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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侦查过很多次，那几个死灵巫师的据点就在城西的这个庄园里。”
辰泱在赫拉的带领下，见到了这位名叫伊莎贝拉的圣骑士血族。
她套着身很普通的围裙，包着头巾，看起来就像个再平凡不过的酒馆老板娘。除了一头用维斯塔大陆的俗语来说，叫做“光明神吻过的金发”外，乍眼看去和“圣骑士”三个字根本搭不上边。虽然辰泱也不明白，光明神到底是个糟糕到了什么地步的神，才会吻凡人的头发，干这种连喝醉了的月老都不屑的骚事儿。
“这么光明正大地占据一个庄园，领主不管吗？”辰泱忙着胡思乱想，赫拉却在讨论着正事。
“埃温伯格领虽然不像奎恩领那样，直接名正言顺地任用巫师，但也是放任异教滋长的。尤其是在这埃温伯格家族居住的拉威城，女伯爵在伯爵伴侣遇害那一遭事儿后，元气大伤，大部分的政务都交给了伯爵储庞克和次女凯拉。”
伊莎贝拉的用词一点都不客气，“庞克·埃温伯格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唯独在打压妹妹和糊弄母亲方面有着额外天赋。拉威城在他的折腾下乌烟瘴气，官员都成了酒囊饭袋，卫兵所也不例外。只要事情没有闹得太难看被女伯爵知道，根本没有人会愿意冒着被种下尸虫的危险去得罪死灵巫师。”
“伯爵伴侣遇害？”也不知道辰泱注意到了什么，突然挑出这一点刻意问道。
“这位大人您没听说过吗？”伊莎贝拉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一件闹得沸沸扬扬，放眼维斯塔，没有佣兵会不知道的事。
但她还是解释了，“这事儿还得从几十年前老伯爵还在的时候说起了。老伯爵打压维斯塔教会、滋养异教徒，本来是为了表示坚决脱离王国的态度，可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时的伯爵储，也就是老伯爵的长子，现在的女伯爵的大哥，竟然爱上了一名从奎恩领逃亡而来的巫师。”跑了下题，“动不动就爱上异族、异教徒也算是埃温伯格血脉的特色，老伯爵自己干过，他的长子干过，如今的女伯爵听说也与哪位矮人有着不可说的过往。”
又说回了正题，“埃温伯格领同时与王国和帝国接壤，面对两座大山的虎视眈眈，如果再和奎恩领交恶就等于自寻死路，所以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巫师而得罪奎恩伯爵。当时的伯爵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爱人送回了奎恩领，送上了火刑架。巫师死后，伯爵储就一病不起，很快病逝了。据说病逝前还给奎恩家下了诅咒。”
“诅咒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反正给了奎恩家一个狮子大开口的好机会。老伯爵只能认栽地为仅剩的女儿和奎恩家三子亨利签了婚约，又送了钱、割了地，只为避免事情走到战争的地步。”
“那亨利脸肥肚圆好像还有着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本来就是个短命的。他入赘过来没几年，和女伯爵生下一儿一女后就死了。女伯爵说是病逝，奎恩伯爵却说是因为诅咒，还在亨利死亡的房间发现了巫术的痕迹。”
“‘三子亨利因前埃温伯格伯爵储的诅咒而死’奎恩领这可算是找到了发兵绝佳借口。他们联合弗瑞帝国的东境守护者一起想埃温伯格领发难，要不是女伯爵当初的矮人情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矮人国国王同意了出售两尊魔导炮，埃温伯格现在已经是奎恩的家臣了。”
“你不是圣骑士吗？”辰泱又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伊莎贝拉：“嗯？是啊，怎么了。”
“埃温伯格伯爵打压维斯塔教会，甚至处死过教会圣骑士和神官，但你的口气听起来，似乎非但不厌恶埃温伯格，反倒有好感？”辰泱问得很直接。
“啊哈，”伊莎贝拉干笑了两声，“大人还真是敏感。”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被追究身世，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辰泱没吭声，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哎，”伊莎贝拉拗不过辰泱的目光，认命地回答了，“因为我本来是斯兰城的圣骑士啊。”
辰泱眼尖地发现，在提到“斯兰城”这个词时，赫拉的眉头皱了一下。
辰泱：“斯兰城？”
“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弗瑞帝国的奴隶城。”
辰泱没有把注意放到回答这话的伊莎贝拉身上，反倒用余光观察着一旁的赫拉。但赫拉并未再露出任何多的情绪。
“几年前斯兰城斗兽场暴乱的时候……”
“斗兽场？”辰泱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就是……”伊莎贝拉可算明白了，这位由赫拉大人带来的神秘大人，在常识方面可是有着令人吃惊的短缺，她没权过问其中的缘由，只能老老实实地将每个词都嚼碎了讲，“就是一些令人作呕的人类贵族的恶趣味。让奴隶赤手空拳和魔兽厮杀，又或者拿着武器互相搏命，用鲜血给看台的贵族们呈上最‘华丽’的演出。”
“一边宣扬着人类才是维斯塔大陆的主人，光明神才是万神之首，将异族、异教徒往火刑架上绑，一边又饲养着异族和异教徒的奴隶，喝他们泡的茶，吃他们做的饭，还要让他们来提供娱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教会里一直都有着废除奴隶制的声音，但根本传不了多远。”
“几年前的斗兽场暴乱算是个契机吧，听说里头有着神官和血族的手脚，但具体情况没人知道。总之，就是奴隶杀了奴隶主后出逃了。有人借着这事儿再次提出废奴，我年轻气盛掺了一脚，”伊莎贝拉用着种戏谑的口气，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挡了别人的财路，结果就被盯上了，被送到了血族城堡，阴差阳错没死成，反倒成了血族。”
“当时是耻辱得尝试过好几次自杀，”苦笑着，“但血族死起来实在太难，见鬼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还没碰到心脏，人先疼晕了。”
原来是会先疼晕的。
辰泱看了赫拉一眼，倒也不是为了当时出手阻止赫拉自戕的行为后悔，只是觉得有些亏。
“死不成就只能想办法活着了。像现在这样，当个离经叛道的血族，倒也不错。跟着我的这些血族，”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上，“大家的经历都大同小异，没有谁是自愿的，都是在各种挣扎与尝试后，选择了这种理智上最能接受的生存方法。我们或许刚变成血族无法控制自己的饥渴，曾经伤害过无辜的人，但赎罪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成为死灵巫师的活材料。”
“还请两位大人……帮我们一把。”深深一礼。
“这是报酬的六成，”指着身后的几个宝箱，“剩下四成会作为尾金交给二位。”
辰泱没急着应声，而是将话语权让给了赫拉。
赫拉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了好一会儿后，“嗯”了一声。
这场特殊的私人委托，就算是敲定了。
伊莎贝拉事不宜迟地为三人准备好装备，从头到脚藏在斗篷中，趁着当晚的夜色，溜进了那个位于西城的庄园。
庄园也不愧是死灵巫师的地盘，辰泱还没翻进去，就已经看到了四下弥漫的魔气，与缠着建筑不肯散去的怨灵。
虽然此处并不是九天辖下的凡间，但辰泱作为战神，终归是无法放任这些怨灵不管的。即便眼下的她根本不适合动用法力。
她停下了准备跃墙而过的脚步。
“怎么了？”赫拉跟着停了下来，顺带着拦了一把已经准备翻墙的伊莎贝拉。
辰泱看了眼赫拉，然后，指指天：“等下雨。”
这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鉴于之前辰泱那一颗石子一个骷髅的壮举，赫拉还是选择了听从于她，并放弃追问。
三人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墙角等起了雨。期间赫拉的目光根本没从辰泱身上移开过，她没能看出辰泱动了任何手脚，只知道夜晚的风突然刮大了，将几朵乌云刮到了庄园头顶。
轰隆
一道惊雷。
哗啦
倾盆大雨。
身旁的清甜血味似乎变重了，但赫拉却没法分辨这到底是风雨导致的味道传播，还是这龙身上的伤被雨水泡开。
赫拉张了张嘴，一想到极有可能得来的气到人心梗的答复，她终是没能将关心的话说出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赫拉的错觉，这场雨似乎带着种和辰泱本身很像的冰凉气息。雨滴落入庄园，竟然将庄园中那种阴森的味道冲刷殆尽了。
赫拉看不见的是，缠绕着庄园的魔气在雨滴触及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响逐一消失；而那些幽绿色的怨灵，也被雨滴净化成白色火苗状的魂魄原本形态，向着同一个方向飘远了；就连不少本在庄园附近巡视的骷髅，也在这场暴雨中，在施术者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变为了一摊无甚作用的骨头。
招雷唤雨对龙来说本是最基本的术法，是辰泱刚破壳就能做到的事。今日也是只在雷雨中加了个净灵诀，一番这一折腾下来，她竟已有些气息不稳。金色符文又攀了出来，为她旧伤添新伤。
虚弱与疼痛让她不由地露出了龙目。好在在场两人，一个早就见过，一个把她也当做了高阶血族，所以在看见金目时并未太意外。唯一的麻烦就是伊莎贝拉被这龙目所带的威压弄得腿软了，要不是赫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只怕会整个人跪在地上。
“你悠着点。”赫拉扭头盯住了辰泱。
辰泱：“……”
闭闭眼，调整内息，将龙目藏了回去。
黑色的瞳仁陡然替换金色，没了那锋芒与威严，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委屈。
赫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