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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不理会他,原想叫丰儿跟着出门,一来考察一下这丫头的可用性,二来院里留下平儿安儿到底安心,一想自己下午已经给人放了假,深悔自己虑事不周,只得作罢。

贾琏见她准备妥当,也准备起身出门,王熙凤忽然想起昭儿的事儿,早想起自己初嫁过来那日召见昭儿到底是谁报的信,心中冷笑,凭什么你膈应我时,我就得受着,今天我也让你尝尝膈应的滋味。侧过身对平儿道,“想来怜儿还未家去,跟她说说,今儿先随我和二爷走街去,明日再放她的假罢。”

贾琏不疑有他,随声附和道,“快着点儿罢,莫让别人等久了。”

王熙凤笑道,“我们先走,到了马车上再等着,又不需带什么东西,平儿你叫怜儿快着点儿便是了。”

平儿应了,转身去了东厢房通知怜儿,王熙凤自与贾琏到得府门上了马车,且不管那怜儿如何急乱。

马车驶了没多久便停下了,只听得外头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王熙凤有些激动,这是她头一回出来逛街,若不是贾琏在车上不许她下来,只怕她这会儿早在街上了。

贾琏先下了车,又亲扶了她下来之后,便没松手,王熙凤隔着纱笠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便随他去了。

街上行人甚多,女眷也有,一时不察便会被人碰到,贾琏将她护在身后,缓缓前行。王熙凤难得出来,拿手拖住他的手,“修远,凤儿难得出来,你走慢些好不好?”

隔着纱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见软糯撒娇的话,贾琏听了早酥了一半,每次她受不住自己了低低求饶时候便会这样,若平日里让她这般说话,是怎么都不依的,当下便笑了,低头凑她耳边道,“那边有卖些玩意儿,我带你过去瞧瞧。”

“嗯。”

两人缓步来到摊主跟前,王熙凤瞧着这些面人,戒指,钗环,步摇,做工都甚为精巧,且不论质地如何,光那些个款式,样样都让她有些难以撒手,是以挑挑这个,看看那个,竟都喜欢得不得了。贾琏见她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又怜又爱,忙叫昭儿掏了银子俱都买了回去,两人又牵着手往边上逛去。

想是她被关得狠了,竟是将一条街上光顾了个遍,连着那些卖农家物件的摊子也不放过,贾琏见她淘气,也知难得出来一趟,只牵了她任她四外溜跶。

眼瞧着天将擦黑,路上行人愈来愈多,贾琏将她拖至身前,“凤儿可玩好了,再玩下去婶娘和舅兄怕是要等着我们了。”

王熙凤此时才想起,是约了婶娘的,“呀!我都忘了,瞧我这记性,修远,我们这就过去。”

贾琏轻笑一声,道,“就在前面,走过去便是了,莫急。”

二人快走几步到得酒楼门前,堂前小二见他们进来,早迎上来,“琏爷,您过来了,方才仁大爷交待,说在楼上包厢等您呢!”

贾琏笑道,“哟,我这舅兄倒来得比我还早,快头前带路。”

“诶,您几位请跟我来。”小二哥毛巾搭上肩,身子微微弯着在前头领路。

上楼转过一道弯,再前行两步,方走到一个颇为雅致的包厢。仆一进门,便听得哥哥王仁的声音,“妹婿!你可算来了。”脚步略微一顿,语带疑惑,“凤儿?”

小二早退出房间,王熙凤低头取下纱笠,笑道,“哥哥。”四周环顾了一遭,方问道,“婶娘如何没来?”

“今早柳儿发现兰姐儿有些发热,请了大夫瞧过方知是染了风寒,她不大放心,特特叫了我来,说你今儿要走街,让顾着些。又听得今儿琏哥儿带你出来,方才放心。”王仁笑着坐定,又叫了贾琏和王熙凤一道坐下。

昭儿忙替贾琏取了袍子挂上,怜儿原本将手向贾琏方向伸了伸,见弟弟昭儿动手便是一愣,王熙凤冷冷扫她一眼,她这才替王熙凤取了披风挂上。

因着约好了出来用饭,贾琏和王熙凤皆是没吃晚饭便出了门的,这包厢是贾琏定下的,此时正侧过身跟王熙凤说着这里什么什么好吃,只把王仁撇在一边。若是平日王仁早跳起来不干了,只是今儿来的是她妹妹和妹夫,他也想看看妹子过得好不好,贾琏对她如何。其实打从他们进门之前王仁便瞧见了,贾琏是牵着凤儿的手走来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贾琏着一身湖蓝色长袍披了淡紫色披风,牵着身边一袭猩红袍子的妹妹,两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亲密,旁的人竟都如背景一般了。

“凤儿显是嫁人了便将哥哥撇到一边了,也不问问我要吃些什么。”王仁笑道。

王熙凤见他取笑自己,“哥哥这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凤儿头回出来,见了什么都新鲜得紧,竟是连二爷也顾不上的,哥哥若要出来,多少人抢着服侍,如何偏就要我照顾了不成。”嘴上虽这般说,倒也起身过去给他斟了茶,回身坐定。

王仁见她只嘴上要强,笑道,“今儿哥哥请你吃饭可好?”

“真的?只不兴又来哄我。”

“往后再不哄你了。”王仁抬眼瞧了身边小厮,“到外边候着,我跟二爷说几句话。”贾琏瞧他这般正式,知有事要说,也忙遣了昭儿怜儿出去。

王熙凤见他这样,心猜约摸是要说去京郊大营的事儿了,“哥哥?”

王仁冲她点点头,方才对贾琏道,“妹婿,过了今儿我便要去京郊大营了。我只得这一个妹妹,虽是个女儿身,却比我有见识,想得也深远。”

贾琏一时反应不来,只目瞪口呆看着这对兄妹,“舅兄方才说要去京郊大营?叔父可同意了,如何去得这般急?”

王仁笑道,“倒也不急,年前便同叔父定好了日子,待过了上元节,给妹妹送了花灯才好去的。”

贾琏点头道,“也是,”转念心说哪里不对,“舅兄真去京郊大营,我听得那里很是辛苦,你可熬得过去?”言下之意,你不是开玩笑吧,就你也是个能吃苦的?

王仁知他心里不信,也不解释,“这些时日,我倒是细细想了许多,以前犯浑倒罢了,没得如今知事了还这般混着的。就算不为别的,只为着凤儿对我的一番心思,都不能这般厮混下去了。妹婿人倒不错,今我见妹妹与你相处颇为投契,是以先将心放下一半了。”

贾琏仍旧不明白,这西京城有名的纨绔,如何一夜之间改了想法要洗心革面,虽然心里对王仁能不能在京郊大营坚持下来心存疑虑,但总是高兴自家舅兄能向善的。“舅兄你尽可将心全部放下,我是凤儿的夫君,自当照顾她不让她受累。”

王仁听得贾琏这般表态,满意的点点头,“今儿这顿便由我请,一来托付妹妹,二来,以前一直许她要带她出来,竟从未践过约,如今也算是还了妹妹的愿。”

贾琏当然不依,“今次自然不能依了舅兄,这事儿咱们知道得晚,且舅兄你明日便要启程,来不急为舅兄准备礼物,故尔这席定要我们来请了,权当我和凤儿为你送行。若舅兄觉得亏欠了凤儿,待得你从京郊大营回来,咱们好好的整上一桌席面便是。”

贾琏到底会劝人,王熙凤附和道,“就是,哥哥便依了我们,再者,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哥哥休想哄了我去,还是等你从那里回来,咱们好好聚上一聚。哥哥,凤儿可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兄妹之间的打着暗语,贾琏也不便多问,王仁见妹妹这般说了,只得同意。三人方把下人叫进来,点了酒席吃罢。

酒足饭饱之后,街上正是人潮拥挤,热闹非凡之时。贾琏和王仁两人一前一后护着王熙凤,遇桥过桥,见庙烧香,又买了许多灯笼,可怜身后怜儿昭儿,被人挤挤搡搡,走得甚是狼狈。一行人按着风俗走完了街,又返身逛去。

途中见着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架上所摆面具颇为别致精巧,好些人在旁围观挑选。王熙凤拖了贾琏的手上前,就着摊上点着的灯笼挑挑捡捡,最后选了右侧雕着凤凰图案的面具,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做,金色的凤凰在灯光和月光的辉映下,微微闪泛着些冷光。让众人挡着取了纱笠试了下,很贴合,便索性弃了纱笠,只戴面具。

王熙风见贾琏似乎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脸,再看周围站着的人,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些不自觉的伸手扶了扶面具,轻声问道,“修远,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贾琏讪笑,“没有不妥。”只伸手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凤儿戴它很是好看。”

“我给修远和哥哥也挑一个吧!”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拖了他的手在自己身边站定,边挑边琢磨,这些东西虽不甚贵重,但胜在别致精巧,想来三春也是喜欢的,不如带了回去哄哄她们也好。打定主意后一起挑了五个,取了三个交给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怜儿,拿了一个给哥哥王仁,王仁拿她没法,只得戴了。她又将另一个亲给贾琏戴上。

哥哥王仁生得魁梧,配着个简单的黑色夜行面具,竟比寻常时英武三分。贾琏原就生得长身玉立、风流潇洒,王熙凤给他配了个灰白底配着靛蓝彩纹的面具,竟有一种本就该他来戴的感觉。三人披着上好绸缎做成的披风,锦衣华服,一时竟让旁人觉得珠玉在侧,自觉形秽。

贾琏王仁是何等人也,早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急急护了王熙凤便要离去。方行了几步便听得有人惊讶道,“可是荣国府的琏二爷和节度使府上的仁大爷?”问话的是个20左右的小厮,瞧着衣服,该也是大家族里的下人。

三人同时止步,昭儿甚为机灵,早上前一步代为答话,“正是我家琏二爷与仁大爷,不知您是?”

那小厮,朝着他三人作了揖,方起身道,“小人是神武将军府上冯紫英大爷的贴身长随,我家主子适才说瞧着琏爷和仁大爷了,故才打发我来看看。”

贾琏笑道,“原是他来着,舅兄想也是认识的,既遇上了,少不得我们过去瞧瞧。”

王仁道,“也好,前些时日随叔父拜年见过一回,当时叔父和冯大人皆在,未曾说得上话。”

王熙凤见他二人都要过去,心底琢磨,我是要回避呢,是回避呢没料贾琏附身在她耳边道,“本不欲让你过去,奈何今日人多,单单让你呆着我又不甚放心,还要委屈你随我过去一趟了。”

王熙凤也有些怕人多把自己冲散了,她头回出来,坐的还是马车,要是冲散了,还真是连贾府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再一联想到以前看过的各种电视剧,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跟着贾琏才行。贾琏这般赔小心,赶紧安抚道,“既是修远的朋友,我去见见也是应该。”

三人计定,问清了小厮冯紫英所在,竟是之前用饭的酒楼,贾琏方吩咐了昭儿怜儿将东西放到马车上,再赶了车到酒楼门口候着,方缓缓往不远处的酒楼前行。

到得酒楼,小厮领着上了楼上包厢,彼时贾琏和王仁皆已取了面具,王熙凤本也要取,贾琏略一思索后说了声,“戴着罢。”她便一直戴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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