在纠结,远处乍起一声点火。

大火突如其来,沿着弥漫的酒水腾地吐出火舌,火光冲天,狂风席卷,火势如同奔涌而下的瀑布,当空朝几人砸了过来。

凌胥已经快站不住了,适先强用山河流云剑制住阴煞鬼,强行释放神威化春园周身戾气,那时后背伤口已道道绽裂,血水濡湿青衫,只是他站在暗处,没人发现。而后以神格许诺何大牛和王小月,这具残魂精力快耗尽了。

以至于带火的木架砸向他,凌胥竟然无法挪动步伐。电光火石间,渊玄扑上去,一手攥起方兰舟,一手抓住凌胥,狠狠往前方一带,火舌扑空,若是晚那么须臾,凌胥这具残魂就没了。

只是那火架溅开的火星炸到方兰舟背后,火条烧破衣服,皮肉烧烫,他咬着牙痛苦闷哼。渊玄心疼,又很气。他冲凌胥咆哮:“你在发呆吗?!”

凌胥愣了片刻,猝然惊醒,他推开渊玄,哑声吩咐:“照顾他俩。”说罢拖着残躯,硬生生敞开结界,大火在周遭飞速席

卷,热浪腾腾翻滚,锲而不舍地扑向他们,火势撕碎了目之能及,火光刺眼,黑烟腾腾呛鼻。

凌胥那条手臂稳稳地撑住结界。

渊玄顾不上许多,凌胥毕竟是神族,在所有人看来,神族是强大无所不能的,于是人们总是最先照顾较弱的一方。渊玄搀起连声咳嗽的方兰舟,叫上叶平川,在凌胥半面结界的抵挡下,一步步退出火巢。

凌胥收了结界,那只手负在身后。

火焰灼伤的痛苦让方兰舟呼吸愈发粗重,渊玄弯身将他背上后背,急吼吼寻找干净地方给方兰舟疗伤。他一边狂奔一边安慰:“师兄,没事儿,咱们逃出来了,你撑着点!”

“我没事。”方兰舟额头冒汗,双唇泛白。叶平川找到可供落脚的破宅院,荒废已久,蜘蛛网密布,四人进破宅院里暂做休息。

凌胥站在门边,目送他们进屋,才转身到院里的樟树旁,靠着树干盘腿坐下,撑开结界那只手,连同整条左臂,已经烧成了焦炭。

凌胥仰头望天,呼出一口长气。

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也算护住了徒弟们吧。

昆仑山上,凌胥抱住左臂,烈火灼烧皮肉的痛楚,一丝不落,他微微躬下身,光洁的额首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呼吸愈发粗重,白发散落,辉映清冷月光。

萧兆元怀里揣着药,匆匆上瑶台,急声大喊:“凌胥!?师弟!”

他做了什么?!萧兆元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快露出天人五衰相!?

“祖宗,”萧兆元又心疼又生气,“你就不能少折腾自己?你明知自己的身体”

他取出药丸拍进凌胥嘴里,将温水递给他,凌胥吞了药,摇摇头,斜靠银杏树,有气无力地说:“师兄…”

萧兆元搂着他,一如凌胥年少时彻夜做噩梦、三位师兄轮番安慰他那样,素来冷硬的语气柔和不少:“师兄在呢。”

凌胥垂低眼帘,药物作用下,意识愈发昏沉,他断断续续地呢喃:“不想…收徒,以后…不收…徒弟了。”

萧兆元眼眶一酸,答应下来:“好,以后不收了,坚决不收了。”

凌胥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枯院樟树下,凌胥阖着眼帘,沉沉昏睡。

屋子里,渊玄将方兰舟

放平,夺过叶平川手里伤药,小心翼翼为他上药,前任魔尊满脸都写着心疼。方兰舟笑着安慰他:“师弟,我没事。”

一大块烫伤,淤肿起泡,往外渗血水,怎么能叫没事?渊玄难受:“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疼不疼?”

“还好,和师尊背后的伤比起来,这不算什么。”方兰舟咬牙忍疼。

说起师尊,渊玄终于抽出空闲,回头环顾四周,只有叶平川在生火,不见凌胥踪影。

“师尊呢?”渊玄皱起眉毛,叶平川抬了下眼皮:“哦,他在外边坐着呢。”

“大晚上的坐外边喂蚊子?”渊玄搞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你说话语气放客气点。”叶平川不爽,一把扔了火棍:“他是师尊,刚才救了你的命!”

渊玄没跟他一般见识,低头继续处理方兰舟伤口。叶平川转身出门:“我去看看师尊。”

凌胥斜歪脑袋,看上去像睡着了,左臂藏在阴影处,叶平川没看见,他也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唤醒他:“师尊,师尊,醒醒,进屋里睡吧,我生了火,暖和。外边容易着凉。”

凌胥睡眠浅,叶平川一唤,他便醒来了,掀开眼帘望向大徒弟,点了点头。

“你先进去。”凌胥说,叶平川不敢违抗师命,躬身道辞,进了屋里。

凌胥右手撑树干,险些没站起来,他缓缓直起身,待脑子里彻底清醒,才慢吞吞步向破屋。

渊玄回头瞅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在,便松口气,也没细看,转身继续心安理得照顾方兰舟。

叶平川背对凌胥倒腾火堆。凌胥越过他,坐到离三个徒弟远点的地方,一条竖立的木板挡住左臂,他坐靠泥灰墙,半阖眼帘。

方兰舟趴着难受,渊玄将他抱起来。虽说是同门师兄弟,但这么抱着未免不妥,方兰舟微红脸面:“师弟,放开吧。”

渊玄恨不得多抱他一会儿,连连摇头:“没事,趴我怀里,舒服些。”

方兰舟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师弟。”

凌胥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渊玄小心翼翼地照料着方兰舟。

昆仑。

身后,魔息再次浮现。

萧兆元已经走了,凌胥坐在他狭窄的起居室里,怀里抱着萧兆元塞给他的暖手炉。

“凌胥,”他朝他耳边吹气,幽幽低语,“你看,你轮回九世,受尽苦熬,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男人在他身旁坐下,拂开凌胥垂落的青丝,冰冷指腹细细摩挲他颈后啮咬痕迹。

“回去。”凌胥阖眸,语气冰冷:“回鬼门去,九亥。”

“让我回去,继续替你看守鬼门?”九亥冷冰冰地笑了,伏身欺近他。

刹那,犬齿暴露,扎入肉里,凌胥微蹙眉心。

“你的凤凰血,还能供养我多久?”九亥舔了舔下唇,齿间弥漫凤凰血的甘甜气味。

“你还能坚持多久,凌胥?”他幽声嘲讽:“你又能镇压我多久?”

“一旦你天人五衰,你的凤凰血,于我也无用了。”九亥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那你也别想离开瑶台半步。”凌胥抬头,直直盯入他的眼睛:“只要我在,你休想出去为祸苍生。”

九亥耸肩:“是,我的凤凰主人。”

他眼珠一转,打不过凤凰,但他不介意往凤凰心坎上插刀,邪笑着说:“他不是你的醒秋了,凌胥,你轮回九世,也没能找回他。”

凌胥抱住铜炉的双臂猝然收紧。

九亥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慵懒坐下,喋喋不休地嘲哂:“一千年呐,小凤凰,这一千年,他哪一次记起你?他眼里,永远只有别人。”

“你就为他一句话,等了一千年。”九亥摇晃脚丫:“可笑,可笑。”

凌胥阖上眼帘,紧抿下唇,侧颊绷得死紧,良久,自他嘴里只吐出一个字:“滚。”

小凤凰生气了。九亥见好就收,起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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