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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过辛苦做饭却被人一口吃光吗?

杳姝就是这种感觉。

她瞪了眼那贵气的玄天修士,冷哼一声,从鱼腹中拔出佩剑。

“我自己也能杀,不必麻烦道长!”

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妖兽首杀,心里还没来得及开心呢。

“是是是……”面对这样清丽的女人,修士放软语气,“咱们暂时结伴同行,仙子可要加入?”

他身后的十位修士都是临时拼凑的,人人都在混战中挂了彩,只有玄天的瞧着体面些。

闻言,杳姝犹豫了下。

那边有玄天修士,她就怕遇上熟人。但此地诡异,她战后又累得够呛,有同伴的话今夜确实能安心些。

思忖少顷后,她勉强点了头。

一队人马连夜出发,寻了隐蔽的休息点。她一夜辗转,不到卯时就醒了。刚起身不久,便听见有两位修士靠着水松闲聊:“宋谨大人没来吗?”

杳姝一顿。

“本要来当裁判。可惜卢仙子突然病了。他不得不留下照看。”

“卢仙子?可是那玄天宗第一美人?他俩是真的?”

“嘿嘿。你说呢?”

“啊,真想一睹这佳侣风采。”

“你以为我不想?咱也只有试炼时能见上。要在玄天都,你决计挤不过叠成城墙的狂热修士。”

杳姝嘴角微勾。

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的八卦,还真是新鲜。

她跃过杂草根茎,坐在湖边慢慢梳洗。水珠顺着臂膀滑落,玄天神筵台上的顶级舞女见了,也会自愧浮鄙俚。凡间诗人赞颂的采莲女,也不过如此。

络绎醒来的修士们,很快望见了湖边佳人。五湖四海的男修,在此刻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这个寂静清晨,最后是被惨叫声打破的。

“救命”

“啊啊啊”

罩满雾霭的寂静湖水中,浮现一个小山大的松鼠脑袋。它皮毛滑亮分明,耳朵不时扇动,嘴里叼着一只松果。然而巨鼠只有脑袋,水下是残缺不齐的染血脖颈。见到修士,那松鼠睁开血红豆眼,露出了尖细的长板牙。

再可爱的东西,放大数十倍,都会很恐怖。

“这,这是何物?”

御兽宗修士惊得跌在船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玄天修士拔剑,脸色不太好看:“诸位小心,我上次来可没见过这些。这秘境变古怪了很多。”

松鼠头动了动,向这儿游来。

修士正要挥剑迎战,却感到身体轻飘飘的,犹如被裹在棉花中。

杳姝也一阵恍惚,只觉眼前叠影重重。然心口忽地刺痛,她蓦地回神,只见眼前虚妄同云烟般散去,露出真实的湖面。

她四顾一周,才发现身边的修士或欢快或恐惧,眼神迷离,频繁呓语,显然都中了术。

她分明也中术了,为何又醒了过来?

杳姝在原处默立,只觉身上古怪愈发难以理解。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又变成了什么?

忽地,她听到极轻的‘咦’声。下一瞬,有力量扯着自己向后。杳姝被动落湖,冰水与淤泥粗暴地灌入她的鼻腔,她奋力挣扎,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处洞穴。四周布满了水松巨大的根茎,在一呼一吸间,微微跳动。

而在这万树缠绕的境中,安静地端坐一人。

一别往常的模样,他此刻衣衫凌乱,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了一地。

“傅...”

傅昭!!

想起自己还没变回来,杳姝急忙咬舌。

对方抬头,瞳孔微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杳姝捏紧拳头。

昨夜,他就险些掀了面纱,眼下可是认了出来?思及此,杳姝绷紧身体,牙关咬紧,微凉指尖下意识摩挲剑鞘上地纹路。若是傅昭露出半点坏心,她死也不会认输。

“仙子,我们……可曾见过?”

傅昭终于微启双唇。他说话时,瞳孔变得温和而湿润,像是浸泡在水里的珠子。

杳姝怔忪片刻:“未曾。”

傅昭的眼似乎凝在此刻,唇面逐渐苍白。不多时,他勉强勾唇,声线干涩:“想必是我看错了……仙子也是被怪力扯来的?”

杳姝稍松口气:“道长知道这是何地?”

“我们在淤泥底的幻境里。攻击的是鼠妖,它生性胆小,见了生人就会攻击。”

“没法破开?”

“结丹期的话……不行。”傅昭揣着袖管,认真道,“据我说知,幻术只能以幻制幻。”

他掏出一本书:“我在此找到了妖兽学的幻术书,其中或有破解之法。”

幻术是修仙界最难的法术。最简单的初阶幻术就能耗上无天赋者数年。抱佛脚显然是非常不现实的,这傅道长着实痴人说梦呢。她在心中冷笑一声,转身刺向四壁,用毕生所学仙法.轮番轰炸。然树洞毫发无损、密不漏风。

她收剑,转身:“可否借书一看?”

……

傅昭说,书是他在树洞枝丫间翻到的。而鼠兽用的,正是名为‘困境’的初阶幻术。

所有幻术都存在‘窍门’。正如同七寸之于蛇,阵眼之于阵法。只要找到并破开窍门,就能解除幻术。

然而要找窍门,得先学会幻术。

杳姝翻开书册第一页,陈年木气扑面而来。

.

接下来几日,两人重复着练幻术、劈墙的生活。杳姝尽量避免同傅昭交流,以免露馅。然而第二天起,杳姝被藻鱼咬破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浅层的皮肉开始溃烂。她忍着没说,每天照旧练剑修行。

第三日,伤口出现了脓口。杳姝用指腹摩挲两下,发现伤口肿胀,一碰便灼烧般地疼。

她微不可察地嘶了一声。

山洞那头的傅昭微微抬首。

他嗓音润泽,眉宇微拧:“伸出来看看。”

“什么?”

“你的手。”傅昭蹙眉,语气难得不悦,“伤口都溃烂了吧?”

杳姝抿嘴不答。傅昭索性大步走来,将她纤细的手拉出来。看见伤口那瞬,他不住叹息,认命地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清水、除菌灵浆、还有姜黄色的粉末。

傅昭低着头,细细为她敷药。

这人身上有股绰约的药香。近距离下,她才发现他肤色白皙,属于容易压出红印的肤质。他鼻尖与耳后有极小的痣,发丝细软又顺滑,脾气极好的模样。

她娘在世时有许多歪理。她曾说,耳朵有痣的男子脾气好懂得体贴人,是做夫君的料。

杳姝瞧着傅昭耳尖的痣,忽觉嘴唇干涩。

药粉清清凉凉,祛脓消肿,磨人的痒意很快褪去。他柔软而微凉的发根拂到杳姝小臂上,有些微痒。杳姝情不自禁地握住,须臾,又不着痕迹地放开。

而傅昭好像没有发现。

他随即俯身,一头长发遮住圆润耳尖。

傅昭敷得极其认真,厚实地敷了三层,直到每丝纹理都被充分浸润。

那双手骨节分明,像是爱洁医者才能拥有的。一盏茶后,傅昭终于抬首,杳姝才想起自己盯着他圆润的指甲盖,瞧了良久。

他们的手还交叠在一起。温度相融,杳姝甚至摸到他指根粗糙的剑茧。无疑,这是属于男性的、温暖而包容的手掌。

她像被烫到似地缩回手。

嗓音有些干涩。

“……多谢。”

傅昭沉默少顷,才揣袖微笑:“仙子多礼。”

.

日子这般过去七日。

反复锤炼中,杳姝对千变万化的幻术,总能一点就透。傅昭有时同她交流心得,也会因她的想法沉思良久。隔了一两日后,再默默过来说她是对的。

忽然,她感到自己心侧一动。

热流涌进心脏左侧的地方。浓郁的灵气打开任督二脉般,从掌心汩汩涌出,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悬浮光点。

这……

这莫非就是……

幻术【困境】!

她连外衫都没披上,小女孩儿似地撒丫子跑到傅昭面前:“瞧瞧,可是成功了?”

傅昭愣了下,颔首:“仙子在幻术一途上,着实有天赋。”

杳姝大受鼓舞,然后蓦地背过身去。

她从10岁开始修炼,在同期弟子里论勤奋度一骑绝尘,起得比鸡还起,睡得比猫头鹰晚。然而看着同门晋升、被选入内门,最后只剩最拼命的她在原地踏步。这种无奈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那是命运的不公、仙途的残酷。

自离开爹娘,她就在日复一日的欺骗与失望中认清了这点:她从来,从来都不是被偏爱的那个。而这小幻术,终于展现出命运对她的一丝丝青睐。仿佛在漆黑岁月里,撞见了出口的光。

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杳姝望着手中幻术,鼻腔酸涩,狠狠抹了把泛红眼角。

幻境在练习后达到石块大小。继第一次施展出幻术后,她终于在阵法里,瞧见了一个几不可查的黑点。

杳姝控制着灵气,小心翼翼地触碰上黑点。

下一秒,整个幻境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从头顶灌入淤泥与湖水。

杳姝和傅昭险些甩到。他们御剑飞出,穿过扑面而来的冰凉湖水,顺着飞舞的气泡,冲破静谧的湖水,终于重回天光之下!

迎面的光线,强烈得睁不开眼。

“出来了!”

密封空间里不是人呆的,她贪婪地呼吸空气。

水松颤巍巍地抖动两下。杳姝一撇,见到一只瑟瑟发抖、皮毛黑黄的小松鼠。见她望来,松鼠险些炸毛,立即窜走。

杳姝啪地用剑勾住,将毛茸茸的肥尾捏在手中。

“就是你?”她眯眼。

“饶,饶命呐……仙人呜呜呜。我,我好怕。”

小松鼠慌得要死,小爪子浅浅搭在她手心,大尾巴委屈地勾她手腕。然而不等她回答,松鼠便晕了过去。

杳姝哭笑不得。

傅昭抚摸着松鼠柔软的脑袋,唇角微勾:“杳姑娘接下来要去何处?”

“我去……”

杳姝忽然顿住。

“等等。”

她语气骤冷:“你刚才,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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