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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道路泥泞。

山路间,一支从怀城过来的逃亡队伍在这疾风骤雨的天气中艰难前行。

这支逃亡队伍的组成,多半是河内的高门望族。怀城是河内的治所,即便有些大族的根基不在这里,可多半也会派一些族人作为利益代表常驻城中。此时逃亡,如王氏、常氏、苏氏、冯氏等大族的族人都混在这支逃亡队伍中。其中甚至还有像常氏的家主常林以及前河内太守陈延的独子陈浩这样身份很高的人物。

这些大族成员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护卫,同时也托庇在由方悦率领的不到一千人的府军保护下。

三天前,怀城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便被并州军攻破,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方悦率领这支队伍勉强突围而出,这期间分分合合,一些人离开,一些人又加入了进来。除了那些大家族之外,还有很多的平民百姓看到这里有军队保护,本能的靠了过来。到了三天后的现在,整支队伍已经扩展到了五六千人的样子。是所有怀城逃亡队伍中最大的一支了。

队伍的领导权自然是由方悦担任,同时常林、陈浩等大族的代表也参与了进来。

方悦在并州军攻上城头时,第一时间便选择了带着亲兵弃城逃跑。他甚至没有看到攻城的将领是谁,直到后来才听说是吕布手下的猛将郝萌。

作为一名武将贪生怕死确实有些说不过,但是武将也是人,也不应该白白的去送死。而明白方悦临阵脱逃的常林等人因为要仰仗方悦的保护,故而都很有默契的对这件事保持着沉默。

方悦在突围之前也叫上了王匡,只是王匡却不愿离开。不过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有着要与怀城共存亡的气节。

“我与本初有旧,吕布是不会拿我怎么样的。”王匡对方悦解释道。还劝方悦和他一起投降。

方悦目瞪口呆的看着信心满满的王匡,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摇头走了。

然而吕布率军进城后,王匡等来的并不是吕布的网开一面。吕布显然并不是一个喜欢讲情面的人。

魏续将王匡绑了起来押回太守府,并在府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吕布过来看到后指着这些财宝讥讽王匡道:“我闻王公节(王匡字)年轻时仗义疏财,因此才闻名天下。为何府中却藏有这么多财宝?”

王匡低头默然。

这些财宝其实是王匡出任河内太守后,派一些读书人去郡县之中观察官民的言行,凡是犯错的便立刻抓起来严刑拷问。这些犯人必须拿出钱财或物资才可以抵罪,否则就要宗族连坐一起处刑。很多人为了赎罪都献出了家产,王匡靠这种手段敲诈了不少财宝。

吕布嘲讽的说道:“王公节留下来恐怕并不是因为袁本初的情谊,而是舍不得这些财宝吧。”

王匡羞愧无言,陈宫建议吕布杀掉王匡立威,还可以收服王匡敲诈的那些士族的人心。吕布便命人将王匡带到市井处公开斩首,而王匡为了活命,又做出了一件令人齿冷的事情。

他的妹夫胡毋班乃是党锢之祸中的八厨之一,在天下享有极高的声望。本来胡毋班是来怀城看望他的,破城之后来不及逃跑就找地方躲了起来。王匡为了活命便将胡毋班的藏身之处告诉了吕布。

比起王匡,胡毋班对吕布更有价值。吕布派人将胡毋班抓了起来,逼他投降。

胡毋班宁死不从,还破口大骂“吕贼”,吕布恼羞成怒便将胡毋班杀害了。而王匡最终也没有被吕布放过,一同和胡毋班斩首。

攻下怀城后,吕布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继续领兵南下。而对于方悦这支逃亡队伍来讲,真正的麻烦并不是吕布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而是尾随他们追来的敌军。

实际上追击他们的并不是南下的并州军主力,而是吕布邀请一同南下的匈奴部落,还有少量的张杨的兵马。

并州军一路南下,虽然军纪也不是很好,但毕竟有自己的军事目的,一路行军迅速,所以在劫掠方面做得并不多。只有那些匈奴人是真正的抱着来中原干一票的想法,四处劫掠祸害百姓。因此官民上下皆恨吕布引胡虏劫掠中原。

方悦这支队伍的规模很大,且多是富商豪族,自然十分的抢眼,成了身后那些匈奴部落眼中的“肥羊”。

逃亡过程中,这支队伍与小规模的追兵已经有了一次的交手,双方都没有讨得什么便宜便又都各自分开了。

下午时分,雨过天晴。虽然道路仍然泥泞难行,但是逃亡队伍仍然不敢放慢速度,沿着蜿蜒的山路不断前行。

走山路而不行大道是常林的主意,他们这群人相比较并州军的优势便是地形熟悉。山路相对隐蔽,且地形崎岖不利于并州骑兵展开攻击。

吕布的大军已经越过他们前往温县,不过剩下来的散兵游勇却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支队伍。

方悦策马立在一个缓坡上听着斥候们传来的情报。前几日的那场战斗其实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有大概四五支敌军,多则两千,少则八百,从各个方向尾随他们而来。

方悦皱起了眉毛。追来的这几支军队加一起大概会有四五千人,而他手下的府军却仅有一千人左右,就算加上那些大家族的护卫也顶多两千人不到,兵力非常悬殊。不过最主要的是他们这支部队士气低落,人心涣散,除了像狗一样被人撵着跑外,根本形成不了什么战斗力。

方悦心中毫无主意,只好命人将常林、陈浩请来,看看大家能否一起商量出对策。

逃亡的大部队暂时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的事情,方悦对他们隐瞒了消息。本来就涣散的人心谁知道在恐惧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逃亡的人群中,一辆马车缓缓的跟着人流移动。马车的轿厢被布帘盖着,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但此时能坐上马车逃亡的,于身份来讲也是非富即贵。

马车的御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文士。头上裹着青巾,身着青衣,腰上还挎着一把宝剑。圆润的脸庞显得极为富态,不过却没有那些养尊处优者的慵懒,目光极为坚毅。

在青年文士的旁边还坐着一名白衣少年,身材有些瘦弱,抱膝坐在马车边上,目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正在行驶中,车厢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孔明兄,懿兄弟,刚才淋了一场大雨,衣服想来已经湿透了,车里有干净的衣服进来换一下吧。千万别惹得寒邪入体,染上风寒才是。”

那青年文士回答道:“男女共处一室已是非礼,何况还要当着蕊儿姑娘的面更衣,这种无礼至极的事情我若做出岂不是枉读圣贤之书?”

旁边的少年听到他如此说,斜眼白了他一下。刚才下雨时车里面的蕊儿姐便叫他们进来避雨,青年文士同样以不合礼仪拒绝了,不但他自己不进,还拉着少年一起在外面淋雨。

实际上在少年的心中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他是一个务实之人。事急从权,如今是在逃难之中,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而且退一步说,青年文士要避人口舌,可他现在却是舞象之年,只算是一个半大孩子有什么可避讳的?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青年文士。对方却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懿兄弟人虽小,但是心思却胜过十个成人啊!”

少年被噎得没话说了。

听到两个人斗嘴,车厢里的蕊儿笑了起来,同时笑起来的,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音。

“春华知道什么吗,也跟着笑!”少年转头冲着车厢没有好气的说道。

“春华就是知道。山姑姑笑了,肯定就是懿哥哥做错了。”车厢里那娇嫩的声音反驳道。

“不可理喻!”少年低声嘟囔了一句,转过头不再理车厢里的人。

“春华就是不可理喻!”娇嫩的声音得意的说道。接着又沉默了一下,问道:“什么是不可理喻?”

蕊儿哈哈大笑起来。车厢外的青年文士和少年也被春华的娇憨逗得忍俊不禁。他们一路逃亡来极为的辛苦,压力极大,难得今天能展露出笑容。

笑了一阵,蕊儿在车厢里又说道:“再过两年,懿兄弟便要行冠礼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家父本来打算今日便让我行冠礼,让我早些出仕。只是想不到我被奸人所掳,多亏孔明兄营救才得以脱险。到了怀城后又遇上了兵祸,看来行冠礼之事怕是不可能了。”

“我爹爹是粟邑令,什么人敢欺负懿哥哥,叫我爹爹将他抓起来!”听到少年所说,那个叫春华的女孩气愤的要为他出头。

蕊儿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用葱白的手指轻戳了一下春华的脑门,笑道:“才六岁的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仗势欺人,长大了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那青年文士也打趣的说道:“懿兄弟虽然不能及冠,不过为兄到可以先帮你把表字取了。”

少年嘿嘿一笑,拱手说道:“有劳孔明兄了,家父其实早已经把弟的表字想好了。”

哦?青年文士好奇地问道:“不知伯父取得何字?”

“我大哥字伯达,至于弟嘛,也是离不开一个达字。司马仲达!”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SJGSF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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