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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另一边的药疗堂正传来尖厉的哭喊声，司徒晴晴捂着自己的嘴巴，硬是不给药师看诊。“我这样还怎样见人，你们走开！走开啊！”她一掌挥道了桌面上的灵药，掩饰不了的慌张。
破相了，以后别人见了她就会说，这是双胞胎中破了相的那个姐姐。就好比之前大家从来都不会喊司徒晴晴的名字，而是说噢，这是双胞胎中没有办法修炼的妹妹。
双胞胎最忌讳的就是不同，有弱点的那个，被人记住的就只有弱点而已。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这样的司徒凌与他们印象中的那位相差甚远，之前的司徒凌曾经断过一根手指，被水谭中的嗜血蚂蟥叼走了，她面不改色地夺了回来，用针线自己缝了回去，现在细细看她的尾指，还能看出一点崎岖形状。
“凌师姐，一点点牙而已。修仙之人不拘小节，何况也许是能修补好的。”一位弟子说道。
司徒晴晴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弟子瑟缩了一下，推了推身边的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天鉴阁清修，先告辞了，凌师姐好好修养。”
凑来看热闹的人都一哄而散，只剩下墨子渊一人陪着他，他挥了挥手，示意药师让他来劝服司徒晴晴，待所有人都走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古怪的低语声：“司徒凌……”
像中了咒一样，司徒晴晴垂下了头，却没有受他控制。
“司徒凌。”墨子渊又低语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他垂眸想了想，换了一个名字：“司徒晴晴。”
猛地，司徒晴晴像傀儡一般抬高了头颅，眼神木讷地直视着正前方。墨子渊勾了勾嘴角，有趣。原来司徒晴晴才是司徒凌，那原来的司徒凌去了哪里？
墨子渊想起了他身体被掏了一个窟窿时，来看他的那个女子天真的眼睛：自然不是我捅你，我金丹破裂了。墨子渊开怀地笑着，伸出手一巴巴地掌掴着司徒晴晴，眼里闪着疯狂的光，骗子，骗子，骗子，果然所有的人都是骗子。
去死吧。墨子渊最后狠狠地用力一掌，司徒晴晴的嘴角被打出了一道血痕，脖子一歪，瘫倒到地上。
短短的十日，墨子渊已经摸清楚即将继承掌门之位的两位候选人是谁，景魇和司徒凌。景魇与司徒凌、司徒晴晴都有纠葛，若是利用这一点，让司徒凌上位，再解决点司徒凌事情便易如反掌。
现在却发现司徒凌不是司徒凌，也许司徒晴晴也不是司徒晴晴。墨子渊拾起地上被司徒晴晴砸碎的碎片，一把扎在自己是手臂上，冒出的血让他一下子变得清醒无比，无碍，游戏更好玩了而已。
他的血将那篇白色的瓷片灼烧得冒出了白烟，变成一块柔软可以揉捏的凝状物体，他一把捏开司徒凌的嘴巴，用这凝状物体修补了她的牙。
墨子渊仔细端倪着修补的牙齿，讲究得像一名匠人：“虽然只是玩具，也要完整无缺呢。”看着司徒晴晴的脸，又想起了魃，便伸出舌头从下巴到额头，虔诚地将司徒晴晴舔了一遍。
然后点了点司徒晴晴的额头，将她唤醒。
司徒晴晴的脸火辣辣地疼，抬眼便看见墨子渊捂着手臂，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带着一丝羞赧：“师姐，我帮你修补好了，你不用再担心。”
司徒晴晴举起镜子一看，她的左半边脸肿了起来，但是门牙变得完好无缺。她欣喜激动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墨子渊有些难过地说道：“我是药人体质，只要我……”
司徒晴晴有些怀疑，一把拉开他捂住的手臂，看见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猛地一抽，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上心，她有些感动地说：“子渊，你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
她心里不由得感叹道，这墨子渊性格温柔，又能救人于水火，若不是修为低，与他相爱也挺幸福。转念又觉得奇怪，她在书中竟然没有看到过这个角色，也许是太不起眼了，有些衬不起“司徒凌”。
“凌师姐，我怎么感觉那司徒晴晴今日是故意砸向你的？”墨子渊装作不忿地说道。
司徒晴晴垂眸叹气：“我这个妹妹大小就嫉妒我，我多番忍让，她倒是变本加厉了。”
墨子渊挥了挥手，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凌师姐顾忌姐妹情谊不好出面，我找机会替你劝阻她。”他的表情哪里是劝阻，倒是想揍魃一顿的样子。“我听说过些日子，天鉴阁会派出一些弟子下山历练，趁此机会劝告她也挺好的，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知道能不能参加此次历练。”
“子渊有心了，你若是想下山历练还不容易，我向长老说一声就行。我这次受伤，应该是不能下山历练，正好给你让给位置。”司徒晴晴还在恶补各种技法，不去历练也能不暴露太多漏洞。
各怀鬼胎的两人一合计，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到了出发的那一日，魃的手臂已经长满了白毛，幸好是冬天，她穿了一件极大的大氅，也是白绒绒的，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她身上的白毛。不过再过两日，她的脸上、脖子都会长出白毛，她需要找到一个机会，躲起来。
虽然穿得很厚，但是魃仍然敏锐地感知到有两道目光，炙热地扫射着她，她沿着方向看去，发现了景魇和墨子渊。景魇她能理解，毕竟是拒绝了自己告白对象，多少也会有些在意。
那墨子渊莫非是发现了她才是捅他窟窿的人？
魃心底怵了怵，干了坏事被发现了，总归有些心虚，便扬起笑脸，朝着两人打招呼。
贺兰雪在一旁看着，问道：“你跟景魇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你真的喜欢他，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从入九霄道宗那一天，便注定了要心无旁骛飞升成神的，等他六根清净了，就算现在再喜欢你，也只会天人永隔。”
贺兰雪说得诚恳，以司徒晴晴的天资，是不可能追得上景魇的。
魃嘻嘻一笑，小动物一样蹭了蹭贺兰雪：“知道了师姐。”
贺兰雪有些尴尬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很受用：“别撒娇了，还是小孩子吗？快帮忙用哨子将灵兽集合一下，准备出发了。”
这次的历练小分队大部分都是熟面孔，除了景魇、墨子渊，还有经常跟在司徒凌身边的无霄阁阁主女儿，谭月。她似乎很是瞧不起灵道阁驭兽的工作，嗤了两声：“不就是领着一群畜生吗？也需要两个人？我们这次可不是去玩过家家，把名额分给有用的人不好吗？”
说着她掏出自己的飞行法器铁陀螺，得意洋洋地骑了上去，并不打算用灵道阁提供的飞行灵兽。
贺兰雪一瞧，立刻拍手道：“太好了晴晴，我们俩不用共骑一只绒兽了。”她利索地将谭月脚边的绒兽牵到魃的身边。
绒兽长了一身柔软的绒毛，翅膀平稳庞大，可以直接躺上去，就像是一张舒服的床。站到魃身边的绒兽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魃，一人一兽大眼对小眼盯了一会，魃便偷偷地起自己的袖子，让绒兽看见自己身上同样白色的绒毛。
绒兽看见白绒毛，以为魃是它的同类幼崽，高兴地啼叫了一声，脑袋蹭了蹭魃，示意她爬上自己的身体。
魃也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爬上绒兽的身体，将脑袋埋了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除了娇气的谭月，大家还是给面子地用了灵道阁提供的绒兽，数十只绒兽浩荡地朝天际飞去，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叫宋契国，是南边的一个凡间大国，穿过神霄绛阙的修仙界，明显感觉气温猛地降低了下来。
修仙界有灵气的蕴养，无论是气候还是地域都是恰如其分地好，哪怕是无道魔宗的地界，也比凡间好上百倍。一进入凡间，冬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寒风刺骨，虽是用灵力勉力温暖身体，也会觉得有些不适。
这时候，大部分修者都更愿意将身体埋进毛茸茸的绒兽毛里，舒适得想让人睡觉。唯一苦了坚持要用自己飞行法器的谭月。她的铁陀螺中间是用玄铁制造，冰冷的水汽沾染在上方，简直酸爽，周围虽然是温润的神木，却被削得极尖，用来抵御敌人，碰上一下，手能变成肉沫。
谭月被吹得脸都僵了，终于在景魇的指挥下降落在一座边疆小城里。这里是最后一次发现噬魂鬼踪迹的地方。
景魇拿着几个龙骨盘说道：“这里地势宽广，我们分成几组去寻找异样的气息。”
谭月搓了搓僵硬的手，问道：“那怎样分组？”这次的历练她听说是有奖励的，若是能分得跟厉害的一组，找到有用的线索，在长老心里肯定会更加分。她爹爹的无霄阁这次在算阶赛中竟然掉下了第三名，被金辉阁抢了去，四长老很是不满。若她这次历练能亮眼一点，才能挽回损失。
景魇看了一眼还在跟绒兽互动的魃，心思并不在这边，垂眸想了想说：“抽签决定吧。”
他用竹签分别写上几个刚劲有力的壹贰叁肆伍，递给了众人。
谭月第一个抽，立刻举高自己的竹签说：“我是肆，谁跟我一组。”二长老门下的弟子举手，谭月扫了他一眼，不做声，很明显是不满意。
然后她转头问景魇：“景魇师兄，你是几呀？”
景魇望着魃的方向说道：“贰。”
“我我我！我是贰。”三长老门下的一位弟子兴奋地说道，基本上和景魇在一起就省心，有人保护，还大大提高立功的几率。”
谭月撇了撇嘴，想跟他换又不好意思直言，便开口怂恿其他人：“唉，有不合心意的可以互相交换一下嘛，反正搭档当然要选最合适的，不然选中了不适合的，还拖累自己。”眼睛不断地往魃和贺兰雪的方向望去。
贺兰雪看见魃拿着竹签也不看看，像个孩子一样还在跟绒兽玩闹，便拿过来说：“我帮你看看吧。晴晴是壹，我是叁。”
其他都有抽中不满的，但是那些满意的又不肯定，磨磨蹭蹭地还是按照竹签的数字凑到了一块，墨子渊笑着走向了魃，伸手也摸了摸绒兽，说道：“我们走吧。”
魃看见分组是他，感觉是孽缘，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晴晴，你想跟我换吗？”临出发前，景魇问道。
魃看了看景魇身边那个一脸紧张的弟子，轻轻摇了摇头，跟墨子渊在一起，要是他惹自己大不了就再捅他一个窟窿，要是跟景魇在一起随时有可能触发什么狗血的剧情，还是不要了。
景魇望着与，墨子渊并肩离开的魃，眸中的阴郁又多了几分。
“我可以叫你晴晴吗？”墨子渊问道。
知道他真面目的魃，也不想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龇起来雪白的牙齿，笑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晴晴，你可以叫我的小名，魃。”
墨子渊有些迷恋地看着魃，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魃有些无语地看着墨子渊，还演上瘾了是吧，真是五行欠捅。=，=
魃夺过他手中的龙骨盘，演算戟道，眼睛一扫，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们去那边。”魃精通演算技法，预言更是随手拈来，只是最强的预言者，也无法预言自己的命运，这是最可悲的事情。
她从前有一个用惯的裂纹龟壳，在她异化成旱魃的时候，被她身上的旱火烧焦了，后来因为自己的境况，也不想再作演算一事。
墨子渊有些好奇地看着魃的推演手法，跟九霄道宗所教的并不是同出一脉，点了点头，决定当一个完美的跟屁虫。
他们骑着绒兽快速地移动道龙骨盘指引的地方，是一个毒气萦绕的沼泽。魃虽然知道墨子渊就是蔽魔，不可能怕什么毒气，但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毒气于你有碍吗？”
“没有，我原本就是药人之躯，早就被各种丹药毒药腐蚀得百毒不侵了。”墨子渊神情忧郁，配上这样的脸，正常女子的心都会为他揪痛。
“噢，那就行。”魃将绒兽拴在树桩上，点头往前走。
这片沼泽地不是一片完整的沼泽，只要细细查看，是有路可走的。只是所有的地都是柔软的，要时刻小心留意。
“我有些害怕，可以牵着你的手吗？”墨子渊瞅了一眼魃，可怜巴巴地说道。
太欺骗性了！这张脸！魃内心呐喊，心里想的却是他不会是想报仇，将我拉下沼泽吧。
在这样的沼泽地中，牵手前行确实是最优解，魃无奈地将自己的手递到他的手上，墨子渊的手意外的温暖，像真正温柔善良的人一样。不过魃想起书中后半段墨子渊那些疯狂嗜血的行径，觉得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真可怕。
“唰”一个看不清的影子飞快地略过，应该就是所谓的噬魂鬼。
“追上去！”墨子渊拉着魃的手飞快往前走，在沼泽上如履平地。“这个气息好熟悉，我感觉当时就是将我困在那个黑雾幻境中的魔宗人。”
魃看他追得这么起劲，就知道这个噬魂鬼跟魔宗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和蔽魔无关。
无道魔宗是三魔并立，蔽魔、血魔和掠魔，三人的性格和处事之道各有不同，互相制衡。蔽魔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三者中相对友善的，很少出手攻击凡人。
“我们这样是追不上的，追逐它，不如让它靠近。”魃说道。
“你的意思是……？”墨子渊停了下来，看着魃。
“如果你愿意的话，用你药人的身体将他们引过来，我在一旁用设阵将它困住。”墨子渊的身体特殊在于，可以装载任何东西，对于这种掠夺型的精怪是不可多得的宿体，毕竟不需要像没用的凡人一样，时刻更换，刚才噬魂鬼会出现，应该就是嗅到的墨子渊的味道。
墨子渊显得有些难过，振作了一下，说道：“好，我相信你一定会保证我的安全。”
两人一合计，魃直接隐没了气息，躲在密林里，墨子渊划破了自己的手背，用血引来噬魂鬼。
等候了好一阵，一股粘稠液体状的东西，从沼泽地里爬了上来，悄无声息地挪动到吗，墨子渊的脚边，妄想融入他的身体。
“起！”魃一道呵声，地上亮起了一个法阵，将它一把捆住，化成液体状的噬魂鬼剧烈地挣扎着，想要钻进墨子渊的身体里避难，它似乎是察觉到墨子渊是他的同类，竟对墨子渊喊了一声：“救我！”
墨子渊听到这句话，笑了笑，从身后的葫芦里到处了一点灵水，直接浇到它的上面，噬魂鬼发出惨叫，立刻缩小了一半，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动弹。
“哎嘿！”魃开心地拍掌，跑去查看噬魂鬼。
魃蹲下来用手戳了戳噬魂鬼，墨子渊也蹲下来，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的精怪或者魔宗是好的，我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魃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起了那场无谓的逐鹿之战，纵观整个历史，人类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需要守护的人或者物吧。”魃摆手表示无奈：“走吧，既然抓到了，我们回去吧，这里黑漆漆的，怪可怕的。”
墨子渊神色晦暗不清，点头说好。两人便沿着原先的路，往回走，因此威胁已经清除了，就没有牵手的理由，魃走在前面，墨子渊跟在后面。
“魃，救我。”墨子渊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恍惚不清。
魃意识到不对，转头去看，发现墨子渊半边身子已经陷入在沼泽里面，并以极快的速度下降，魃走到那个沼泽地时，他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冒出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彻底消失。
魃正想跳下去救他，反正僵尸没有呼吸，是淹不死的。但是突然想起自己异变将至，正好与墨子渊分开，另外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养尸地，渡到褪毛期再出来，岂不美哉？
反正墨子渊是蔽魔，怎么可能死在一个小小的沼泽里。
左右衡量了一番，魃打算转身走人时，沼泽地适时地冒出了几个泡泡，仿佛在提醒魃，墨子渊他也许真的会死，刚才那个双手温热的人，可能会因为她的自私死掉。
墨子渊最后那深深的一眼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艹！死也决计不能死在我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