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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我想学写字!”

玉坠异变,显露字迹,小雨却半个不识,白白错失良机。事关自己的身世与修行,小雨怎能不急。

习字,势在必行。

老者笑呵呵的答应了。

自此,小雨每ri早晚各抽半个时辰,专心练字,渐成习惯。

第一次习字,老者亲自示范,轻提毛笔,信手挥洒,几个大字跃然纸上,刚劲有力,气势森然。小雨连连叫好,从爷爷手里抢过毛笔,也想潇洒一把。

不料小小的毛笔到了自己手中,立时变的难缠无比,处处跟自己对着干。柔软的笔锋时粗时细,落笔时左时右。无奈之下,小雨每写完一字都要反复的涂抹修改。

殊不知“字似黑狗,越描越丑”。半个时辰下来,小雨满脸墨渍,委屈的看着纸上那一坨一坨的“字”,yu哭无泪,惹得老者哈哈大笑。

从简单的“一”、“二”、“三”、“千”、“万”开始,小雨一笔一划的描摹;轻重缓急,中正方圆,小雨一点一滴琢磨。

诸般技艺,均存奥妙。一杆细笔,数张白纸,费尽小雨心力,丝毫不比游龙步稍显容易。

一边认字一边练字,慢慢的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沈听雨。

名字是老者起的。小雨很是纳闷,爽朗粗豪的爷爷怎会想出如此文雅的字眼。然而,小小的疑惑,丝毫没有影响小雨对它的喜爱。得知名字之后一整天,小雨时不时念叨自己的“大名”,呵呵傻笑不已,如中魔怔。

如此痴样,引得老者万分讶异,却又疑惑不解。

老者并不完全明白名字对小雨的意义——

整整三年,乞讨度ri,听到最多的,是“小乞丐……臭乞丐……小叫花子……要饭的……”,形形-se-se的呼喝,不带温情,冰冷生硬。

小雨在这样的呼喝中长到十岁。

终于有一天,有一位老人,待自己如同亲孙,还煞费苦心的给自己起名。

名字稍显柔弱,甚至带点女气,但在小雨心里,这个名字就是一方巨印,堂堂正正,端端方方的印在那里,印在他心中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印出了一个孩子所有的自尊和荣耀。

小雨很想回到苍老的冰昙小镇,告诉曾经相依为命的赵老伯,告诉自己的玩伴,告诉那些施舍过自己的街坊乡亲,用自己所有的胆量,带着天xing中的一丝羞涩,一字一顿,稚嫩但却郑重的宣布:

“我有名字,我叫——”

“沈——听——雨!”

然后,自己一定会很高兴吧。那种自以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之后,孩子气的得意与兴奋。

一想到这些,小雨就会不自觉的笑起来。沈听雨三字就像三枚石子,在他沉默静寂的心湖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我有名字了,我跟你们一样!”

其实,老者是细心的。

来谷中一个多月,小雨渐渐摆脱了初时的拘谨,活泼跳脱的孩童天xing如雨后小草,慢慢萌发,并时时疯长,谷中小小天地,到处都是小雨上蹿下跳的身影。

随着游龙步ri趋娴熟,小雨的身手越发敏捷,周围树林里的小鸟、小兔之流便纷纷开始遭殃,时不时被小雨搅的心惊胆颤,连老者都大感头痛。

但每逢下雨,小雨就会变得出奇的安静,独坐檐下,望着雨幕,长久发呆。

十岁的他,只是一个小小孩童,不懂得忧愁,更不会去深思,只是单纯觉得,雨好美!

那样铺天盖地的降落,那样纵横四方的巨大雨幕,有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仿佛一场盛大而圣洁的洗礼,万物在它的笼罩之下,无所遁形,只能承受。

平时那些青山,那些绿树,还有头顶的茅屋,带着阳光的温热和灰尘的污浊,在雨水的洗涤下,渐渐的清润,渐渐的明澈,渐渐的通透。那种变化如此微妙,几不可察,但小雨却从中体会到了狂风疾流般的震撼。

眼观漫天雨丝,耳听沙沙雨声,心情便会剔除焦躁,远离烦乱,消弭yin霾,回归——平静。

这种平静,小雨喜欢!

小雨下雨时的痴样老者看得分明,方才给他起名“听雨”,也算是名符其实。

清晨习字,练游龙步,黄昏打坐、临摹书法,其余时间小雨一个人在山谷周围的树林里面疯玩,ri子过的无忧无虑。

ri复一ri,又是月余。

真元的积累,宛如纳涓滴于江海,缓缓提升,ri渐雄厚;而游龙步的修习,却一反常态,突飞猛进,已能走出五十步开外。

进步如此神速,老者喜出望外之余,颇感疑惑。数番详查,方才恍然大悟。最大的功劳,竟然来自每ri一个时辰的练字。

书法,首重布局,次看力道。中正方圆的架构,轻重缓急的运力,都需要高度凝聚的心神和jing细入微的控制。而这两者,在游龙步的修习中同样重要。

心神凝聚,游龙步何时需全力而发,快逾奔马,何处需适可而止,翩然若羽,诸般腾挪变化,尽数了然于胸;控制入微,能用七分力处,绝不妄用七分半,能够借力之时,自能四两拨千斤。如此习练,同量的元力,足以支撑双倍的时间,进境自然快极。

想通其中奥妙,老者突发奇计,望着小雨,笑的分外不怀好意。

中指轻弹,一道赤se真元,灌入笔杆。小雨顿觉手中细笔刹那之间化为jing铁所铸,重若千钧,原本得心应手的感觉荡然无存,字迹重新回归初学之时,歪歪扭扭,成团成坨。

数ri之后,小雨手握千钧之笔,从容挥写。老者姗姗而至,弹出一道赤se真元,扬长而去。小雨眉头大皱,冷汗涔涔,毛笔又重了一倍……

在与毛笔的较劲中,小雨的字迹大有长进,虽不像老者那样刚劲有力直透纸背,但纤瘦的字体却自有一派朗朗晴空之势,略显柔弱却不失端方自然,如若仔细观赏,别有一味。

小雨隐约明白了“字如其人”的道理。

爷爷的字,同样是瘦,却更凸显其中的坚硬和棱角,那样浓重的“点”,那样刚直的“竖”,那样急迫的“折”,那样决绝的“提”,那样锋锐的“钩”。

其实爷爷的字,是不适合很多字写成一排的,因为每个字都隐藏着孤傲,彰显着尖锐,仿佛一把利刃,散发着冽冽锐气,凛然不容靠近。

爷爷这一生,肯定经历过大坎坷,忍受过大折磨,小雨暗暗想道。

黄昏时分,小雨自笔墨纸砚中抬头。

山坡上,爷爷负手而立。夕阳正收尽最后一丝苍凉晚照落下山头,余光she下,在老者身后留下一辑修长的身影。老者就那样静静站立,凭目远眺,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了,沉静了,风徐,云淡……。

此时的老者,才是小雨想象中真正的爷爷,这种静才是爷爷的本se。这种静,经历了所有起伏动荡之后,蕴怒涛奔涌于内,显海晏河清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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