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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人当前跃下丰安坊门,身形便如一只大雕般,呼的一声,便跃过四丈,柳浥雨跟着跃出。一用劲之际,忽然左胁间刺疼至极,知道已有一处剑伤迸裂,急欲提气,终是不支,直降下去,却见蒙面人竟然伸足在前面的幡上一点,身形复又腾起。他强忍疼楚,左脚在坊墙上一蹬,右手伸指点住周围穴位,身子翻转,如箭离弦,横着朝路上飞去。他眼见路上行人极多,才飞去二丈有余,见一骑马疾速奔来,一咬牙,身子一矮,在地上横掠。接着双脚连动,身子便如游蛇一样,急钻过人群,一眼瞥见那蒙面人早已飞出离他而去,不禁心中叫苦。就在此时,忽见一匹赤色骏马疾驰而来,一只手拉住了他小臂,接着身子也被拉到马上,却是韦旷从坊门牵了一匹驿马。韦旷不住叱马,但那马驮了二人,终是追不上蒙面人。韦旷伸足一踢,那马吃痛,前蹄扬起,却把二人蹶下马背,跟着狂奔进入道路边的柳林。柳浥雨低声**,韦旷却一拍大腿,叫道:“正是!”眼见柳浥雨半蹲在地,一把把他背上,直往柳林奔去。柳浥雨正在诧异间,韦旷已奔进柳林,接着一条宽达已近十丈的大河已在二人面前,正是长安三渠之中的清明渠。韦旷奔下渠堤,见数只小舟正停在阶上,他急奔入舟,随手甩出一大锭银子,直飞向正在堤上谈生意的主人。随即他一解缆绳,清明渠水自长安城南大安坊入城,过安东、昌明二坊,到丰安坊前,水流之速虽有减缓,但仍十分可观。蒙面人向北而去,渠水正送人二人直追。韦旷拿起船浆,奋力击水,他内力悠长,出浆一击快似一击,小船便如游鱼般直向北去。蒙面人在坊上飞奔,韦旷竭力划浆,柳浥雨痛疼稍减,也拿起另一条船浆,二人共划,到得怀贞坊时,离蒙面人不过五丈之远了。韦旷暗暗加劲,只盼早点追上。蒙面人不时朝小船张望,到了延门路时,蒙面人忽然左转,直左上桥,韦旷反应极快,双足一蹬,“一鹤冲天”,直向桥上飞去,蒙面人忽然停步,蓦地居高临下,一掌笼住韦旷。韦旷大惊,这一来他上有强敌,足下小舟已冲出丈余,急切之下身子在空中一翻。蒙面人只是为阻韦旷上桥,掌力并不出击,侧身一踏,已去的远了,柳浥雨眼见韦旷翻身,心知不妙,将船反向蹬回给韦旷,同时自身掠起,已攀住一个桥洞,接着翻身上桥,韦旷正愁桥下无物,忽见柳浥雨将小舟退回,当即猛踏一脚,身形急转,也掠上了桥头。这时红日西斜,照的二人眼中俱是光亮,抬头望去,却哪里还有蒙面人的灰色身影?夕阳渐渐西沉,天慢慢地暗了下来,当最后一丝阳光落在长安城西的巷落中时,长安城中孟兰盆会的灯火也如同星星般处处亮起。曲池坊里,紫袍人看着那满地的纸船灯火默然发呆,一个身穿淡红裙衫的美妇人端了一个烛台走进了凉亭,担忧地看着紫袍人,良久,低声问道:“若荷她还没找到?”紫袍人点点头,转身拉住美妇人的手,说道:“雪娘,我会找到的。荷儿平时我们管教的也不多,这次她离家出走,责之在我,你不要太担心了。今天,皇上已和我说过,万不得已,他会派神策军相助寻找!”另一只手却把一团纸偷偷塞入衣襟。雪娘听他如此说,眼中虽有微微湿润,却也不便再说。二人携手,徐徐往中庭行去。一路上,蝉声时起时歇,仿佛知道今年不会再有几日可以吟唱,还没走到中庭,忽然一名家丁上前,手里捧着一封书函,说道:“王爷,有人前来投书,却不肯走,一定要王爷先看看这封信。”紫袍人稍觉诧异,接过后展开一看,却是一张极旧的书笺,好像是从哪本书上扯下来的,上面的字用墨极深。他从雪娘手中接过蜡烛,只见上面写着:郢王殿下,昔年尊公尝为吾师与贼道一战见证,十六年前吾与贼道复一战,未曾得见君子,均有不忿。今岁八月初朔,太史言有日食之事,吾等欲于次日食日之时复斗于汴州城外禹王台,惟公是瞻,当得无憾。顿觉顿首,再拜再拜,七月十日。”信末并未落款,只是隐隐画了一把匕首状的物事,紫袍人看完手中烛台“当”地一声落地。雪娘急忙拉住他,惊慌中,烛火已将袖口烧着,紫袍人袍袖一拂,扇灭了火,随即问道:“来人在何处?”家丁支吾说道:“来人是个尼姑,我就一直让她在门外等。”紫袍人一听此言,腾身而起,几个起落间已越过院中的三重庭院,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衣女尼,黄昏中一时看不清面貌,只觉得身形很倭,约摸六七十岁年纪,当下拱手说道:“让比丘久候了,可否进我家,细细详谈此事?”那尼姑摇了摇头,说道:“不敢有扰殿下尊驾,我只是来与殿下带来信而已,请问殿下,这场争斗,你去也不去?”紫袍人稍一迟疑,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回复尊主人,八月一日,我一定在禹王台相候!”老尼合十为礼,一言不发,转身而去,行出十余步,忽然衣袖一扬,“咔啦啦”一声,如只游单般大小的鸟扑翅已去。便在同时,郓城外的老道士手里也拿了一封信。这封信来的极是蹊跷,他那小道童傍晚正在扫地,忽然就发现落叶堆里出现了一封书信,信上只有十二个字:“八月朔日,禹王台前,聊复一战!”老道士不看这附着的小匕首,也知道是谁写的。聂隐娘,你还是等不及了,上次你几乎被我刺死于剑下,谁知会有那镜出现,这才让老道身受重伤,哼哼,这些想置我于死地,却也没那么容易。想着这些,他让小道童去前方候着,他还在等着另一封信。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观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接着小道童急奔入内,手中捧着一封紫皮的信。老道士跳了起来,拿过一看,不由眉头舒展开了。信上并无字句,只有一幅画。一个穿绿衣的中年妇女,一个神情呆滞的麻衣汉子,一头黑牛,一头白驴,一个天青色的圆盘。让老道士打心眼里笑出来的是,那黑牛被红色的朱砂画了一个叉,那驴子的后蹄被轻轻画了一道红线,最妙的是,那天青色的盘子中间,有一个细细的红点,他忍不住咧开了嘴,袁子期,真他妈的太能干了!他转回内殿,移开了摆在三清像的旧蒲团,深吸一口气,“嚓”的一声,那块三尺的厚重青砖已被他踏成了一块块极小的碎石,而边上的砖却纹丝不动。老道士对一下颇为满意,觉得这几年来功力又精纯了不少。他双手便如铲子般,三下两下,已经挖出了一个三尺来深的大洞。接着,他取来一盘水,倒在了洞里,他弯下腰去,极其小心地缓缓从土中拉出一个柄。他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柄,一点点谨慎地往上提。突然间,一道闪亮的光从洞中发出,直刺人眼,小道士不由得“哦”地低声惊呼。白光越来越长,闪烁不定,映照出烛光,显得诡异万分。“唰”的一声,白光缩成了一尺三寸左右长短,在老道士手中伸缩不定,小道童怀着敬畏的表情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师父,这就是您老人家的剑啊?”“吱”一声,那剑直插入太清像手中的拂尘中,白光刹时不见,原来那拂尘把竟是这剑的剑鞘。老道士缓缓把拂尘土从太清像上取下,中指一弹,整个麈尾已经落在地上。那拂尘把长不过一尺三寸,径口不足一寸,可见这剑实在是十分狭长,老道士将剑插在腰间,步入中庭。此时皓月当空,银光万里,观中的中庭本就破旧,在这静谥的月光下更显苍凉。老道凝立半晌,忽地一声清啸,那道白光已在他手中。老道细细端详这剑,喃喃道:“十二年了,又出鞘了,呵呵。”手形随即展开,他灰色的道袍中恍如夹了一道雪亮的闪电,那电光奇幻莫测,直如鬼神,直击如霹雳当空,斜掠似银蛇吐信,突前夹后,忽上忽下,直看的小道童翘舌不下。老道舞到最后,那白光就如一张银色的帘子卷在他周围丈五之处,一眼望去,俱是剑光,根本看不见他是如何运剑,如何使招的。老道大喝一声,白光瞬时脱手,直刺入殿门的柱上,立刻不见。小道童急忙跑上前去,用力一拔,谁知那剑竟似已嵌入柱中,老道冷冷地说:“此剑凡是见过的,都有大难,你就这么想死了?”小道童一听,浑身一颤,随即走开。

老道士长叹一声,满是萧瑟之意,走到柱前,也不见他拔剑,已入剑还鞘。他仰头望着清冷的圆月,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十五天,十五天后,我就能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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