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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的光yin过得似乎要快一些。转眼间我已经长成一个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并且我还赶上了那个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特殊时期运动。

小山村里的任何行动似乎都要比城里迟缓一些。记得是在那一年的六月里村里的支书从公社开会回来说全国都要进行特殊时期运动。运动的重点是破四旧、立四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很快上面派来了两个下乡干部叫什么“**思想宣传队”说是来村里指导运动发展的。

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特殊时期运动就这样爆发了。

在连着开了几场大会以后十七岁以上的年轻人成立了威风凛凛的“红卫兵”组织。我们这些十七岁以下的也戴上“红小兵”的袖章加入了红卫兵的行列。

运动一开始是破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急先锋就是我们这些敢想敢闯的红卫兵小将。

村子里所有的庙宇、神龛都被当作迷信的东西铲除。能搬的搬能拆的拆能烧的烧。凡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那些带迷信sè彩的东西通通的消灭掉。

接下来就是斗走资派了。按照当时的逻辑当权派就是走资派就得通通的打倒。有几个年轻人在墙上贴了几张大字报成立了什么的“革委会”代替了村里的刘支书。而这个刘支书也就首当其冲的成为了我们红卫兵批斗的对象。

刘支书六十多岁是村里三个党员中人缘较好的一个。虽然他在我们这个村是单门小户可他被大家公认为是老好人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就担任着村里的支书。刘支书为人厚道从来不以村支书的架子示人。老伴死十多年了他也没有再续一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在为村里的大事小事忙忙碌碌的奔波着。

运动来了他成了红卫兵唯一批斗的对象。大会小会他都得到场。无论是大人、小孩提出的问题他都得认认真真的回答……

有一天革委会主任从城里回来说是他看了县城里面的一个批斗会觉得我们村的批斗会太温柔要加强点火力。

这一次的批斗会是在一个刚刚下过小雨的傍晚举行的。

在村北口的打谷场上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差不多全来了。我们这些年龄不大的红卫兵一个个神气活现袖子是戴着印有“红小兵”的红袖章手里拿着**的红宝书充当着维持秩序的角sè。

下乡干部首先讲话他说我们村里的运动跟不上全国运动的脚步需要再加强火力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开火!开火!再开火!

革委会主任也讲了话他在重复了刚才那位下乡干部的话以后命令几个红卫兵舁来了一个大方桌以及学校里的一个小黑板。

批斗会开始了。

革委会主任让刘支书站到大方桌上面去可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刘支书攀爬了两次也没有上了方桌上面。最后还是在几个红卫兵的协助下总算是颤巍巍的站在了大方桌的上面。

在革委会主任的命令下两个红卫兵又将那块拴着细米丝的小黑板挂在了刘支书的脖子上。

一些大人们高声呵斥着刘支书并让他交待那些所谓的问题。我们这些红小兵则是在利用一次次的空当呼喊着一个个时髦的口号: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舍得一声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一定要把无产阶级特殊时期进行到底!”

大方桌上面的刘支书与其说是个被批斗的当权派倒不如说他像个被戏耍的猴子。高高的方桌四条桌腿子不停地晃动吓得他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挂着黑板的那根细米丝已经深深地嵌在脖子后面的肉里。额头上脸上脖子里几处的汗水汇集在下巴尖上像是刚刚下雨过后房檐头的那个滴水一滴连着一滴一滴接着一滴几滴要是连着下来还能在桌子上面溅起不小的水花来。刘支书的两条腿在微微的颤抖着原本就有点佝偻的腰身也弯的越来越低……

批判会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这个发言批判那个高声质问。这个言辞凿凿那个嬉皮笑脸。弄得刘支书像只下不了树的猴子似的竟然被革命群众当作了戏耍的对象。

突然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刘支书脚下的那张桌子猛然一晃动随着“咔嚓”一声响四条桌子的桌腿齐齐的倒向了一边把站在桌子上面的刘支书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

红卫兵们还没有行动一些老年人赶紧跑过去扶起了刘支书。可是无论人们怎么样的搀扶刘支书就是站不住站不稳。后来虽然用一条腿挣扎着站直了但另一条腿怎么也不敢触地。看他额头上的汗水和脸上的痛苦表情人们最后认定他的那条左腿的脚踝是踒了。

批斗会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几个与刘支书住的比较近的邻居将他搀扶了回去。

刘支书的脚踝踒了革命群众一下子失去了批斗的目标好像是没有了事情可做憋在心里的那股革命热情无处发泄似的难受。

就在刘支书脚踝踒了的第五天傍晚革委会主任将我和狗蛋两个人叫在了大队他神秘兮兮的对我俩道:“刘支书是我们村最大的走资派非常非常的狡猾。根据革命群众的反映他这两天的晚上都要出去看起来他所谓的脚踝踒了完全是假装的。你们俩的任务就是晚饭以后潜伏在他家附近严密监视这个走资派的一举一动看看他晚上出去究竟是去干什么……”

在接受了这个神圣的任务以后我的心里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激动。我们是**的红小兵革委会主任交待的这个任务就好像是接受了**的圣旨一样感到无比的光荣无比的兴奋。

在匆匆地吃过晚饭以后我和狗蛋两个人就悄悄地出了家门。虽然是晚上可我们袖子上戴着红袖章手里提着红缨枪毫无半点惧sè一心在想着如何能揭穿这个老走资派的诡秘行动。

刘支书家的大门口是一棵大枣树枝繁叶茂下面的躯干粗的两个人抱不住上面的树枝四处延伸是我和狗蛋选择的最好的潜伏点。

渐渐地周围人们家屋子里的灯熄灭了村庄安静了下来。

我和狗蛋在大枣树上面蜷伏的虽然是腰酸腿痛但丝毫不敢怠慢四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支书家里的窗户和那扇破旧的门。

忽然刘支书屋子里的灯灭了。

狗蛋低声对我道:“人家睡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听了狗蛋的话以后马上有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潜伏监视发现……都不存在俩人一晚上的行动都白白的忙活了。

就在我和狗蛋俩人准备下大枣树的时候屋子的门“吱扭”一声响刘支书拄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

微弱的月光下看得出刘支书的脚踝还没有痊愈。他慢吞吞的颤悠悠的拄着那根棍子出了院子向村外的一片梨树林走去。

这个老走资派深更半夜的要去梨树林里干什么?是去哪里藏什么东西?还是去哪里幽会什么人?

我和狗蛋悄悄地溜下大枣树像是两只夜猫子似的尾随在刘支书的后面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梨树林到了。

这里是一片栽下没有几年的梨树林。不太高的梨树都还没有结果叶子稀稀拉拉的。一般人白天也很少来这里别说是在这晚上。

刘支书蹒跚着进了梨树林大概走了七八步就站住了停留在了一棵梨树的下面。

借着夜幕的掩护我和狗蛋潜伏在了距离刘支书十几步远的一处土堎后面观察者前面的动静。

朦胧的月光下轻飘飘的从侧面走过来一个女人。她头上好像蒙着一个头巾站在了离刘支书五步远的地方。

两个人开始了交谈女人说的多刘支书说的少。女人的话音里带着解劝刘支书的话音里带着无奈。但是他们两个人究竟谈论了些什么由于距离的关系我们是一句话也没有听清楚。

我在心里偷偷的笑了。好你个老走资派平ri里你道貌岸然背地里却男盗女娼深更半夜的跑出来原来是偷偷地与**幽会?

这个老走资派的问题搞清楚了那这个与他幽会的女人是谁呢?我们得慢慢的仔细观察再不行就跳出去将她当场抓住。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开始唱开了声音软绵绵、娇滴滴扣人心弦、催人入眠。可是她唱的那歌词却是异常的骇人:

上吊好上吊好

上吊能解人烦恼。

细细绳弯弯绕

往上一挂就逍遥。

上吊好上吊好

上吊能吃油炸糕。

别犹豫没人笑

时辰一过走不了。

听了这个女人唱的歌词以后我心里马上明白了闹了半天她们两个人不是在幽会原来这个可恶的女人是在解劝刘支书赶紧上吊去死?

人命关天事不迟疑我大喊一声:“不准动!”端着红缨枪第一个从土堎后面跳了出去。不过机灵的狗蛋也紧紧地跟着我冲了上来。

刘支书可能是被我的那一声大喊和我们的举动吓坏了愣怔在那里好像是定格了一样嗓子里咕噜了一阵嘴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个刚才还在解劝刘支书上吊的那个女人一见我和狗蛋跑过来扭头就向梨树林子的深处跑去。

我和狗蛋都是赛跑的好手手里又端着威风凛凛的红缨枪哪能容得你一个女人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跑走呢?

梨树林子里面下面高低不平上面有梨树的枝枝叶叶使得我们俩追赶的速度有点力不从心。不过狗蛋还是很默契的与我分开形成扇形的迂回包围圈。

这片梨树林的南面我们非常的清楚左边是一道深沟右边是一道高高的悬崖她跑不到哪里去。终于在我们这两个革命小将的奋勇追赶下这个戴着头巾的女人最后还是被我们逼在了那道高高的崖头下面。

女人背对着我们站着。

“你是谁家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劝这个走资派上吊?”我第一个向这个女人发起了审问。

“转过身来把你头上的头巾摘下来我看看你是谁家的女人?”狗蛋用红缨枪指住了前面的女人。

微弱的月光下这个女人的身段看起来还不错年龄大概是在三十多岁左右。因为她的头上戴着一块头巾我们无法分辨出她究竟是谁家的媳妇。

狗蛋向前一步用红缨枪抵再在了女人的后脑勺上面厉声喝道:“你是自己主动往下摘头上的头巾呢?还是要我的红缨枪帮忙?我今天一定要看看你是谁家的女人。”

女人可能是害怕狗蛋用红缨枪去挑她的头巾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必须要看?”

狗蛋看了我一眼道:“必须要看。”

女人道:“看了不后悔?”

狗蛋道:“不后悔。”

女人的话说得不冷不热似乎带着一股凉意。

狗蛋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月光下女人一边转身一边用手将头上的那块头巾慢慢的掀开……

妈呀!我和狗蛋两个人都看清楚了。这是一个面容较好的女人三十多岁脸上洋溢着少妇特有的韵味两只眼睛脉脉含情招魂勾魄。唯独嘴巴里边的那个舌头长长的伸出嘴巴外面足足的有六七寸长……

一瞬间“吊死鬼”这三个字充斥了我们两个人的脑海。也就是在同一时间里我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后一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什么的红缨枪不要了什么的梨树枝顾不下了跑跑跑没命的跑保命要紧……

来的时候我和狗蛋是紧紧相随着的可是从梨树林里往回跑的时候就各顾各了。他是从哪个方向跑的?有没有被那个吊死鬼逮住?我不得而知。反正当我跑回自己家门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快要站不住脚了。在确信后面没有那个吊死鬼追来的影子后我匆匆忙忙的拉开了家门。

第二天狗蛋与我碰了面说他跑的时候摔了两次跤额头上也被梨树枝深深地划了两道口子。

当我们向革委会主任汇报了我们昨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以后革委会主任完全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他说我们俩肯定是偷偷的睡了觉根本没有去监视走资派。我和狗蛋都极力分辨想还自己一个清清白白。可是革委会主任说着说着就变了脸虎着个脸对我们道:“你们再要说就是替牛鬼蛇神做宣传了。”

在那个年代为了运动的需要我和狗蛋都没有和自己家里人说起过这件事亲。

也就是我们在梨树林里遇到吊死鬼的第二天革命群众在革委会主任的带领下加大了对刘支书批斗的次数和力度。而年老体弱的刘支书最终忍受不了无休无止的批斗十天后的一个夜里吊死在了那片梨树林子里面给自己戴了一顶“畏罪自杀”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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