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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章邯之毒
莫度的衣物都被烧焦了，头发也被火焰燎了几下，此时正趴在地上滚动，压灭身后的火苗。
待做完这一切，莫度站起身来，看着被羌人包围的章邯等人，哈哈大笑：“用你们中原人的说法，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在长生天的保佑下，你们胆敢伤害尊贵的匈奴王子，这就是你们的下场！那个叫章邯的，你，现在放下武器，走入火场，我还能发善心，给你这些手下一个全尸。”
冷漠的章邯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羌人虽多，但是看看你自己的位置，你还在我的手里，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不敢杀你？”
这句话说得是这样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但是莫度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一种随时会被人斩杀的恐惧。
莫度颤颤巍巍地指着章邯，色厉内荏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这些羌人会立马为我报仇的，而且他们会告诉我的父王，日逐部落的怒火，会燃烧你们秦国的边境，不要杀我，不值得的。”
呲～一道刀光闪过，莫度指着章邯的右手，与身体分离，落到了地面，鲜血喷射而出，惊惧的莫度脸色变得惨白。
“不杀你，是因为你这里有我需要知道的情报，而不是不敢杀你，否则就是把你留在刚刚的火场里也不是不行，再废话一句，断掉的就不是手，而是脑袋。”
看着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刀刃上血迹的章邯，莫度清楚地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敢杀了自己。
蒙恬没有理会已经吓傻了的莫度，看着包围自己的羌人，简单数了一下：“夜里视线不好，但是总人数不会少于一千，邯兄，咱们这次真的有难了，要不要通知蒙毅他们来支援？”
章邯摇摇头：“蒙毅的任务是阻止残兵逃脱，现在不到他现身的时候。”
蒙恬笑得有些苦涩：“邯兄，难道以为咱们这些人都是万人敌，可以在数倍于己方的大军面前活下来，还要杀得人家溃逃？”
章邯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好像在寻找什么，忽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一处，不再转动：“我刚刚就说过了，谁告诉你是默军要出手对付这些人的？”
说完，章邯把手里的虎爪刀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后吹动，本该清脆的口哨，掠过虎爪后居然变成了凄厉的狼啸之声，近在咫尺的蒙恬被这声音吓得武器差点脱手。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能发出如此凄厉的狼啸？”捂着耳朵的蒙恬望着章邯，疑惑地思索着。
在狼啸声渐渐消失后，刚刚章邯望着的方向，零零散散出来一群人，旁边的羌人忍着怒火呵斥道：“你们疯了吗！王子还在他们手里，不许乱动！”
回应他的，是一把锋利的战刀，这位忠心耿耿的羌人战士，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斩下头颅。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头颅被斩下，这些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家伙，开始在人群里逡巡，每路过一处，就会是人头飞舞。
就在羌人们反应过来，准备集结拿下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又骑着战马混入人群。羌人战士们被大火吸引而来，此时距离自己的马匹还远，只能被这些不知何时骑马杀来的不明人士斩杀，望着近在咫尺的马群无可奈何。
有聪明人开始脱战，跑向战马所在的地方，却惊讶地发现，原本聚集在一处的战马，散乱的在四处奔驰，不时会有一匹两匹陷落在沼泽里，这些羌人想要找到自己的坐骑都无法做到。
因为大火的缘故，沼泽不断化冻，现在这些熟悉地形的羌人也不敢胡乱走动了。
但是那些骑着战马的家伙似乎并不害怕沼泽，在黑暗里四处奔驰，收割性命，绝望的羌人看着这些死神一般的家伙，心中顿感无力之极。
莫度也看到了这一幕，顾不上自己手掌被斩的伤痛，惊呼：“这怎么可能！”
章邯突然来了兴趣，开了个玩笑：“当然可能啊，你们的长生天看我顺眼，帮着我的人避开了沼泽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章邯不过是调笑一下，莫度等人却真的以为章邯有神明相助，跪在地上，向他们的长生天祈祷。
蒙恬不去理会那被吓傻的莫度，悄悄来到章邯身边，问道：“邯兄，天色如此昏暗，你的人怎么做到避开所有沼泽的。”
章邯眉毛一挑，反问道：“谁告诉你我避开了沼泽？”
“那你是怎么在沼泽上行走的？”
章邯指着周遭的营地，问道：“看看这些营地，有没有觉得有些什么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大晚上的我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啊，就是一个个的帐篷都破破烂烂的，这些羌人也真够穷的。”
章邯盯着蒙恬，道：“这不是他们穷，是我那些手下动的手，这些帐篷上的兽皮，就是我的人马能够在这里奔驰的原因。你没看到他们一直在自己前进的路上扔东西吗？
公子说过，流沙和沼泽之类的地方，其实不算是完全无救，甚至安全渡过也不是难事，条件允许就放木板……”
蒙恬这才恍然大悟，郭嘉是讲过这些事情，在训练时，郭嘉提到了大军作战时可能遇到的极端情况，其中就有流沙和沼泽，据郭嘉所说，只要让踩在流沙或者沼泽上的人减小接触面的压强，就能保持暂时不会陷落。
虽然蒙恬等人不懂什么叫做压强，但是，放木板等物品可以减小所谓的压强这一点倒是被大家记住了，这里没有制作木板的条件，但是巨大的兽皮扔在刚刚化冻的沼泽上，效用不会比木板差。
蒙恬感叹章邯的机智之余，也越发理解为何章等人对郭嘉近乎迷信了，似乎所有危难紧急情况，远在郿县的郭嘉都早已有过预测，并且给出了解决方案。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如同邯兄一般，将公子的教诲全部铭记于心，遇到这样的情况，大概也就会和邯兄一样，没有丝毫恐惧了吧。”
这边说话之际，被羌人包围着的默军精锐们纷纷下了马，惹得蒙恬一阵惊呼：“邯兄，你的人有危险！”
章邯摆摆手，说道：“没事，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到了他们退场的时候了，这时天色昏暗、人群拥挤，他们想要脱身简单的很。看着吧，这场大戏真正的主角，到了。”
仿佛在印证章邯的话语一般，营地四周都响起马蹄声，又有人加入战场了，不过这些刚刚加入战场的人却没有章邯手下那么好的运气。
这些刚刚冲来的骑兵，时不时地就会发出惨叫与哀嚎，不是被那些没有战马傍身的羌人所伤，就是踩到了沼泽，陷入绝望。
“邯兄，这些是什么人？”
章邯拉着蒙恬后退两步，把身边仅有的二百多人聚集起来，结成圆阵，圆阵里是白胡等几个投降了章邯的羌人首领，还有断了手的莫度。
待圆阵结好后，章邯这才回答了蒙恬的问话：“没什么，他们也是羌人。”
战场上里，似乎有人认出了这些骑士的身份，大声呼喊：“绿水羌，白狼羌，为什么绿水和白狼的人会在这里！”
章邯白着眼，不去看那边激烈的战斗，而是来到了莫度身边，打量了一下莫度的伤势后，一把将蹲在地上的莫度拉了起来。
“你猜，绿水羌和白狼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章邯好像是在发问，又好像是在嘲讽。
“绿水王达录，也在西域贩卖中原来的货物，我本以为他也是从连恩那里拿到的货物，现在看来，和绿水羌合作的人，是你。”
章邯点点头，算是认同这个猜测。
“达录的货物，比我的好，也就是说，那个连恩，其实也是从你们这里拿到的货物。这下我明白了，为什么连恩宁愿交出一半的利益，也要封锁西域到你们秦国的路线，原来，是为了打击你们。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次一定答应了给达录很多货物，才换来他出兵帮你的吧。”
这次章邯却没有认同莫度的话，而是摇了摇头，“你错了。”
“怎么可能错了！
达录的贪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我才会特意避开他的领地，除了财宝，你们没有办法打动他！”
章邯望着莫度，笑了出来：“你错了，我从没答应要给达录任何东西，反而是他主动找到的我。你没听错，不是他出兵帮我，而是我以身犯险，来这里帮他背黑锅。
哦对了，你们不懂什么叫背黑锅，这是我们公子的常用语，意思就是，他想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需要我出现在这里，承担做了这个事情的名声，你懂了吗？”
莫度懂了，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坐拥千人精锐的部落首领不敢承担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害匈奴王子。
“达录是来杀我的？”
章邯拍拍莫度的肩膀，“不说这个了，你也看到了，即使遍布沼泽，我的人也能来去自如，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些能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死在达录手里。”
“你说真的？”
章邯指着不远处的战场：“绿水和白狼部落，一共一千八百人的大军，这里区区不到一千人的士兵可挡不了多久，更不用说，他们还未必会一直阻挡，再死点人就该投降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莫度看着远处一点点平静下来的战场，心中恐惧到了极点：“我知道墨家的人在乌孙国，除了白山之外，所有人都被关在了乌孙国！”
章邯点点头：“这个消息我很满意，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
莫度听到这话后，如释重负：“你放心，我回去后会告诉父王，不再进犯……额……”
话还没说完，莫度的咽喉就被章邯的虎爪刀撕裂。
“你……骗……我……”莫度瞪着不甘的双眼，倒在地上，仅剩的左手在死前没有去捂着伤口，而是指着章邯。
章邯看着缓缓倒地的莫度，笑道：“我说了，不会让你死在达录手里，但是我没有说让你活着。
我说过，再指着我，断的就不是手了，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蒙恬看着对尸体轻语的章邯，心中有些发憷，“这，才是章邯的真面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