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心月狐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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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止身上带有佛门特有的宁静和内敛气质，他面目沉静，并未将众仙的目光放在心上，语调也有一种奇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抱歉，路上遇到了拦路的妖魔，耽搁些时间，见谅。”

最后两个字，岁止是望向怀青说的。

他盯牢了怀青那双苍翠带金的眼眸，不放过其中任何一点变化。

说完，他一扫御行，两人目光一触及分，却在短暂的一刹那间碰撞出心照不宣的火花。

怀青感到莫大的压力，放下手中筷子，静静颔首。

御行在一旁，眼中的光也不像含有善意的，他下意识将手拦在怀青身前，传音入密：“不要多与这个人交谈，他很危险。”

佛子的那双眼宁静沉重，怀青总觉得他好似已经看穿一切了，当即不敢再怠慢装傻，用上全部的精神去应对佛子。

察觉到不再似开始时活跃的气氛，掌事露出个颇有压力的笑，他每年都是会给佛子送请帖的，佛子年年都十分守时，唯独今年迟了些，该是路上真的有事绊住了。

掌事道：“佛子哪里的话，极乐天事务繁忙，佛子肯前来，就已经令我家少主受宠若惊了，是不是少主？”

怀青：“……是。

“我见佛子衣袍已经脏了，不如明叔你去带佛子换身干净的……”

九曜宫里大家都管老掌事叫明叔，很亲切。

“多谢，但不必麻烦。”岁止缓缓抬手，掐了一个净身法诀，转眼间那些血迹污渍已消失不见。

佛子眸光深了一些，向怀青鞠躬行礼，随后由掌事引着找到他自己的位子，安然坐下。

由于佛子的到来，众仙都收敛许多，都不再抓着怀青叮嘱，而是埋头用膳。

众仙都有了心事。

仙乡已和平安宁许多年，如今竟有妖魔拦路，恐有天象异变，要出大事。

怀青受不了这安静压抑的气氛，他附在御行耳边说悄悄话：“为何还有一人没有来？”

御行的目光落在怀青左前方的那个空位上，眸光闪了闪，低声道：“不必管他。”

青龙血脉是天运象征，敢如此明目张胆不将青龙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那一人。

怀青懵懂地点头，他察觉到佛子在看向他这边，心中一抖，担心被佛子看穿自己已不是原主，不敢抬头，闷声吃东西。

渐渐有宾客告辞，留下贺礼，只有佛子仍旧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从未动过筷碟。

掌事偷偷瞥了一眼佛子面前的餐碟，的确是清淡的素斋，并未出错，佛子今日是怎么？

待到宾客都走了干净，御行也因明日还有学宫课业，不能再熬，严肃地叮嘱了怀青几句，便早早告辞。

还不忘留一句：“不要与那佛子有过多交流。”

怀青：“……”

这种好像叮嘱自家夫君不要在外拈花惹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掌事感慨：“御行小公子真是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若是娶进来做青龙血脉的延续也不是不可……”

彼时怀青正在用凉茶漱口，听见明叔如此感慨，登时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佛子又在旁，怀青红着耳尖擦拭干净，偷瞥一眼佛子，发现佛子眼中含着浅淡笑意正在看他。

怀青：“……”

此时厅内只剩掌事、怀青和佛子，等到这个小插曲过后，佛子才淡淡地开了口。

“怀青，现已开智？”

掌事稍怔：“的确如此。”

怀青痴傻的这些年，偌大的九曜宫都是这位老掌事在打理，也许在掌事心中，已将怀青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因此各方面才都在维护着他。

怀青终于抬头，眼中光芒显露，他看向佛子，一双翠色点金的瞳孔中映出佛子淡然无争的神色。

“敢问佛子，有何指教？”

岁止看向他：“指教谈不上，今日我看到青龙七宿一同恢复明亮，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有妖魔出世，祸乱世间，而怀青公子，恰在此刻恢复神智……”

掌事的脸色微变：“佛子，星象变化乃是天命不可违，不是我家少主一个简简单单的开智就能左右的。”

岁止颔首：“还请掌事稍安勿躁，妖魔横行的源头大抵在鬼域，青龙血脉的提早苏醒也是天命，或许，就是天命不可违吧。”

这一瞬间，怀青觉得自己从岁止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也是如此，心中有颇多挂念，总是以一双满含悲悯的目光看待世间，他总是习惯背负太多，但得到回报的，却很少。

“也许是我思虑过多，不必放在心上，险些忘了正事，怀青，生辰快乐。”

岁止起身，一双泛着温凉冷意的眼对上了怀青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轻抬手指，微凉柔软的指尖静静点在怀青的眉心。

“抱歉，贺礼被妖魔毁在路上，”他话音中止，指尖燃起一豆温暖佛光，清冷面容在此种光芒之中也去了棱角，“我为你加一道法印护佑，遇险时，我会及时赶到。”

极乐天佛子的祝福极为难得，即使青龙是天运象征，但佛子的祝福，是带有极乐天的庇佑的，得此印记，怀青大抵能在仙乡横着走了吧。

-

烛阴山。

壮观宏伟的宫殿群隐藏在一片山林草木之中，高大的王座上支首坐着一人，殿内并未掌灯，朦胧月华从窗框间隙之中投射进来，将男人的脸色映照得阴冷森然。

他身前跪着一名黑衣侍者，侍者垂头在向这个男人汇报着许多东西。

听到最后，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你说那青龙，已瞧着不像痴傻了？”

“是，尊主，”侍者为了让尊主相信，补充道，“起初属下也是不相信的，但那些从九曜宫里出来的各位大人都在说青龙开智的事情，属下以为，就算是九曜宫要蒙骗众仙从而拿到天云山围猎的名额，也不可能天衣无缝，骗过所有人的眼睛的。”

“有意思……”男人从王座上站起身，站在窗边遥望满天星辰，眸光定在心宿那三颗闪耀的星上，忽道，“这么多年都没去过，今年，就破个例吧。”

-

怀青闭眼感受着一股柔和的暖流从眉心淌遍四肢百骸，随后，全身都被一抹柔和的光笼罩住了，这种感觉令他异常安心，他胆子大了一些，仰起脸：“佛子，我有一个问题。”

岁止看他：“但说无妨。”

怀青：“佛子，我听说三千大世界是由天佛所创，如今秩序井然，那天佛他可还安好？”

佛子安静地收回手，并未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只淡然道：“天佛……在我们如今看来，已经是一个遥远又陌生的词汇了，你若对与他有关的记载感兴趣，明日你可去学宫翻阅典籍。”

点到即止，佛子静静颔首，同怀青道别。

怀青还未来得及完全消化掉佛子说的话，忽然就听到外面小仙侍惊慌失措的声音：“浮……浮离尊主！您怎么来了。”

廊外传来一男人低沉调笑的声音：“我为何不能来？”

仙侍的声音越来越小：“今日……今日已太晚，众宾客也都走了，没那热闹劲儿了。”

浮离便道：“无妨，我正巧是不喜欢热闹的，让我看看你家少主也好，能让我沾沾喜气，就不算你们怠慢。”

小仙侍险些被吓哭，众宾客都走了，这宴会就已经结束，能吃的都已经撤下去，没撤下去的也都是残羹冷炙，哪能招待得了这位……

况且九曜宫不是没给他送请帖，年年都送，但这位浮离尊主年年都不来，根本不把九曜宫放在眼里，怎么就今年突然来了，还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诚心捣乱吧……

浮离说完，也不去看小仙侍的脸色，长腿一迈，直接跨入宴会厅。

正巧与走出来的佛子迎面对视，岁止还是那副淡然有礼的样子，向浮离颔首行礼。

浮离挑眉，学着岁止的样子回礼。

两方相接，两方都不是善茬，宽厚佛光与浮离身周阴森气场极为不和，灵气流向刹那紊乱，吹掀了宴会厅顶端用作装饰的乳烟色帐幔。

浮离笑得灿烂：“佛子为何见我一来就要匆匆离开？”

掌事直冒冷汗。

幸好岁止虽淡漠但也还守礼，他轻瞥浮离一眼，绕开他，规规矩矩地离开了。

“要事缠身，尊主见谅。”

浮离收了笑，但又转瞬间重新在嘴角挂上笑容。

掌事有些紧张，浮离的到来着实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迅速吩咐小仙侍去准备一些食物过来，同时大声向怀青介绍，生怕怀青听不见：“少主，这位就是烛阴山之主，浮离尊主。”

惹不起，这位是真惹不起。

怀青懂了掌事的意思，但今日刚苏醒就轮着见了这么多人，精力有些支撑不住，最后还是强撑起精神，忍下头疼，站起身，乖巧道：“浮离尊主肯赏脸前来，已是怀青的荣幸，您先坐，您那一份晚膳明叔已经吩咐下去重新温一遍，很快便好。”

浮离饶有兴趣地望着怀青。

原来青龙也会压着性子么……

听说这一族骄傲暴躁，少有这么温顺的时候。

而且……这条小龙的样貌能称得上是绝色，也的确与那些他曾见过的庸脂俗粉不同。

浮离挑眉道：“不必麻烦，我这一趟来，只为见你一面而已。”

察觉到满屋的寂静，浮离轻笑补充：“今日是你的生辰，于情于理，我都该给你送上祝福。

“以及，也一同补上前十五年的空缺吧。”

浮离黑袍翻红，乌发垂落，他身上裹着烛阴山特有的阴厉之气，腕间缠着一条血红色小蛇，小蛇时不时从浮离袖间探出头，一对冰冷阴森的小小竖瞳漠然注视着一切。

浮离踏月静立，以一己之力，与整座九曜宫对峙。

怀青缓缓站起身，认真地看向浮离。

他袖间已经集聚起一团灵力，用以随时反击。

虽然这团灵力十分微弱。

浮离看向怀青，轻轻抬手，手腕间缠绕的小蛇从他袖间钻出，直立起上半身，做足了攻击的姿态。

“我祝福你……”

怀青提起一口气，手中灵力蓄势待发。

小蛇缠住浮离手指，浮离嘴角含笑，手势变化，成了一个“三”的模样。

“祝福你，生辰快乐，也祝福你，心想事成……而我的贺礼，就是准许你，向我许三个愿望。”

怀青：“……”

手中团聚起的灵力霎时泄了。

浮离尊主，您这番架势，如果我没耐心听您说完，您倒更像是给我下诅咒的呢。

怎么，跟佛子商量好了，您二位轮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