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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架平稳又缓慢的启程,他们似乎没那么急了,谢泠裹紧了狐裘,见周遭林木渐深,雪若柳絮,终究是一路无话。

好马可日行五十里,走走停停,复又十里。一行人见天边金乌欲坠,沉云霞光,正是要入夜的景象,然而九天之雪仍旧不停,便寻着了一户猎户家,暂且歇息一晚。

给足了银钱,这户人家让了一间草屋出来。车与马被拘在外头,人都堆在这间窄小简陋的屋里。两个女郎纤细苗条倒也足矣,但外加六个粗壮的武夫,简直是局促得不行。依着醴泉的话来说,便是吸一口气,满腔都是这些臭男人的体味。

醴泉为自家主子委屈极了,谢家的狗窝都没这么狭小的。先落个脚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同这些糙汉挤着。

而这些从军营里出来的兵痞子,手脚也都不老实,她抱着夜明珠在谢泠跟前,谢泠周遭是亮堂堂的,但她身后却是暗的,不知哪里一支粗手往她臀上摸了一把。

谢泠抬眼,见醴泉眼眶盈泪,问道:“怎么了?”

醴泉忍了忍,牵强地笑了一下,“没事的主子,就是有点冷。”

谢泠也觉得有些冷,于是让醴泉先坐着,自己则起身要去外头找那猎户。裴绍坐在她另一侧,察觉到动静,冷冷地问她要去做什么。

谢泠笑了笑,说:“去茅房。”

裴绍:“”

裴绍微滞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跟了出去。

山野里的猎户本就贫瘠,也就胜在处于豫州之内,好手好脚总归是能养活得了一家。这户三口之家搭建了两间草屋,已是不错的情况。

但山里人哪会讲究到特意去搭一间茅房,随便寻个草堆也就解决了,谢泠虽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女出身,但也并不是不知世道不知人间疾苦的闺阁小姐。

这情况她是知道的,何况她也并不是真的要上茅房。她寻这户人家要取暖的煤炭,又从衣襟上扯了颗明月珠,送到猎户手里。

猎户千恩万谢地收下。

之后,谢泠随口与他聊道:“我见你家中野物繁多,应当是个中好手,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发买的?”

这憨厚的猎户一面支使家中的小儿给贵人去送煤炭,一面同谢泠解释道:“镇上屠户专收这些畜牲,按斤两来收,也是不错的价钱。”

谢泠叹了口气,“愚钝。”

“屠户要肉量,故而依着斤两收。你看这些畜牲,除却肥膘,还有皮毛,若是你捕猎时小心些,留得那些皮毛,倒也是值得不少价钱。”

猎户挠头道:“贵人有所不知,我们平乐镇没什么大户人家,他们不兴这些。”

原来是在平乐镇。谢泠眸色微闪,莞尔:“可惜了,若是再走远些,便有谢氏商行,你将皮毛拿去那里买,会是个好价钱。”

她起身,悲天悯人地叹喂:“若有些钱财,便该先买一匹马,拿着这里最多的东西,卖给他方最缺的人。”

古来行商多是如此,行走于各地,借以不同地区的差价盈利。

猎户盯着手里的明月珠,琢磨了许久,他原先想着,若是有些钱财便该先买块地,有了地,他的子孙后代就可以倚仗着那块地,讨出世代的生计来。

但现下他也有些动摇了,豫州之富,富于商道,那些穿金戴银的行商也不过是比寻常人能豁得出命,这豁一次命,便就是好几年的口粮。

行至草屋门外,裴绍在谢泠身侧冷笑道:“哄人去做行商,你倒是时刻不负商人本色。”

士农工商,商者最末,虽说他知在豫州商人颇多,地位也高,但多年以来留存的观念还是让他格外看不起商户。

且不论地位这处,行商游走四方,穿梭于荒茫之地,一时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在他看来当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行当。谢泠此举可不就是哄人去死?

谢泠摩挲着玉骨扇,并未对他的态度有所恼火:“我瞧那猎户身强体壮,是个好手,不过是惜才罢了。”

裴绍道:“若是惜才你便该劝他去种地,这样壮实的人若是去种地,可以种好几亩。种个几年,碰见个好收成,指不定还能搭上土房子。”

裴绍不齿商道,也觉得是本末倒置。谢泠同这种抱有偏见的人无话可说,豫州的情况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富是富了,但地主豪强也多了,她能瞧见的地方她可以将这些人压制着,但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却是兼并土地、欺压佃农的惨状。

但这是她的苦恼事,不足为他人道也。

“听闻圣人在金陵颇爱征兵,对军户也很是厚待,我原以为你会更愿意让身强力壮的男丁去参军。”

听了这话,裴绍扯了扯嘴角,“在我眼里,参军连行商都不如,随随便便上个战场,就是成片的死人。”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蓦然沉了眸子。

“谢泠,两年前我领兵出征,死了一半的人。”

谢泠从容且认真地道:“有所耳闻,故而我一直觉得你没什么行军打仗的本事。”

裴绍:“”

推开草屋的门,两人一并进去。

此时屋内多了盆煤炭,有些轻烟呛鼻,但总归是让人暖和了起来。从门缝间钻来的长风,让盆内的星火骤然一跳,发出些许轻微的炸裂声。

那群武夫挨着醴泉,满嘴荤话地调笑。粗糙的手搭在醴泉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谢泠沉默着走上前,一脚踩上了其中一人的手骨,像平日在家中碾死蚂蚁般,反复的、用力地碾了又碾。

“啊啊啊!”那兵卒疼得大叫。

谢泠回头朝紧锁着眉头的裴绍,弯了弯嘴角:“你看,连自己的部曲都约束不好,也配带兵打仗吗?”

这些人没胆子对有着“皇妃”名头的谢泠如何,又见她行事狠辣,当即就规规矩矩坐到了远处,全然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

醴泉抱着夜明珠,满脸泪痕地看向谢泠。

她带着哭腔,委屈又可怜地喊了声“主子”。

谢泠俯身拍了拍醴泉身上的尘土,那些被人碰过的地方被她拍了又拍,擦了又擦,分明已经没有什么脏东西了,她却越来越用力,面色也越来越阴沉,似乎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疯狂里。

夜明珠的幽光下,那双在人前展现得万分无害的杏眼,平添了一抹阴郁的绮丽。直到醴泉痛呼一声,她方才回过了神来。

一眨眼,她又是柔弱无害的,只是此时还带着寻常人应有的怒色。

好似刚刚的阴郁和扭曲都错觉。

她背对着众人,唯有醴泉能瞧见她,但醴泉心中是知晓的,一直以来她都知晓自家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些外人看来有些病态的、有些恐怖的情绪,在她眼里其实都没那么糟糕。

不过是喜欢,是偏爱,虽然有时也是凉薄,也是狠辣。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谢泠看着醴泉这样说。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在警告他们。

裴绍糟心地吐了口唾沫,将这些部曲喊了出去,狠狠地踹了每人一脚。

他并不在乎手下的兵卒私里是什么品性,好色也好贪财也罢,男人劣根子他全然无所谓,但他和所有将军一样,极为看重军纪。

诚如谢泠所言,一个连自己的兵都管不住的将军,并不配带兵打仗。

“我平素里应当是待你们太过好了,才叫你们将我的话视作耳旁风?嗯?”

他凤眸凛冽,犹若霜寒。那些沉郁的云层在身后是压顶一般的黑,鹅毛般的飞雪也在夜色中失了该有色泽,倒像是那些漆黑的浓云所割据出的云絮,被风带至了人间。

又冰又冷。

冷得足以震慑这些人,足以让他们连连求饶。裴绍作为羽林军的将领,是有着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的,只是平日在军营内,他爱惜自己的兵卒,与这些兵卒同吃同寝,同甘共苦,收敛了那些许倨傲与冷淡,久了倒叫他们忘了这是个威严可畏的将军。

这下是该叫他们回想起来了。

后半夜,这些人就在雪地里一直跪到了天明。

而下了一夜的雪,在破晓的时候停了。山野间,银装素裹,万物染霜,晴光下一片晶莹剔透。

一行人又再度启程,白雪绵延万里,远山近草皆是茫茫,马车每行一步,都留下了深深的碾痕。

简朴的车厢内铺满了厚沉的毡垫,却依旧抵不住外头渗入的寒气,谢泠换了身厚袄裙,还裹着昨日那身狐裘。

两个女郎在里头紧挨着,好以此抵御晨间的寒凉。

这样的车尘马足,无疑是苦寒的,行军打仗的武夫跪了一夜也不过是唇色白了些,故而他们也全然不知这对于娇贵的女郎而言,是何等的磨人。

也所幸有醴泉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才叫谢泠总归是能舒服些,有时途经村庄,便会撒钱买些粮食和驱寒的物件。

每每谢泠从身上褪下什么金银宝玉时,那些武夫都瞧得目不转睛。这些东西值钱得很,随便一点都是寻常人好几年的口粮,只是在偏僻荒凉的地方,也就买些许稍好的粗粮。

他们心中觉得不值当,但被自家将军整顿后,又不敢对她们的行径指手画脚,便就只留着哈喇子瞅着。

裴绍瞧见了主仆二人撒钱似的采办,觉得她们像极了冤大头。路过时就冷笑道:“穷山恶水的地方,纵然是有银钱,也未必能买到什么东西。”

谢泠神色恹恹得“嗯”了一下,眉宇间却流露出怜悯又慈悲的愁绪,她叹喂道:“民生竟是如此多艰,可悲啊,我原以豫州的富庶引为傲,却不料在我瞧不见的地方,依旧有人活得万分艰辛。只希望只希望他日得见现世安稳,仓禀实而衣食足。”

她缓缓抬眸,目如清水,温和又悲怜。

当瞧见那倨傲薄情的中郎将,与她相视之时,凌厉的凤眸中掀起片刻的怔然。那一刻,谢泠轻轻地笑了。

由于谢泠散财似的采买,以至这行人但凡路过什么有人烟的地儿,就会有成堆的人抱着大把大把的东西,团团围着她的车架,像进贡似的把这些东西奉上。

于是谢泠时常就将车窗开了,露出一点儿苍白又漂亮的面容,水光潋滟的杏眼漫不经心地、挑剔地扫过那些农家物件,但凡她目光微有停滞,醴泉就从钱袋里抓出一把,买了。

而那天降横财的农夫,近乎是喜极而泣般捧着钱财,泪流满面的走了。

裴绍:“”

裴绍原以为她们好似善财童子一般的撒钱,总归会极快地将钱财撒完,但瞧着车架内的物件越来越多,碳盆、皮袄、棉裘诸如此类的东西日渐备全,而醴泉那侍女的钱袋却还是不见亏空。

甚至在一日,谢泠瞧见了某位部曲猎了头白毛野兔正要剥皮拆骨地吃了,她还唤侍女给了大笔钱讨了过来。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最后只能沉着脸色,喝了声:“出发。”

-

这日,夜间又是鹅毛般的大雪,他们在附近的乡镇停歇。

醴泉俯身点燃客房内的煤油灯,感叹道:“总算瞧见有客栈的地方了。”

谢泠坐在木椅上撑着下巴,目光流转。

烛火惺忪,映照出屋外魁梧的人影,挺拔如松,轮廓硬朗,锋利得像把蓄势待发的箭。

裴绍对她们的监视几乎是寸步不离。暖光辉映,谢泠尽数敛去在人前灵动明媚的笑,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明明灭灭的光影间,她眸中含着一抹讽意。

冷得彻骨。

半响之后,她朝醴泉道:“让店家送热水来,多日不曾沐浴,当真叫人难受。”

醴泉正垂眸铺着床,闻言立即应了声。谢泠眼风掠过,那映在窗纱的影子也迅速地隐去了。

一门之隔,裴绍躲得是万般做贼心虚,但他却也不知是为何心虚,兴许是白日里听了谢泠的话让他动容,又兴许是近日同行,他所见的谢泠,与他认为的那个谢泠全然不同。

不对不对全都错了,她不应当是狡诈狠辣、阴狠歹毒的吗?可又为何这样的、这样的温和慈悲?

裴绍心烦意乱,甚至连怀疑谢泠害他折损数半兵卒的想法都在隐隐动摇。

或许粮草之事,当真是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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