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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月听这男人讲完,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只好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有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大坑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不看也罢。她向窗外看了看,依旧是大雪纷飞,说话这一会儿,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寸来厚的雪,屋子里暖融融的,一冷一热,她的脸有点发烧。她总感觉这个村子好像凭空冒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没来由地让她不太舒服,如果晚些雪还不停,她就是用脚走,也要走回县城里。

成霜染拿着一包脆饼,就着白水干嚼,咔嚓咔嚓的,一时间没人说话,大雪又湮没了村里的嘈杂,李子月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能发生什么事呢难不成来个地震再莫非她被这个故事给吓着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应该是她太紧张了,心里不踏实,如果有人能拥抱她一下那该多好。

忽然间梆梆的敲门声响起,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我擦谁啊,这么不客气,不会是讨债的吧”李贺不满道。

男主人忙嘿嘿地道歉,说:“指不定是有啥急事,我也吓一跳。”随即连忙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柱子和他一比,简直变成了一只麻雀。

来人十分不客气:“猴儿,你有钱没,二奎找咱们借钱呢诶呀,有客人啊”

男主人回过头对李子月说:“我叫高侯,这是我发小强子,他们都叫我大马猴,简称猴,哈哈。”

“耶这美女谁啊猴哥你这可不地道,嫂子昨天才走,你今儿就”来人看见李子月笑里藏刀的神情,后半句话硬没说出来。

猴儿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啊,这整的啥事,你别闹心,我这哥们说话就这德行。”他把强子让进屋来关好门,问道:

“咋了强子,二奎咋忽然缺钱了”

强子瞥了眼李子月一行人,嗯嗯着没说话。

“没事儿,他们就是偶然来这考察的,不干她们事,你有啥快说。”

强子这才敞开了说:“二奎和没和你说过,一连好几个晚上,有人挠他的门,每次开门都没人这事”

“没有啊谁闹着玩呢吧。”

“有病啊,大半夜的闹这个玩而且他家天天莫名其妙丢东西,媳妇在家都看不住啊。完事昨晚出事了,他门上老大一个血手印,她媳妇都吓晕了。今儿请了大仙来看,人家问完了,结果发现他前两天把地里一个黄皮子窝给毁了,眼瞅着冬天了,这窝黄皮子上哪儿过冬啊八成是黄仙报复了。”

“啊”猴儿的表情有点僵硬:“他他他,干啥要掏人家窝啊这也不是翻地的时候啊。”

“我哪知道啊,他说影响来年耕地,趁着冬天先掏了,省着春天地不平。现在大仙说了,血手印都出现了,今晚可能就不是丢东西了,要丢命了所以才这么急,赶紧凑钱做法事啊”

“多钱啊”

“大仙说要两万,一分不能少,他只能拿出一万五,我添了三千,大家都是发小儿,就你最有钱,你帮帮忙”

猴儿摇了摇头叹口气,回屋取了一叠百元钞票,数出了二十张揣在了口袋里,就要随着强子出门。

“那个啥,妹子,屋里暖和,你们就在我家呆一会儿,我过会儿就回来。”他对着李子月说。

李子月却站了起来,一脸笑意地说:“不打紧,我和你们去看看,这跳大神我还真没看过。”

高侯把李子月一行放家里,其实自己一万个不放心,但是碍着面子,又不好意思赶人走,这时听李子月要一起去,顿时兴高采烈。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向村里走,远远便望见黑压压一圈人,足有四五十个,想必就是强子口中的“二奎”家了。

李子月没有一马当先冲到前面去,而是站在人群中第二排,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向中间望去。人群当中有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中年人,头上戴着奇怪的面具,看不清男女,手中拿着一只大牛角做成的法器。在这人的面前有一个香案,上面放了些死去的鸡等肉食,被众人围着,他倒是不焦急,背对着人群晃着牛角,牛角上的铃铛哗啦啦直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着准备。香案对面就是二奎家的房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门上的血手印。

“这是萨满”李贺在一旁小声地问。

李子月冷哼一声:“萨满萨满可不是这样的,不过这个人确实是在装萨满,不过没装明白,道士装成了一半道士。”

“你说他是装的就是说他根本不会驱魔什么的”成霜染好奇道。

“你真是摆在豫派呆了那么多年,这么明显的扎飞都看不出来。”李子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所谓扎飞,就是假扮一些妖魔鬼怪,弄出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来,等到那人害怕上钩了,再假扮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去做法赚钱,说白了就是装神弄鬼。在许多年前,豫派也有很多扎飞的人,但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信了,所以仅存的一些人,都活动在比较偏僻的村落。李子月心里暗笑,在河南,扎飞的人基本上会伪装成道士、和尚,用些桃木剑和木鱼“除妖”,在东北,他们却伪装成萨满了,还真是入乡随俗。

猴儿和强子走到那萨满跟前,同时去的还有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家伙,想必就是二奎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付钱。可是那萨满却不接,低声说道:

“这个钱不是给我的,是给黄大仙的卖命钱啊,你把这两万块钱放到你挖过的那个洞里去,黄大仙自然会去拿。”

除了他们三个,没有人听得见这萨满在说什么,只不过李子月早就想到那萨满不会拿钱,此事见到三个人同时朝一路走去,心里了然,便给费萌使了个眼色,费萌会意,绕过人群,偷偷地跟了上去。为什么要费萌去看呢,因为她身材最小,又是个女孩,一来不易被发现,二来即使被发现了,也容易蒙混过关。

雪下得小了一些,看起来快停了,不过李子月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便留了下来。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成霜染都冻麻了,三个人才回来,而费萌不出意料地没有回来这说明她没被发现,已经在守株待兔了,说不定这一会儿已经看到接头人了。

那萨满不经意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看了看,很快又将脸转了回来,大喝一声,开始跳起来。听到她口中的胡言乱语,李子月才发现这大约是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上边是什么人。本来她不像管这闲事,但她觉得蹊跷,一般来说,骗这种农户,开口不会超过两千,去了成本赚个一千多也就可以了,但她为什么敢要两万呢这不合常理。唯一的可能是,这女人只是一个中间人,赚的是一点劳务费,背后有人指使,指使的那个人,才赚大头。

那萨满开始念叨起来,将天上的神仙念了个遍,最后报自己是“铜仙左护法”。李子月听到这个名字忽然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道上有规矩,扎飞做法的时候,要报上上头的人,一来用这个名头吓退人群中其他组织的同道,二来也亮明身份,如果得罪了谁,也让人家知道找谁算账。当然,他们并不会真的报上自己顶头人的名字,而是有一个代号。这个代号内行的人一般都知道是谁,而外行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所以李子月一听“铜仙”这个名号,便知道这人是东三省最大地下组织头目刘云飞手下的人。

而她恰好和刘云飞交情不错,刘云飞还欠了她一个人情。有一次她去东北,正好遇见了条子,缠斗的过程中,碰巧救了刘云飞一命。所以刘云飞为了报答她,承诺说,东北没几个墓,但凡是她李子月看得上的墓,随便盗,只要请他吃顿饭就行。所以一来二去,倒是李子月欠刘云飞人情多一些。但是以李子月对刘云飞的了解,眼下这件事有蹊跷。刘云飞不像龙二,对手下人管教严得很,像这种自己拿不了多少钱,还把别人骗的倾家荡产的“中间人”活计,他是绝对不允许手下人做的所以这个萨满,肯定是自己接活了。李子月微微地笑了笑,暗暗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发给了费萌那是她们的暗号,意思是可以拿人。

萨满卖力地大喊大叫,一会儿叫神一会儿叫仙,忽然她拼命地哆嗦几下,好像被附体了,声音也开始变化,变得尖锐异常。李子月心里更加笃定这是刘云飞手下的人,因为她明显系统的训练过扎飞,不然不可能将声音变得这样异常。

“我告诉你,我是黄大仙你端了我的窝,我就抄你的家,全家四口外带一只土、四条金鱼、六头猪,一个也甭想活”那萨满尖叫道。

强子瞪大了眼睛:“她怎么知道二奎家有这些东西难道黄大仙真来了”

李子月没有理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萨满,只见她忽然跪了下来,颤颤抖抖地恢复了原来的声音,似乎在低低地恳求着什么。就这样时而乱蹦乱跳,时而低声下气地折腾了十几分钟,忽然香案传来一阵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而那萨满终于呼哧带喘地坐到了地下,似乎终于做完法了。

二奎颤颤巍巍地走上去,怯声问:“完事儿了”

那萨满点点头,掏出一块布走到二奎家门前,拂拭了几下,那血手印果然便不见了。围观的众人皆是不住地惊叹。二奎见状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要道谢,忽然见到萨满身后站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眉目清秀,但是神色十分不善地看着那萨满。

这女人正是李子月,她轻轻地拍了拍那萨满,附耳道:“大姐,扎飞扎的不错啊,刘云飞不知道吧”

那萨满闻言,一连后退了三步,用手中牛角指着李子月不断地晃:“狐狸精,狐狸精,大家快来打狐狸精”

围观的众人早就注意到这个只身上前的美丽女人,一时间摸不到头脑,忽然听萨满一声尖叫说她是狐狸精,一个个都呆了三秒,然后便炸开了锅,谁也不敢上前。

李子月咬了咬嘴唇,她本来只想点那萨满一句,让她把钱还了了事,谁知道她来这么一手,真是逼人太紧了。幺大柱三人见状,连忙来到了李子月身边,李子月摆了摆手,走到香案边,看了看,拿起了满满一杯水高高举起,故意撒出来了一些。围观的众人谁也摸不着头脑,她这是要干啥李子月不慌不忙地抓起桌上一把粉末状物体洒进杯中,三秒过后,她将杯子倒了过来,里面滴水全无。

这其实是很常见的魔术,每个学过扎飞的人都会,在大家质疑的时候显露写神通。那些粉末是特制的魔术道具,可以吸水,又可以做出爆炸声。本来如果在舞台上,大家未必认为这是什么神通,但是此时此刻,大家却都信了,因为刚刚大仙用过的东西,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水和沙子,怎么会是魔术道具呢

一个动作把众人唬得鸦雀无声,所有人觉得这女人必定是狐狸精无疑了,最惊讶的莫过于猴儿。

趁着大家不说话,李子月开了口:“我不是什么狐狸精,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大仙,你们想不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没人回应,但答案毋庸置疑。那萨满的小腿明显地哆嗦了起来,但是左边站着幺大柱,右边站着李贺,她想走都走不了。李子月走到门前,在血手印稍低一点的位置抠了一下,指甲里显出一些红黑色碎片,似乎是血液干涸凝固的东西。她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又给前排的人看了看。

“这个呢,是鸡血。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那个位置会有鸡血呢这是因为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将鸡血涂在了那个位置,然后到了半夜,黄鼠狼就会循着气味过来。但是这个位置不高不低,黄鼠狼勉强才能够到,只好跳起来,又撞又挠,这就导致二奎连续几个晚上听到挠门撞门的声音。但是一开门,黄鼠狼就跑了,所以他根本看不见人。黎明的时候,这个人再把血擦掉,连续几晚如此,为的是让二奎坚定了闹鬼的心。而昨晚,这个人用特殊材料在门上拍了个手印,这种材料闻上去很像血,而且很难擦掉不过这位大仙手里的布也浸过特殊液体,所以一擦就掉了。”

强子的神色半信半疑,开口问:“那那你怎么解释二奎家丢东西啊”

李子月打量了强子一眼,笑道:“那肯定是有人偷了啊。”

猴儿摇摇头:“二奎的媳妇不是一直在家看着呢么”

李子月点点头:“没错,所以偷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媳妇自己啊”

二奎大惊,骂道:“贱货,胡说八道,我媳妇为啥要偷自己家啊”

“你媳妇呢”李子月问。

“她今天早上晕过去了,醒来就躲出去了,说解决了再回来。”

“那你现在打个电话,叫她回来。”李子月不慌不忙地说。

二奎怒道:“你让打我就打你是谁啊你”

蓦地,天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李子月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知道费萌得手了。而二奎什么也没看出来,稍微愣了一下又愤怒地盯着李子月看,希望她给个解释,李子月瞥了一眼那个萨满,发现她一直将脸转向哨音的方向,虽然面具之下看不清脸,但依旧看得出显她十分的紧张。

李子月摇了摇头:“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给你答案。”

二奎憋了一肚子气,李子月揉了揉眉心,走到房子边上靠住了墙。众人一直在看表,二奎最是焦急,五分钟没过便不耐烦地骂了起来,说十分钟多一秒他就把李子月揍一顿。

“九分半了啊”二奎恶狠狠地叫起来,似乎要上去打人,被边上的人拉住了。

“小梅”人群中一个人叫了起来。二奎忙转头去看,李子月也循声望了过去,只见费萌扯着一个女人钻出了人群,那女人见到二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李子月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想的没错,去拿钱的果然是二奎的媳妇。

二奎看了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媳妇,又看了看李子月,显得不知所措起来。

“为为啥”二奎结结巴巴地问,而小梅只是哭着说对不起,并没有说原因。

李子月淡然一笑:“想知道原因去问强子。”

强子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小梅的哭声也戛然而止,一双眼惊恐地看着李子月,费萌将钱塞给了二奎和猴儿,低着头回到李子月身边,似乎很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事情的真相完全可以从这几个人的表情上看出来,淳朴的人依旧是淳朴的,即使做了骗人的事情,表情也不会那么堂皇,只需要点一点,不必将话说的那么清楚。但附近的几个,谁都看得出来,二奎的媳妇小梅应该是和强子串通了,骗了二奎的钱,又偷了他许多东西,至于猴儿,完全是被强子拖下水进来搅局的。至于他媳妇为什么和强子串通,就不便继续想了。

“强子”二奎一把甩开小梅,面带威胁地转向了强子。

强子连连后退,一边摆手:“不是,兄弟,不是”

“别他妈叫我兄弟你干的这是人事么”二奎怒不可遏,抓住强子的领子就开始揍他,强子丝毫不敢还手,蹲在地下捂着头。一个彪形大汉被一个精瘦的人拳打脚踢,若不是强子心中有愧,怎么可能发生呢

而李子月不是很关心他们这些红帽子绿帽子喜当爹喜当妈的事,将那萨满拉到没人的地方,问道:

“我问你,是刘云飞手下的吧,别再和我耍花样了,我既然知道他,你必定不能拿我怎么样。”

那萨满点点头:“老妹儿啊,我这也是我妹妹生小孩了,没有奶粉钱啊”

李子月挠了挠鼻翼:“你叫我老妹儿可不太合适,在道上,我的辈分应该比你大。”

“你是”

李子月凑过去:“你听没听过豫派李子月”

那萨满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是我们大当家的恩人”

“唉,不敢当,我这是还他点人情。今儿我抓你,对你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让你绝了单干的念头。看你这个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今天是被我发现,如果哪一天你是被刘云飞发现了,性命可要堪忧。念在你是事出有因,搬出我来,刘云飞应该会给个面子从轻处罚。还有,如果你缺钱就和刘云飞说,以他的性格,不会看着你妹妹没有奶粉钱的,何必自己出来冒险呢”

那萨满叹了口气:“李我要叫你啥呀”

“你还是叫我老妹儿吧。”

“老妹儿啊,谢谢你了,可是你为啥要抓我,又为啥要帮我啊不是说大家不管闲事的么”

李子月舔舔嘴唇:“其实我这趟来东北,心里有点没底,正愁不知道找谁帮忙,忽然看见你了。你替我和刘云飞传个信,就说我可能遇到比较棘手的事情了,让他在这一带多派点人,如果遇到麻烦,也有个照应。”

萨满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平凡的脸,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大冷的天,额角还不住在流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刚才跳神累的。

“老妹儿,你放心吧,我明儿就去找他自首。”

李子月笑笑:“其实如果你觉得瞒得过去,不和他提这一桩也行,只说我要他帮忙就好。”

她摸了摸背包,掏出一沓人民币,数了十张交给那萨满:“你也别推辞,这点钱是补你的成本。”

“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萨满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将钱放入了口袋。李子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走了,那萨满手里拎着面具,一步三回头,最后转过了一条小径,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成霜染凑了过来,还没等她开口,李子月便抢先问:“和我们出来,有意思不”

“有点吓人。”

李贺嗤笑一声:“这有啥吓人的,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这就怕了,到墓里还不吓死你可是姐,你说你是建筑公司的,现在怎么圆啊”

李子月看了看天,微笑着说:“不需要圆了,雪停了,咱们可以悄悄地走了。三姨奶奶,你开车,你这七拐八拐的,我可开不回去。”

“别叫我三姨奶奶”成霜染气呼呼地大吼。

李子月招了招手,众人从房子背后绕了过去,一路沿着村边躲开人群,远远地望见了那辆路虎,车身已经积了一层雪,好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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