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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前。
杳姝等人已开始寻找蛛丝马迹。很快，几人在仓库的前后左右，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细小脚印。这些水滴的脚印又通往不同方向。
“不像是人类的脚印呢。”
“邱蝉说她在山中发现了妖怪。”杳姝思忖道，“或许是他们所为？”
宗主微微蹙眉：“这样，咱们分组去不同方向找。各位注意安全。”
傅昭正巧同青浔归来。傅昭仍是那清风霁月的模样，青浔却脸色惨白，指尖还有些颤抖。他匆匆冲众人拱了拱手，随即飞快地御剑离开了。
杳姝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那小子认出了她呢。
“这样，那傅前辈与杳婆婆一组。”
两人无言对视一眼，杳姝带头飞了出去。
她们循着仓库西南方向的水滴印记前行。约一炷香后，她们终于瞧见一点青光。
“这是……？”
那是一群欢快的茶树精。
她们周身焕发着莹莹绿光，不断向四周伸展枝叶。她们踏过的地方，都长出茶叶苗苗，还在飞快地变大变高。茶精们一蹦一跳，心情极佳地哼唱歌曲。
杳姝同傅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瞧见惊诧。
千算万算，不想这‘小偷’竟是茶树自己！
“怎么办？”她小声问。
傅昭抿唇思索，一缕长发滑落下来。
“茶树怕是集齐天地精华，生出灵智成精了。”他顿了顿，“有了灵性，就不好强行捉回去。”
杳姝盯着那蹦蹦跳跳的茶叶，拧眉：“你先回去！”
下一瞬，她念动口诀，变成了一模一样的茶树精。近日天地古怪颇多，她有心探查，或许还能弄清身上古怪。
然而她刚飞出不久，就被人捏住了小辫子。
杳·茶树精·姝：！！！
她气愤地抱头回首，只见傅昭揉揉她的小辫儿，笑：“我也要。”
……
片刻后，两只新鲜出炉的茶树精成功潜入妖精的队伍。
凭空冒出的同类引起了茶精的注意。
对方齐齐回首，眨了眨绿色瞳仁：“诶，你俩方才掉队了吗？”
傅昭见她瞥来，绿色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润泽的笑。他脸不红心不跳道：“是啊，我们刚刚掉队。去捡头发了。”
“这样这样，这些人类好生讨厌，老爱喝咱们几百年的洗头水。”
“哈哈哈哈哈。很无语吧！”
前方一只拎着沙漏的茶树精回头。杳姝敏锐地认出，那沙漏是隔壁林婆子抽屉上的。
他显然是个严肃的领队：“快走，再晚就赶不上啦！”
赶上什么？
她同傅昭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学着茶叶精的模样，一蹦一跳地向前进。
前进半个时辰后，茶树精们忽然蹦跳起来。杳姝定睛一瞧，只见墨色夜空下出现了一条逶迤长龙。她起先以为是个人类队伍，可仔细一瞧后，脚下一个趔趄。幸好身边的傅茶精扶了扶她。
“到啦到啦！”
“赶上大部队啦！”
茶精们欢欣鼓舞地飞入了队伍。
“这是……”
那条长龙四周跃着点点山火，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簇簇鹿头火。巨象一般、长着獠牙的凶兽脉动沉重的步伐。他们的脊背上，蚂蚁大小的菌人欢心雀跃。凶兽脚边是一群青面老妪、一群狸猫怪……以及一只长得像石狮子般的美酒兽，它正在到处喷洒鲜浓的美酒，令妖怪们哄抢。成千上万的小银鱼从远方汇聚而来，齐刷刷钻入妖怪手中的灯笼。灯笼在墨色田埂上，发出青色微光。
“逢魔时刻，百鬼夜行。”
傅昭一字一句道。
透过茶精可笑的枝叶，杳姝都能看见他脸上的凝重。
【百鬼夜行】
她还是个小孩儿时，娘亲就爱同她讲些奇幻童谣。娘亲说，在遥远的地方，妖怪每月都会集体出发，袭击人类的村庄。不听话的小孩儿就会被吃掉。
不想，她居然真看到了这景象。
比起害怕与担忧，兴奋的血液在体内流窜。她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场面！
活着，真好。
“走吧。”
傅昭忽然道：“跟上去看看。”
两人遂混入妖怪的队伍。这些妖怪摇头晃脑地品着美酒，晃动着青色的灯笼与山火。他们快乐地高唱：“灵气归来兮，百鬼夜行兮……”
“你们要到哪儿去？”
杳姝壮着胆靠近，问身边的狸猫精。
“去哪儿？”
透过对方一下下颤动的胡须，她瞧见狸猫比她小臂还长的黄牙，“不知道呀。但那是必须去的地方。”
她垂眼，窥探狸猫的青色灯笼。
透过纸糊的灯，里面乖巧地蜷缩着一条小银鱼，银须上下浮动，发出淡淡青光。
“这又是什么？”
对方睃她一眼：“实体化的灵气啊。”
杳姝微微睁眼。
“衰极必盛，这天地灵气枯竭了不知多少年，终于开始复苏啦。”他脸上的胡须抖了两下，“俺做了百年狸奴，谁想昨晚忽就生出了灵智？”
种子能发芽，果蔬里长蚊蝇，猫狗灵兽能与人共情……全因天地万物有灵，存在活性。可不知何时起，这种活性开始增强：于是，灵植一夜蹿出十年高度；灵兽生出灵智，长出更壮实的身躯。而无法承受的就像绿蛟那样，过溢的灵气导致极速的衰老。
或许。她身上的变化，也是受了灵气活性的影响。
原来如此！
她总算明白了！
杳姝茅塞顿开，卸去了多日包袱。她情不自禁地哼着小调儿，同妖怪们一起进发。路边的野草沙沙摇曳，愈来愈多的光点加入这条绵延数里的队伍，夜色下寥廓山峦沉默而庄重地守护着新生的灵体。
直到，她瞥见了狸猫不时抖动的肥大耳朵。
她没有预警地，骤然顿住。
身后的马妖哼哧着撞到她背上，气愤地哼出热息。
“臭茶精，给马爷小心点儿！”
对方挥舞着蹄子，粗喘着跑开了。
“怎么了？”
傅昭回头看她，却见杳姝脸色煞白，瞳孔紧紧缩起，像石块似地一动不动。青色灵火在她瞳仁中跳跃、闪烁、舞动。
“……杳姝？”
他回顾四周，蹙起眉尖。
“你没看到吗？”
从心底深处，生长出强烈的荒谬与惴惴。
“看到什么？”
杳姝咽了下口水，紧闭双眼，然后再度睁开。
还是一样的。
没有变。
妖怪大队绵延数里，如同一条逶迤的青色长龙。然而队伍中的凶兽、茶精、菌人与山火…………
每一个妖物耳后或是肘侧，都有与傅昭身上一模一样的
幻术遗留下的，
黑色窍门。
【卷一·麓川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