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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春耕大计
蒙恬带领着四百骑兵，迎着朝阳出现在了郿县平原，正当这位年轻的骑兵统帅想要对着平原高喊一声抒发胸中抑郁之气时，就被眼前的景象堵在了胸口。
郿县平原上，一杆写着古朴“秦”字巨大的旗帜树立着，围绕这这面旗帜的，是一群威武雄壮，衣甲鲜明的秦国军队。
虽然同样是黑色的战甲，但是很容易分辨出，这些出现在郿县平原的人穿着的并不是郿县默军的战甲，而是秦军普遍使用的黑甲。
在这些军队正前方不远处，以郭嘉为首的郿县官员们正整齐的站立着，庄严肃穆的气氛是郿县从未有过的，看到蒙恬等人出现，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蒙恬带着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仪仗，该不会是来迎接咱们的吧？”
章邯在蒙恬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看清楚，那是秦王宫的卫队，即使是各位王子出使回归也不至于出动这样的仪仗，只有宣读宫中的重要旨意时，才会有这些人出现。
咱们出兵剿贼是校尉自己的命令，并没有在朝廷汇报，你觉得这些人会是来迎接你这位大功臣的吗？”
蒙恬尴尬一笑，却不多说什么，人家根本不会知道这次行动，又何来接应之说？
“恬，安排你的人在这里看守俘虏，咱们先回去吧，公子还有郿县本地的宿老都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事情还挺大的，正好赶上了，不能远远看着，会被人说我们失礼的。”
蒙恬兄弟还有章邯、白山子四人，骑着战马脱离大队，赶往郿县的人群里，看到白山子居然出现在这里，郭嘉明显有些惊讶，不过碍于礼数，郭嘉也没有直接上前打招呼。
“蒙恬、蒙毅、章邯，归队。”郭嘉对几人下令道，至于白山子，那是和田简子一个辈分的高人，郭嘉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下对人家下什么指令，不过白山子毕竟是半个自己人，默军的医术教官商离就是他的徒弟，因此，白山子也十分容易地在队列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待众人归队，大队人马再次变得秩序井然，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郭校尉，您这里的事情，解决完了吗？如果没有问题，是不是就可以宣读王上的旨意了？”
这话说的轻巧，但是郭嘉却半眯上了双眼，一旁不远处的西阳与几人，眼神中则露出一些异样的光芒。
按照规矩，重大旨意的宣布，都是在朝堂上先定下，然后由专人上门安排接旨事宜，提前准备，像是这种需要出动王宫卫队仪仗的旨意，更是要提前三天准备。
但是，郭嘉和郿县三族之人，直到今日一早，这些仪仗在郿县平原布置完成，才知道有人要来宣读旨意。
所以眼前的一切显得有些过于匆忙，单单是集结起所有授予官职的人前来接旨，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这边才刚刚集结完成，章邯蒙恬等人又出现在平原远处。
不论在哪个国家，郭嘉等人的行为，都称得上是怠慢使者，藐视王上，若是正常情况下，被人怠慢，这宫人如此说话倒也没什么，但是不论是郭嘉还是郿县三姓有头有脸之人，都不曾接到消息，宫人此时的话语，就显得别有深意了，似乎是刻意要把郭嘉的行为定义为恃才傲物。
不过郭嘉经过几年的历练，心性早已不是以往那幼稚的模样了，知道此人在故意激怒自己，郭嘉却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话。
“好了，连少监，退下吧，这次是我们走的匆忙，可不是公子嘉的过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郭嘉抬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国廷尉卿，李斯。
李斯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瘦男子，此人双手环抱，嘴角似笑非笑，这副不羁的模样，与老秦人传统的憨厚模样大相径庭，似乎是某个贵族之后，看此人服饰，竟然是廷尉属的人，很难相信，李斯这么一丝不苟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下属。
见郭嘉的目光一直放在身后之人那里，李斯也不见怪，反而主动解释道：“此人名为魏悝，算是我的贰副，当初朝堂上多数人都属意此人为廷尉卿，想必公子也该听过此人的名声吧。”
郭嘉这才恍然大悟，魏悝，和自己一样，在当初的朝堂争锋中的失败者，不过这位似乎更惨点，被安排在自己竞争对手的手底下工作，也不知此人这副散淡模样，跟这经历是否有关。
“原来是临洮魏悝，早就闻魏悝虽学法术势之道，然为人潇洒，轻侠重义，颇有豪侠之风，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啊。”
面对郭嘉的夸赞，魏悝连环抱着的手都没有放下来，只是露出一丝轻笑，不过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轻慢之意，传闻此人有游侠之风，看来不假。
李斯见状，赶忙开口，“魏兄平日便是这副模样，对我这长官都是这般模样，倒是没有刻意轻慢于公子，公子见谅。”
这话看起来是在为魏悝解释，不过郭嘉敏锐地察觉，李斯似乎在有意提醒自己，魏悝这么做只是心性使然，但是刚刚开口为难自己那位宫人，有些不怀好意。
这让郭嘉想起当初与李斯第一次见面，就被此人惊出一身冷汗的场景，不由感慨自己当初的想法之正确，“只要牵扯到李斯，必然会出现阴谋诡计，这才几句话啊，就开始明里暗里给自己和那个太监找麻烦了。
只希望今日过后，能少些与李斯的接触吧，我没有师兄那样的机变，迟早被他算计到死。”
这时再看着跟在李斯身后的魏悝，郭嘉不由得起了赞叹之情，跟在这么个连心肠都是黑色的家伙的身边，还能笑得出来，不得不说，魏悝的内心很强大啊。
“廷尉卿，虽然有些失礼，不过，大家也站了很久了，不如宣读一下王上的旨意？”那宫人似乎也听出些什么味道，阴恻恻地提醒道。
李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郭嘉说道：“你瞧我，只顾着和你说话，差点把正事忘了。”
郭嘉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心想：“你一个法家出身的人物，会因为聊天把正事忘了？大佬你省省吧，挑事就说挑事，装无辜没用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忙着和李斯客气：“都怪嘉不知礼仪，让各位在此耽误了许久，还请廷尉恕罪，这就宣读旨意吧。”
李斯微微一笑，转到仪仗队的正前方，“那就请各位肃静，准备接旨意吧。”
话音落下之时，整个平原上的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肃杀之意，李斯就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卷布帛，但是在旁人看上去，此时此刻的天地之间，当以李斯为尊，就连魏悝，都在无意识地情况下放开环抱着的双手，庄严地站着。
“李斯师从儒家大宗师荀子，儒家六艺与礼仪都是此人长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武艺如此之高。”
郭嘉看着李斯的动作，清楚地感受到了李斯身上的气息流转，这一切都表明，李斯此时的状态，乃是精妙武艺的体现，这位法家大佬，在武艺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高手了。
“这李斯，是在威慑我？”郭嘉和魏悝在心里同时想到这个可能。
“秦王尊令：寡人身体微恙，着令丞相吕不韦代理朝政，总领政事；着令国尉卫缭掌管咸阳宫禁；着令上将军王齿，总领兵事。
春耕在即，命王子政代孤王亲耕，大秦所属，具以孤王之成例行事，不得怠慢农时，有损民生。”
奇怪的宣旨仪式，宣读的旨意同样怪异，若不是宣读旨意的人是李斯，在场众人必会当场哗然。
这样的旨意，按照以往的惯例，只需要派遣一介小吏前来宣布就好，可是却出动了李斯这样尊贵的廷尉卿，按照法家的说法，这不符合法制，按照儒家的说法，这是违背礼法，真不知道那李斯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如何做想。
不过很快，郭嘉就知道了今日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了，李斯宣读完旨意后，恭敬地朝着身后行礼，一张朝气蓬勃的面孔，出现在了郭嘉的眼前。
“恭迎王子政！”
“恭迎王子政！”
嬴政走到郭嘉身边，轻轻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道：“我的好兄弟，我来了。”
西阳与等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郭嘉的眼神，越发地恐惧。
李斯见状，微微一笑，挥手让众人离去：“散了吧，旨意宣读完成，各位可以回家了。
公子，在下闻到不远处的牲口味道有些大，看来是刚刚那几位带回来的惊喜，不如咱们带着王子政去看看？”
郭嘉这才想起，蒙恬等人领命出征剿灭羌族，看来，带回来的战利品不少啊，不过郭嘉有些心惊的是，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李斯却轻而易举地闻到了牲口的气味，看来，最起码在武力上，自己远远不如李斯，而李斯刻意表现出这一点，震慑自己的意思太明显了。
“蒙恬，带路，我等去看看你的战果。”
李斯从容地跨上了下人带来的马匹，“要是公子不介意，在下跟去一起看看如何？”
郭嘉与嬴政对视一眼，见嬴政轻轻点头，便说道：“既然廷尉感兴趣，那就请跟着一起来吧。”
李斯的马刻意落在郭嘉与嬴政二人战马后面不远，紧紧跟着，但是又不会离开二人视线过远，回头看了一眼李斯后，郭嘉有些疑惑地问道：“政哥，你不是应该代替大王亲耕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李斯似乎有些……”
“李斯离开了吕不韦，现在是我的人。”一句话，就把郭嘉给震惊了，“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我亲耕之处，就是郿县，在这之后，还要在此观政，没错，从今日起，我就在郿县安身了。”
虽然嬴政留在这里，对于郭嘉来说是件好事，但是不知为何，郭嘉从嬴政和李斯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丝危险的信号。
“父王他病倒了，医士说虽然不会就此薨去，但是却无法理政，我本想再潜藏一些时间，但是吕不韦已经开始代王执政，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郭嘉这才想起，刚刚那道怪异旨意的第一句话“孤王，微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