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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满地的落叶，流萤流玉走的声音却是很轻，偶尔有风吹过，刮起她们的衣角。经过了一夜，两人此时都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头发散乱，脸上脏兮兮的，襦裙上也沾了许多的灰。
流萤稍微走在前面，流玉看着流萤微微有些胖的身影，听着声音不断从前方传来，心中感到踏实。
流萤是被夫人捡到的孩，那时的流萤才是个未满五岁的孩童。流萤所在的村她自己已经记不得名字了，那时正值闹饥荒，村中死了好多的人，也有好多的人离开了。
而流萤自己的弟弟饿死了，母亲抛下了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父亲和自己，独自离开了村。流萤只能每天去挖些野草，树根来给自己和父亲充饥。有一次应该是父亲吃到了自己挖的有毒的野草之后便死掉了，流萤哭得六神无主，之后便饿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看到了救下她的好心人。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穿着还那么名贵。
“那时的夫人真的是很温柔，她说要带我一起上，公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反对。”流萤说着，嘴角露出了笑容，“那时的我真是被饿怕了，之后便拼命吃拼命吃，再也不想再尝试那种饥饿的滋味。”
“后来呢？”
“后来啊，夫人怀孕了，我也还小，不懂事，但是也在帮忙着照顾夫人，毕竟那时候夫人与公一直没有回公冶世家，一直在江湖中躲避紫杀宫的追杀。我们是在西喜城遇到你的，我还记得那时下着小雨，你穿着很单薄，当时的你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只顾盯着地下，不望一眼过的人，身却是那么瘦小……”
那一日的西喜城飘着细雨，而流玉便身着丧服跪在西喜城的城门口边，身前的破烂草席包着她已死去多时的爹，身前挂着一个木牌，歪歪斜斜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很多人从她身旁走过都未曾望她一眼，过的马车溅起的泥水溅到她素白的衣服上，她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祁哥哥，你等等。”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流玉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小脑袋，她想看看这么好听的声音是何人的。便看到远处站着的两人。只见男的头束银质发冠，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一袭白衣，面色清冷。而一旁的女则清新脱俗得好似一支粉荷，梳着双平髻，笑眼弯弯，唇畔的酒窝若影若现。流玉一瞬间看得有些呆住，这两人便好似那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
她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见那女纤手指这边，对着身旁的男歪头说着什么，男皱起了眉摇头再摇头似是不同意。
女只得扯了扯男的衣袖晃晃，似在苦苦哀求，而男又指着女的小腹，狠狠瞪她几眼，她便呜呜假哭起来。
此时流玉才留意到女宽大的外衣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看看女清秀可人的眉眼，还是徐徐低下了头。
很快有脚步声缓缓走近，一双洁白的绣鞋停在了流玉面前，流玉看着小巧绣鞋上的那一朵并蒂莲，眼神中有着羡慕。只见那女走到流玉的眼前，轻轻蹲下了身，一旁紧跟的男似是不高兴，脸色阴沉，可却是很快将手中的伞撑得离女近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女的眼中满是对流玉的怜惜。
“小玉。”
“小玉啊……”那女跟着重复了一句，小玉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她念出来会那么好听，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想看她一眼，便看到她弯弯的笑眼，“小玉，你以后也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可以让你吃饱穿暖，让我将你爹爹给好好安葬了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许久没掉过一滴泪的小玉竟突然嚎嚎大哭起来。
“我叫伊人，他是公冶祈，以后让我们来照顾你。”伊人将流玉小小的身躯紧紧抱到了怀中，流玉在伊人的怀中颤抖得泣不成声。
流玉觉得伊人的怀抱很温暖，那是娘亲的味道，是一种安心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的滋味。
“后来，夫人便将你带了回来，我当时很开心，有了年纪相当的小伙伴可以跟我一同照顾夫人。”流萤轻轻拉过流玉的手，“直到我们再长大了一些我才知道，当初的我们是有多幸运，能够遇到公与夫人。要不是夫人，恐怕我一定熬不过那场饥荒。”
“是啊。”
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偏偏就遇上了，自此一生便改变。
不管好的坏的，我们也只能一并承受，说白了，皆是命。
“之后少爷出生了，我们回了公冶世家，后来也发生了多多的事……”流萤没有再说下去，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去说，也许是不忍再提及，“之后我们认识了话不多但是很可靠的容成，腼腆怕生的阳，还有就是……”说到这流萤突然没了声音，流玉不得不转头去看流萤，却看到了她一脸的难过，“还有就是不正经的半吊左人。”
“左人……”
“嗯，左人。”流萤再肯定了一次，“左人已经死了。”
“他怎么死的？”
“左人被奸人所害。”流玉看到一向天真烂漫的流萤脸上竟露出了如此骇人的神情，仿佛是忍着巨大的悲伤一般，“不只是他，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阴谋，就连夫人都……”说着说着流萤的声音再低了下去。
流玉等了许久都等不到流萤再次开口，流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此时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
“流萤，是我不好。”
“不，不是你的错，”流萤拍了拍流玉的手背，安慰道，“只是那些痛苦的悲伤的事情，你忘了便忘了，从前你就背负了多不属于你的悲伤，如今能够遗忘，其实也是上天垂怜。有时候，遗忘会更好过。”
“是这样吗？”
“当然了！以前你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与我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老是装作一副大人的样，直到大了也还是那样一点改变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以后也能这样的话，就已经很好了。”
很少能够听到流萤说出那么有道理的一席话，流玉显得有些啼笑皆非。
原来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在成长，就连少爷都已经长大成人，而很多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去计较去左右的，毕竟我们也只是旁观者。
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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