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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一艘私人游轮,所以游轮上也都配了医生。

周纤纤被海水泡了好几天,身上的肌肤都泡腐了,所幸的是,人还有气。

经过大半天的抢救,人终于睁开了一次眼睛,却很快又晕了过去。

医生见她虚弱,又给她打了营养针,直到当天晚上,周纤纤才彻底的醒了过来。

韩香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抓着她的手,颤抖着声音喊她:“纤纤,你没有死,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周纤纤睁着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怔怔的盯着船舱顶端,顿了好久好久,她才开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韩香”

韩香微微的怔了一下,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她还是猛的点了点头,说:“是,我是韩香。”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周纤纤又问,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和一丝惶恐。

韩香握紧她的手,急急的说:“纤纤,你先别急,你掉到了大海里,你还记得吗”

周纤纤顿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在点头的时候,她纤瘦的身子不经意的抖了一下,似乎很害怕。

她当然记得她掉进了大海里,也记得自己掉进大海之前,秦子悦都对她做了些什么事情。若不是她最后极力反抗,导致滚落大海,她现在可能已经脏了,这整个身子都已经脏了。

秦子悦,呵,那个女人可真是恨她。

“纤纤,我们现在在船上,而且正要回a市哦。”韩香笑着说,声音里尽是喜悦。

“船上”

周纤纤似乎这才感觉到周围微微有些晃动,原来是在船上。

再次听到她疑惑的话语,韩香微微的蹙了蹙眉,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良久,她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们在船上,而且在船舱里,纤纤你看,从窗户那还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说完,她还指了指窗子。只是奇怪的是,周纤纤的视线并没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反而依旧直直的盯着天花板,那毫无焦距的眼珠让她心惊。

她也终于发现了那丝不对劲在哪里,她颤抖的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令她难受和绝望的是,她的眼珠子竟然一动也不动,俨然是失明的样子。

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睛,忧伤的问她:“纤纤,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吗”

周纤纤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的盯着那船舱的顶端,平静的模样让人害怕。

对,她确实已经看不见了,再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那时候,苏醒的时间太短,让她以为那是错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漆黑的一片,让她彻底的相信,她真的已经看不到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醒来的那一刻,怔了很久很久,因为她在消化,消化这个不幸的事实。

耳边隐隐传来韩香压抑的哭声,她摸索着拉住韩香的手,笑着说:“香香姐,你别这样,我掉到海里都没死,这难道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最幸运的是,还是被你给救了,所以老天对我还是很好的,我真的而已经很知足了,所以香香姐,不要因为我的一双眼睛而难过,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韩香捂着嘴哽咽了一声,半响,勉强的笑了笑,说:“对,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周纤纤也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淡,半响,她握紧她的手,问她:“香香姐,你知道子言和乐乐的情况吗”

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秦子言会有多难过。

秦子言是一个死心眼又极端的人,从最开始她为了保护孩子而制造假死的那件事就可以看出,那个男人竟然固执极端得为她殉情。

所以这一次,她很担心那个男人会想不开。

韩香抿了抿唇,低声道:“听阿楚说,子言带着乐乐离开了a市。”

周纤纤心头一紧,慌忙问她:“那他们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子言带着乐乐离开的那一天,阿楚问过他去哪,但是他没说,他只说,他要带着乐乐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而且还说,你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去找他和女儿,因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知道他那一刻身在哪里。”

听完韩香的话,周纤纤的心里一派了然。

她微微的笑了笑,语气笃定的说:“我想,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

韩香微微一怔,惊讶的盯着她:“真的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说,“那曾是我跟子言生活最快乐的地方,也是我很子言感觉最幸福的地方,我最最想去的就是那个地方,子言他一直是知道的。”

韩香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好,纤纤,你说那个地方是哪,我送你过去吧,然后我通知阿楚,让他也去那个地方,然后我们四个人好好的聚一聚好不好”

周纤纤笑了笑,说:“好。”

只是她再怎么笑,脸上却总有着一抹化不开的伤感。

韩香知道,是因为她那双失明的眼睛。

一双眼睛对一个即将拥有幸福的人来说有多重要,或许没有人能够衡量出来。

她只知道,眼睛看不见了,她就无法好好的看自己心爱的人,无法与心爱的人一起看这世界的美景,也无法好好的看自己疼爱的孩子,无法看着他长大,无法看着他上学,甚至是无法看着他娶妻亦或是嫁人。

双目失明,这对一个即将拥有幸福的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纤纤对自己失明的事情能表现得这么平静,真的已经很伟大了。

船舱外面,医生看着韩香语气凝重的说道:“她的眼睛应该是在掉入大海的时候,被海里的硬物给划伤了,我们刚救起她时,甚至还可以看到她眼睛周围的伤痕都已经腐烂了。”

韩香的心头紧了紧,急声问:“那她的眼睛能够治好吗”

“她这种情况是划伤的,视网膜都已经坏了,治不好了,除非有人将视网膜捐给她。”医生认真的开口。

韩香微微垂眸,有些伤感的问:“除了换视网膜,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如果是脑袋撞伤,造成的短暂失明是可以治好的,可是这一种”医生看了看韩香的脸色,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韩香微微的叹了口气,靠在栏杆上,定定的盯着平静的海面,脸上划过一抹忧伤。

真的治不好了吗

周纤纤靠在船舱的门上,微微仰头,苍白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淡笑。

治不好就治不好了吧,她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天能让她活着去见秦子言,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蓝天下,碧海汪洋无际。

柔软的沙滩上,很多游客在拍照游玩,小孩子拿着工具玩沙子。

海边,一道颀长的身影和一个软萌萌的小家伙特别的引人注目。

小乐乐已经一岁多了,基本上会走路了,只是走得不太稳,好在沙滩上的沙子很软,就算摔在地上,也不会很痛。

小家伙也是可爱,走路的时候,哼哧哼哧,走得特别的带劲,而且走得特别的快,摔倒了时候,恨不得小短腿都翘起来。

摔倒了她也不哭,还对着秦子言一个劲的笑,那咯咯的笑声的确可以萌化人的心灵。

每当秦子言看到这样的笑容,都会以为曾经那些忧伤和绝望都没有了,自己还是幸福的。

然而到夜深人际的时候,入骨的思念却是能要了人的命。

“爸爸爸爸”

小乐乐张开双手朝着他跑去,小步子很凌乱,小小的身子几次都差点跌倒。

秦子言蹲下身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心里一片柔软。

小乐乐会喊他爸爸了,只是,纤纤她知道吗

秦子言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俊逸的脸上染着一抹忧伤和思念。

纤纤,我和女儿在这里等着你,你快点回来。

自从救上周纤纤后,那艘船在海上几乎漂了大半个月,才到周纤纤所说的那个海岛。

这大半个月,周纤纤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

扶着周纤纤走下船,韩香低声说:“阿楚还没到,他说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应该过几天就到了。”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说,“这里是风景区,管理得很好,景色和空气都很不错,等哥来了,如果你们不忙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阵日子,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韩香笑了笑,说:“好,这里蓝天白云,真的挺不错。如果你跟子言在这里住下来,估计我们也会在这里定居的。”顿了顿,她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又小心翼翼的问,“纤纤,子言真的在这里吗”

周纤纤有些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香香姐,就在这沙滩附近有一个饭馆,名字叫周秦饭馆,而子言应该就在那个饭馆里。”

“真的吗”韩香听罢,慌忙抬眸四处搜寻,半响,微微蹙了蹙眉头,说,“纤纤,是不是还要往海岛里面走一点,这附近没有一个叫周秦饭馆的地方,那饭馆是不是在里面啊”

周纤纤的心微微的颤了颤,怎么会没有那个饭馆呢那个地方是他们见证幸福的地方,她相信,秦子言怎么样都不会将那个饭馆转让出去的。

既然秦子言说会在一个她最想去的地方等她,那个男人心里最清楚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又怎么会弄错。

如果秦子言不在这里,那他又会在哪里,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越想心里越慌乱,她抓着韩香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感觉到她的害怕,韩香慌忙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道:“纤纤,你别急,可能我们来错了地方,会不会不是这个海岛也有可能站在这个地方,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那个饭馆呢,要不我们再往里面走一点吧。”

周纤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说了来这个海岛,又怎么会来错,她曾经查过,并没有岛屿跟这个海岛的名字是相同的。

而且,那段时间,她曾站在海滩的每个角落看过,不管是站在海滩的哪个角落,都可以看到他们那个饭馆,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韩香说的那第二种可能性。

沉思了半响,她拉着韩香的手,又换了一种说法问:“那韩香,你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一座两层式的楼房,房子前面有几颗大树,树的下面还有躺椅和桌子你帮我看一看,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韩香抬眸,朝着海岛周围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半响,激动的叫道:“有,纤纤,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呐,那座两层式的楼房就在那里,只是好像不是饭馆,而是一个小超市。”

小超市

周纤纤微微的凝眉,饭馆怎么会变成小超市呢

她相信,秦子言肯定没有将那座房子转让出去,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小超市,她想,大概是因为小何开学了,饭馆一个人的话一时忙不过来,更何况秦子言还要照顾女儿。

如此想着,她的心里划过一抹安定,拉着韩香的手,说:“我们过去吧。”

虽然韩香并不明白周纤纤所说的那个饭馆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小超市,但是看着周纤纤那平静笃定的神色,她的心里也安定的不少。

只要秦子言还在那里等纤纤,不管是饭馆还是小超市,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人还在那里。

走进小超市,韩香朝着超市里面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正是早晨,超市里面的客人不多,寥寥几个人,只是她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子言,心里不免有几分发沉。

周纤纤眼睛看不到,她凝眉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声音,似乎想听到秦子言的声音,只是听了好一会,都只听到了几抹笑声和谈话声,却独独没有秦子言的声音。

她抓紧韩香的手,问:“香香姐,你看到子言了吗”

韩香摇了摇头,半响,意识到她根本就看不见,于是慌忙说道:“纤纤,你别急,可能子言在上货也说不定,我去超市里面看看。你先在这里等着。”

韩香说着,扶着她坐到收银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随即朝着超市里面走。

超市里面的货品有好几排,就这么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清秦子言到底在不在里面。

周纤纤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心头微微收紧。

她一开始本相信秦子言一定会在这里等着她,可这一刻,她又有些惶恐不安了。

“美女,结账。”

忽然,一阵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传来,周纤纤浑身一颤,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在同她说话。

她握紧手,紧绷着神经,半响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那女孩子似乎迟疑了一下,又问:“美女,你是这家超市的老板娘吗”

这次,声音离得有点近,好似那个女孩就站在她的面前问。

周纤纤的心更加紧张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顿了好久,她小声的说:“我我不是”

“哦。”那女孩淡淡的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秦子言抱着小乐乐刚从楼梯口走进来,就看到了那一幕,他的身形狠狠的颤了颤,黑沉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坐在椅子上的那抹背影,抱着小乐乐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那抹背影是那样的熟悉,几乎夜夜都出现在他的梦中,此刻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就在做梦。

良久良久,他朝着那抹背影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直到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他才停下,激动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苍白的脸颊,低声喊了一声:“纤纤”

周纤纤的身子狠狠的颤了一下,那毫无焦距的眼眸怔怔的盯着前方,好似极力的想要看到记忆中的那抹容颜。

良久良久,她才开口,声音紧绷得厉害:“子言”

话音刚落,她整个纤瘦的身子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周纤纤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哽咽着声音开口:“子言,我好想你。”

秦子言紧紧的抱着她,整个高大的身躯几乎都在颤抖。

他的下巴紧紧的抵着她的额头,颤抖的声音里含着一抹浓浓的激动:“纤纤,真的是你。”

周纤纤抬手回抱着他,哽咽着声音说:“子言,是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真的,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韩香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收银台前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缓缓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样也好,虽然周纤纤的眼睛看不见了,但至少他们两人可以相守在一起。

她缓缓的走过去,抱起怔怔的站在秦子言身旁的小乐乐,笑着问:“小家伙,还记不记得香香阿姨”

周纤纤浑身一颤,微微推开秦子言,眼睛茫然的看向前方,低声问:“香香姐,乐乐也在吗快给我抱抱。”

秦子言沉沉的盯着她,眉头微微的凝了凝,心中快速的跃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韩香听罢,笑了笑,说:“在这呢,小家伙长大了不少,看她站得那么稳,估计都会走路了。”说着,她将小乐乐递到周纤纤的怀里。

秦子言看到周纤纤摸索着将小乐乐抱稳在怀里,那毫无焦距的眸子依旧盯着前方,他的心顿时狠狠的沉了沉,颤抖的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不管他怎么晃,她的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

他询问般的看向韩香。

韩香难受的抿了抿唇,终是垂下眸去,眉宇间划过一抹忧伤。

见韩香的反应,秦子言心中了然,他收回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周纤纤干净的发顶,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

接下来的时间,秦子言将超市的门给关了,然后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吃过饭后,周纤纤哄小乐乐睡午觉。

韩香则将救周纤纤的事情简单的跟秦子言说了一遍,并将周纤纤眼睛失明的事情也给他说了一遍。

秦子言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韩香心里也有几分难过,她说:“子言,你也别着急,纤纤的眼睛也不是不能治好,只要有人愿意将眼角膜捐给她,她的眼睛还是可以治好的。”

秦子言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我不会让她一直这样看不见的。”

韩香紧紧的盯着他脸上的坚定,半响,猛的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急促的说:“子言,假如是你看不见了,纤纤一定也会像你这样难过和心疼,所以,你千万不要想着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给她。倘若她恢复了光明,你却又看不见了,她一定会比她自己失明还要难过,你明白吗”

秦子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的盯着面前的茶杯。

韩香微微的叹了口气,有些难受的看向窗外。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老天总会给他们这样或是那样的磨难,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秦子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声音很平静。

他说:“其实,我已经很感谢老天了,感谢它让纤纤还活着,纤纤很喜欢看雪,很喜欢看美景,光明对她来说更重要,我可以失去视觉,可是不能失去她。”

“我明白。”韩香低声开口,顿了顿,又说,“子言,你先别急,再等等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捐赠视网膜的好心人出现。”

秦子言垂眸沉默不语,韩香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

静默的空气中透着几分感伤。

晚上,秦子言将客房收拾了一下,给韩香和萧逸住。这客房还是小何在这里打暑假工的时候住过。

因为坐船坐了太久,韩香有些疲惫,她先给萧逸洗了一个澡,然后又给自己洗了一个澡,这才抱着萧逸早早的休息了。

秦子言则牵着周纤纤在沙滩边上漫步,晚上吹着海风倒是神清气爽。

周纤纤抱着小乐乐,一个劲的逗她:“乖宝贝,叫妈妈,叫声妈妈来听听。”

小乐乐似乎咬着手指迟疑了好久,最后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爸爸”。

周纤纤脸色一暗,闷闷的道:“叫你喊妈妈,你却喊爸爸,你是几个意思啊,是不是不喜欢妈妈”

秦子言好笑的搂着她,说:“别急,你先跟乐乐相处几天,等她跟你熟悉后,她就会喊你妈妈了,我也是跟她相处了大半个月,她才肯叫我一声爸爸。”

周纤纤冲他笑了笑,半响,垂首在小乐乐的头上轻轻的碰了碰,低声说:“子言,现在这种生活真好,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嗯,再也不分开。”秦子言搂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了几分,只是在看到她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时,他的眉间还是浮起了一抹说不出的忧伤。

很多美景都不能跟心爱的人一起同看了,这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感觉。

在海边走着走着,小乐乐就在周纤纤的怀里睡着了。

回去之后,周纤纤先将小乐乐放在摇篮里,这才去浴室洗澡。

只是她在柜子里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要换洗的衣物和睡袍。

不是她找不到,只是她看不见,便无法分辨哪些是她的。

秦子言从背后搂着她,盯着她黯然的神色,低声说:“你先进去洗,我待会把你要换洗的衣物给你送进去。”

周纤纤微微的笑了笑,说:“好。”

扶着她走进浴室,秦子言先将水温给她调好,然后牵着她的手给她示意开关的地方,低声说:“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唇角始终微微的弯着,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一抹笑意,看得秦子言心头满是酸涩。

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长发,这才转身朝着浴室外面走。

秦子言来到柜门前,盯着里面被翻乱的衣物静默了很久很久,这才拿出她的换洗衣物和睡袍往浴室里走。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浴室里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他的心猛的一紧,飞快的朝着浴室里跑去,只见周纤纤跌倒在地上,脸色微微有些白,那些温热的水洒下来,全都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关了花洒,心疼的抱起她,急声问:“纤纤,你怎么样了,哪里摔疼了”

周纤纤摇了摇头,勉强的笑道:“没有摔疼,只是吓了一下。”

秦子言搂着她站稳,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水珠,然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搂着她,紧绷着声音说:“纤纤,我对不起你。”

周纤纤笑了笑,说:“好端端的,怎么跟我说对不起呢,是我自己想拿沐浴露,一不小心滑到的,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他,若非他没有保护好她,她又怎么会失去光明。

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最没用的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见他良久没有说话,周纤纤微微的怔了怔,半响,摩挲着他后脑的短发,笑着说:“子言,你别内疚,这不怪你,再说了,真的没摔疼,一点都不疼。”

秦子言微微的推开她,将她脸上的湿发拨到耳后,盯着她毫无焦距的眸子,低声说:“纤纤,是我不好,刚刚没有将沐浴露和洗发水放在你的旁边,我真该死。”

“下次记着就好,你别自责了。”周纤纤笑着说。

秦子言伸手将沐浴露和洗发水放在花洒下面的横格上,然后牵着她的手示意了一下方向,说:“洗浴的东西就在这里,你伸手就可以拿到。”

顿了顿,他微微松开她。将刚刚放在洗手台上的衣物拿过来,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说:“纤纤,要不你洗完了喊我,我把衣服递给你,免得你再次滑倒。”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秦子言垂首吻了吻她的唇,柔声说:“快洗吧,洗完了早点休息。”

说完,刚转身准备走,周纤纤忽然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他。

秦子言微微的愣了一下,回头问她:“怎么了”

周纤纤抬眸,那毫无焦距的眸子盯着他的方向,半是大胆,半是羞涩的说:“子言,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秦子言心底微微的颤了颤,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这个女人说那样的话是在邀请他,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唯一一次这般大胆主动吧。

秦子言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缓缓的走到她的面前,深深的盯着她白皙的小脸,问她:“纤纤,你刚刚说什么”

第一次能大胆的将心中的渴望说出来,却不代表第二次也有那个勇气。

周纤纤当下便垂着头不说话了,那贝齿咬着下唇,看得秦子言心神一荡。

感觉他良久没有什么动作,一股丢人的羞愧感油然而生。

她抬手护住自己的胸前,闷闷的道:“没说什么,你出去吧,我要”

话还没说完,唇上骤然贴上了一抹温润濡湿的触感。

周纤纤浑身一颤,还没感应过来,纤瘦的甚至已经被他抱进了怀里,顺势压到了冰凉的墙壁上。

温热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那种反差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秦子言温柔的吻着她的唇。修长的指尖游走在她柔滑温润的肌肤上,带着一抹深浓的渴望。

就在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险些站不住脚的时候,秦子言这才好心的放开了她,亲吻着她的耳垂问:“想在这里吗”

周纤纤喘着粗气,顿了良久,才有力气开口:“听你的。”

秦子言勾了勾唇,柔声说:“背过身去。”

许是他低沉的嗓音中含着一抹蛊惑,周纤纤鬼使神差的转过来身。

秦子言一手搂着她的小腹,一手握着她的手臂按在墙壁上,覆在她的耳边,嗓音沙哑的开口:“就这里吧,以免吵醒女儿。”

他的话音落下时,周纤纤浑身一僵,一股被撑开的酸痛让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秦子言没有动,而是盯着她紧绷的侧脸,担忧的问:“可以吗”

周纤纤微微的喘息,似乎在极力的适应他,良久,她点了点头,说:“来吧。”

秦子言笑了笑,那双黑沉的眼眸里尽是她娇媚的模样。

不知过了过久,一股温热的东西洒了进来,周纤纤的身子一瞬间僵硬得不行。

秦子言垂首吻了吻她挺直的背脊,却在这一瞬间,她整个身子像是泄了气一般,软软的靠倒在他的怀里。

浴室里水雾朦胧,秦子言领着她,体会了一场别致而又缠绵的欢爱。

最后,周纤纤累得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秦子言给她擦洗了一下身子,这才抱着她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只是在他刚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的一阵轻声呢喃却是让他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说:“子言,千万不要用你的眼睛为我换取光明。”

秦子言一瞬间沉默了,幽深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她依旧染着红晕的小脸,心里满是心疼。

萧楚是在三天之后到岛上的。许是太久没见,心里思念,韩香在看到萧楚的那一刻,都高兴得哭了。

韩香在电话里已经跟萧楚说了周纤纤的情况,所以在他看到失明的周纤纤时,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有些伤感。

萧楚来的当天就在岛上买了一座房子,房子不大,也是两层式的小阁楼,只是在海岛里面一点点,外面的房子基本上都已经被人买下了。

晚上,秦子言在门前准备了烤肉,韩香负责洗菜洗肉,萧楚负责切,秦子言复杂烤,周纤纤则带着两个小娃娃在躺椅上玩。

明亮的灯光下,几个人脸上的笑容特别的干净澄澈。

周纤纤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清晰的体会到那种幸福的滋味。

萧逸和小乐乐不知道在争抢什么,两个小家伙居然扭打在一起。

小乐乐还小,才一岁多一点,自然打不赢快三岁的萧逸,于是,她就只能用她那胖嘟嘟的手臂抱着萧逸的小脖子,整个小身子也压到萧逸的身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球球乐乐的球球”

韩香见那副情景,笑得肚子疼,指着那两家伙,直说:“以后肯定是一对欢喜冤家。”

“冤家不要紧,只要咱们小逸将来不要欺负乐乐就好。”萧楚一边切肉,一边看着说。

秦子言抬眸看了那两个娃娃一眼,笑说:“其实这小逸对乐乐不错,明面上总是抢乐乐的东西,实际上是想跟乐乐玩。而且上次我还看到,在沙滩上,有个小孩子把乐乐推打了。小逸可勇敢了,直接扑过去找那小孩算账。”

“哈哈哈真的”萧楚大笑着问。

“当然是真的,咱们家小逸可是暖男,小时候就知道护着自己未来的老婆,长大更不用说,嗯,我相信,乐乐将来嫁给咱们家小逸,一定会很幸福的。”韩香炯炯有神的说道。

秦子言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将烤好的第一串肉拿给了周纤纤,摸着她的脑袋,柔声笑说:“尝一下。”

周纤纤冲他甜甜的笑了笑,然后张嘴咬了一口,吃下后,她点了点头,笑说:“好吃,很好吃。”

秦子言笑了笑,看着她的眸光越发的温柔。

萧楚和韩香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浮现出了一抹暧昧的笑。

在海岛上的日子真的是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

只是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某日清晨,吃早餐的时候,周纤纤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便是秦子言忽然变得沉默了。

她放下牛奶杯,抬眸盯着他的方向,低声问:“子言,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子言似乎才回过神来,疑问式的“啊”了一声。

听他这个反应,周纤纤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她又问:“子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不要瞒着我,不然我会胡思乱想的。”

秦子言放下叉子,沉默了半响。忽然将在一旁自己吃煎蛋的小乐乐抱进怀里,摸着她的头,低声说:“纤纤,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听见他这句话,周纤纤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因为她感觉他的语气很是沉重,由此可见,他所说的那件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子言,是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

秦子言抽出纸巾擦了擦女儿的手,低声说:“我爸去世了。”

周纤纤浑身一震,惊讶的问:“怎么会,不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成了植物人吗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是四姨太亲手结束了他最后这段悲凉的生命。”秦子言语气平静的说,就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周纤纤的心却狠狠的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是四姨太杀死他的”

“嗯。”秦子言点了一下头,眸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说,“纤纤,四姨太在杀了我爸之后,自己也自杀了。”

“哐当”

叉子跌落在盘子里的声音,响在安静的早晨,尤其的突兀。

周纤纤慌忙摸索着拿起叉子,诧诧的笑道:“一时手滑,不小心掉了,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她越是变现得镇静,秦子言便越是心疼。

其实她不用伪装的,她在他的面前根本就不用伪装得毫不在意。

周纤纤吃东西忽然有些急促,像是在故意掩饰什么一般。

秦子言静静的盯着她,低声说:“纤纤,四姨太就死在我爸的旁边,跟我爸手握着手,她的脸上没有痛苦,有的是一种似解脱般的微笑。”

周纤纤静静的听着他的话,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这对秦邵峰和四姨太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中午的时候,秦子言将乐乐交给萧楚和韩香代为照顾几天,自己则开着直升机带着周纤纤回了a市。

直升机是萧楚特意开来的,作为他们通往外界比较快速的交通工具。

本来秦子言是想将乐乐一起带回去的,但是周纤纤现在双目失明,他担心自己一时没法照顾好她们两人,毕竟秦子寒是否已经对周纤纤死心了,这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在回a市的路上,周纤纤一句话也没说,抱着膝盖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秦子言也没有打扰她,虽然说她恨自己的母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在乎自己的母亲。唯一能让她欣慰一点的,恐怕就是她母亲死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

中午出发,下午就到了a市。

萧楚在a市这边有好几栋别墅,秦子言将直升机直接停在了其中一栋的院子里。

走下直升机的那一刻,明显感觉一阵寒意袭来。

也是,算算月份,现在a市已经入冬了。

秦子言慌忙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拥着她往屋子里走。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脸颊上,周纤纤忽然停下了脚步,白净的小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容:“子言,下雪了吗”

秦子言抬眸看了看天,半响,低声应了一声:“嗯。”

“雪大吗”周纤纤又问,脸上隐隐闪现着一抹兴奋。

秦子言静静的盯着她脸上的兴奋,心里有些难受。周纤纤喜欢下雪,这是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只是她今后还能看到那样干净清澈的雪花吗

纤纤,我愿意用我的双眼换你的光明,因为你的光明就是我的光明。你看不见了。再好的美景,在我的眼里也是黯然无色的,你明白吗

秦子言和周纤纤回a市后的第二天,秦家就为秦邵峰和四姨太举行了葬礼。

那天也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很冷很冷,天空飘着大雪。

秦家的人为秦邵峰和四姨太选了两块很好的墓地,本来几个姨太太是拒绝为四姨太办葬礼的,但是如今秦家是秦子寒说了算,为四姨太办葬礼也是秦子寒的意思,就连选墓地,秦子寒也选的是两块相邻的墓地。

秦子言和周纤纤出现在葬礼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震惊的不是秦子言的出现,而是周纤纤的出现。

周纤纤落入大海的报道已经上了电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如今突然出现了,又有几人不震惊。

秦子寒一瞬不瞬的盯着周纤纤,幽深的眸中盈满的不再是戾气和阴狠,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激动。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就那样盯着周纤纤,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子悦忽然跑过去,紧紧的抱着周纤纤,哭着喊她:“姐。”

周纤纤的身形微微的颤了颤,半响,慢慢的推开她,眼睛平视着前方,淡淡的问:“你喊我姐”

“姐”秦子悦拉着她的手,哭声中尽是忏悔,“对不起姐,我不该对你做那些事的,真的很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周纤纤语气依旧平静:“这么说,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姐姐一直都很重要,比子言在你的心里还要重要”

秦子悦深深的看着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她沉声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真诚:“姐,你和大哥没有可比性,但是,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我可以为了姐姐你放弃对他的执念。”

周纤纤静静的看着她,不温不怒的模样显得很平静很平静,好似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了。

半响,她对秦子悦说:“小雨,你能真心的悔过,也认我这个姐姐,那姐姐也会原谅你,真的,所以你不用自责,毕竟姐姐现在好好的,并没有受什么伤。”

秦子悦听她喊她曾经的小名,眼泪一时间落得更凶,她再次抱紧她,哭着说:“姐,为什么我没能早点认出你,我真笨。”

周纤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好了,别哭了,秦老爷和四姨太的葬礼也要开始了吧。”

听她依旧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四姨太,秦子悦微微的怔了一下,半响,低声说:“姐,其实妈也挺在乎你的。”

周纤纤微微的扯了扯唇,牵起的唇角跃过一抹悲凉,她淡淡的问:“是吗”

看着她悲凉又自嘲的表情,秦子悦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样也好,让她对母亲心存着点点怨恨,这样面对母亲的死,她也不会像她这般的悲伤。

葬礼上,跟秦家沾边的人几乎都来了。

沈佳文和周若妍也来了,毕竟一个是秦子哲的女人,一个是秦子寒的女人。

整个葬礼中,秦子寒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周纤纤。

秦子言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免越发握紧了周纤纤的手。

中午举行的葬礼,下午就结束了。

秦子言带着周纤纤直接回了萧楚的别墅。

大雪依旧下着,地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

周纤纤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想站在院子里,好好的感受这场大雪。

秦子言无法,最后只好从屋子里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给她披上,以免她着凉。

周纤纤微仰着头,静静的盯着天空的方向,白净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是那双原本黑亮的眼睛却无任何的光彩。

她一定很想看看这洁白的大雪,然而她所看到的终究只是一片黑暗。

秦子言微微握紧双手,咬了咬牙,眸中快速的跃过一抹决然。

他拂去她肩头的雪花,低声说:“我先进去一会,有什么事叫我。”

“嗯。”周纤纤笑着点了点头。

一回到房间,秦子言便将门关上了,后背抵着门。

他快速的掏出手机,给秦子哲打了一个电话。

秦子哲很快就接了,问他:“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以前不是说你有个朋友是眼科方面的专家,对眼疾这方面造诣很深吗”秦子言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秦子哲微微的愣了一下,问他:“大哥,你问这个干嘛,你有眼疾啊”

秦子言沉了沉眸,将周纤纤的事情简单的跟他说了一遍,换来的是秦子哲的极力反对:“大哥,不行啊,到时候你失明了,大嫂岂不是更加难过。”

如今,秦子哲倒是能很自然的称呼周纤纤为大嫂了。

秦子言的眼睛里是少有的决然,他说:“你问一下你朋友,换视网膜的手术,他成功的把握有几成”

“大哥”

“子哲,这是大哥唯一一次恳求你,希望你能帮帮大哥。”秦子言说得很恳切。

秦子哲一时眼眶有些湿润,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好吧。”

院门外,秦子寒静静的看着那袭站在院子里的纤瘦身影。

雪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薄薄的一层,有的还融化了,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

这副画面他似曾相识,曾经她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身旁静静的看着那鹅毛般的大雪,只是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眸光很清亮。

可如今,她的脸色却是平静的,眸光也是死寂的。

他微微蹙眉,她都已经如愿以偿的跟秦子言在一起了,还会为了什么感到这般悲伤落寞。

半响,那个女人忽然缓缓的顿了下来,纤瘦的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秦子寒微微拧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有些奇怪的动作。

那个女人的手明明在雪地上摸索,可是视线却是平视着前方,好似她的眼睛只是一个摆设,根本就不能视物一般。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的一沉。

双眼不能视物

他微微握紧身侧的手,犹疑了半响,还是抬脚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去,脚步踩在洁白厚重的雪上,簌簌的响。

那个女人瞬间站起身,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笑着问:“子言,你快看我写的字。”

秦子寒的心狠狠的抽了抽,她竟然看着他喊秦子言的名字,她是真的看不见了

“子言”那个女人又不确定的喊了一声,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光彩,甚至是死寂的,没有焦距的。

秦子寒沉沉的盯着她,眸中缓缓的浮现出一抹心疼。

他垂眸,盯着她面前的字。

字有三行。

秦子言。

周纤纤。

一生一世。

他微微的扯了扯唇,笑得有几分苦涩。

她想跟那个男人一生一世,虽然知道她的心里是这样希望的,可是看着那三行字,他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痛了起来。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转身,飞快的走出了院子。

秦子言走到周纤纤的身旁,搂着她的肩膀,柔声笑说:“这雪也看够了,我们进去吧,别着凉了。”

周纤纤微微的凝了凝眉,怔怔的盯着院门外面的方向,刚刚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

见她神色怪怪的,秦子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后落在那几行杂乱的脚印上,眸色微微的沉了沉。

半响,他握着周纤纤的手,笑着说:“好了,纤纤,我们进去吧,天都快黑了,寒气也越来越重了。”

说着,搂着她往屋子走,只是时不时的会回头看那几行脚印,眸色越发的幽深。

第二天晚上,秦子言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准备了一瓶白酒。

周纤纤老早就闻到了酒香,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有兴致喝白酒呢”

秦子言揉着她的长发笑了笑,说:“现在天冷,喝白酒会暖和身子。”

周纤纤窘迫的笑了笑,说:“可是我白酒不在行,顶多喝两杯就醉了。”

秦子言垂首在她红润的唇上啄了一下。说:“醉就醉吧,有我在,怕什么。”

周纤纤笑得有些傻气:“也是哦,难得你有这份兴致,那我就陪你喝几杯吧。”

怕她喝得难受,秦子言不停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菜垫肚子,这样喝酒就不会难受。

只是周纤纤对白酒真的不在行,如她所说的,喝了两小杯就趴桌上了。

秦子言将她抱进怀里,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她的唇,还有她闭着的眼睑眸中是深深的眷念。

他垂首吻了吻她的唇,覆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纤纤,安心睡吧,等你醒来后,你就能看到这个世界上的美好了。”

当天晚上,秦子哲的那个朋友就给周纤纤做了换视网膜的手术。

翌日清早醒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可她明显感觉自己的眼睛上包着东西,空气中也萦绕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分明是一个绷带类的东西。

心在这一刻猛的一沉,她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喊着秦子言的名字,那一声一声的子言中藏着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紧接着自己的身子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周纤纤微微推开他,急促的问:“子言,我现在在哪”

“纤纤”秦子言握紧她的手,低声说,“你现在在医院,昨天晚上,子哲的一个朋友给你做了视网膜手术。”

周纤纤听罢,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从他的大手中抽出手。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覆在他的眼睛上,急促的问:“子言,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我去做那个手术,你是不是将你的视网膜给我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着问出来的。

秦子言慌忙抱住她,沉声说:“没有,是有一个好心人将视网膜捐给你了,真的。”

秦子言的这句话是真的。昨夜他确实准备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给周纤纤的,而且他都已经进了手术室,只是醒来之后,他睁开眼睛,眼前依旧能看得见。

他以为那个医生没有给周纤纤做手术,还特意去问过那医生,那医生却说临时刚好有一个好心人捐了视网膜。

这事虽然蹊跷,但是不可否认,这对他和周纤纤来说,是一件好事。

周纤纤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秦子言好笑的说:“要不这样,你用手指做出一个数字,我来说,看对不对”

周纤纤听罢,瞬间竖起了四根手指。

秦子言立马回答了一个“四”。

周纤纤觉得那是偶然,两只手都拿出来,又竖了七根手指,这次秦子言立马回答了一个“七”字。

周纤纤还想测一测他,秦子言好笑的握紧她的手,说:“好了,纤纤,我真的没有将视网膜捐给你,是另外一个好心人捐给你的,不信等你的眼睛好了,你亲自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周纤纤听罢,便也没说什么,心里只是觉得那位好心人未免出现得太及时了吧。

周纤纤的眼睛在手术后的第三天就拆了绷带。她的手术很成功,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光线刺得有些难受,但是她确实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查看秦子言的眼睛,还逼着秦子言读了报纸上的一则报道,这才真的相信她的视网膜并不是这个男人捐的。

越想越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合的就有人捐了视网膜,她问秦子言的时候,秦子言也是一脸的茫然。

在a市待了一个礼拜之后,秦子言就带着周纤纤回了海岛。

原因有二:一是他们很想念女儿;第二个是,这a市也着实没有什么是值得他们留恋的。

两年后。

a市的某个公园里,周纤纤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着天边的夕阳,笑着说:“这种天气,这个时候散步最舒适了。”

秦子言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搂着她的肩膀,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闷闷的说:“人家佳文,你生乐乐的时候,她还没怀上,现在倒好,她都生了第二个了,你才怀第二个。话说,老婆,你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诚然,他们这次回a市,就是为了参加沈佳文和秦子哲小儿子的满月酒的。

“要那么快干嘛,这两胎的时间隔长点也好啊,等这胎生下来之后,乐乐这个做姐姐的还可以照顾他,带着他玩呢。”周纤纤笑嘻嘻的说。

秦子言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开玩笑说:“你想要我们的宝贝乐乐做保姆啊。”

周纤纤说:“才没有,照顾弟弟妹妹是她应该做的。我怎么舍得将她当保姆。”

秦子言好笑的摇了摇头,半响,问她:“累不累,到那边亭子坐一会吧。”

“嗯。”周纤纤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

秦子言扶着她坐到凳子上,随即将乐乐交给她,笑道:“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买两瓶水。”

“快去快回哈。”周纤纤冲着他的背影喊。

秦子言直接跑到公园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付完钱刚转身,整个人忽然间愣住了,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两抹身影。

周若妍看到他时,也微微的愣了一下,半响,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秦子言也冲她点了一下头,视线落在她旁边那个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毫无焦距的眸光让他的心头陡然一凉,那样的双眼就跟周纤纤当年失明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抹可怕的念头猛的跃过脑海,难道当年给周纤纤捐视网膜的人就是秦子寒

许是感觉到周若妍停了下来,秦子寒不禁问她:“怎么了到家了吗”

周若妍笑了笑,说:“还没,我们走吧。”

说完,便挽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面走,跃过秦子言的时候,那个男人几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也对,他都看不见了,怎么还会看他。

他眸色复杂的盯着他们的背影,良久,终是抬脚跟了上去。

秦子寒和周若妍住的是另外一座别墅,别墅不是很大,但是院子里的装潢和设备看起来还有几分温馨。

周若妍扶着秦子寒来到儿子的房间,佣人正陪着儿子玩玩具。

她扶着秦子寒坐在地毯上,儿子顿时爬过来,窝在秦子寒的怀里,软糯糯的喊他爸爸。

每当这个时候,秦子寒的脸上都会出现一抹笑容,淡淡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若妍起身,将窗帘拉开。只是在拉开窗子的时候,她忽然看见秦子言静静的站在下面的院子里。

她垂眸,心中明了,那个男人一定是因为秦子寒的眼睛而来的。

抿了抿唇,她还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是不是将视网膜捐给纤纤了”周若妍一走到他的面前,秦子言便开口问,声音里尽是复杂。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了,周若妍也没打算瞒着他。

她说:“当初,你不是让子哲联系他的那个医生朋友为纤纤做视网膜手术吗其实那时候子寒也知道纤纤失明的事情,他也找了那个医生,而且强烈要求那个医生将他的视网膜换给纤纤,这也是为什么,纤纤的手术做完了,你的眼睛依旧是好的。”

秦子言静静的听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涩涩的,亦有点酸酸的,总之,有些难受。

良久,他长叹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若妍垂眸,苦涩的笑了笑,说:“手术的前一天,他喝醉了,同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这辈子很爱很爱纤纤,而且爱得很苦很苦,他说他一直都在伤害纤纤,却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所以,他决定将自己的视网膜捐给她,一方面是帮她重见光明,也算是自己为她做了一件好事;另一方面是,他知道,倘若捐视网膜给纤纤的人是你,等纤纤醒来后,一定会加倍的难过,为了不让她难过,也为了你能陪在她身边看遍世间的美景,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双眼。”

秦子言的心头紧了紧,不曾想秦子寒竟然改变了这么多。

周若妍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说,虽然纤纤不爱他,可是至少他有一样东西一直都在她的身上,那便是他的视网膜,她所看的每一处美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他看到的。虽然这些纤纤都不知道,但是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他一个人将这些专属于他的甜蜜和念想深埋在心里,他也会很满足。“

秦子言的心里很是难受,他一直认为秦子寒不懂爱,可是却没想到那个男人猜透了爱,却是爱得那么深沉,那么决然,那么隐晦

半响,他问周若妍:“那他生活怎么样,会不方便吗”

“他挺好的,生活挺好的,相比于之前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如今的平平静静似乎更适合他。”周若妍说着,顿了顿,微微的笑了笑,又说,“其实,从我的方面来想,他看不见了会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他的眼里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他的心里虽然已经被纤纤占据,但是最终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和我们的儿子,这样我就很知足了。”

秦子言沉默了很久,才说,声音很低:“好好照顾他吧,祝你们幸福。”

“谢谢。”周若妍笑了笑,说,“虽然我和他之间不是那种爱情生出来的幸福,但是,如今有了孩子,我们之间更像是亲人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了。”

“这样挺好。”秦子言低声说了一句,此刻,他似乎也只能这么说了,说挺好的。

“你跟纤纤现在很幸福吧”周若妍笑着问。

秦子言点了一下头,却没说话。

的确,他跟周纤纤现在真的很幸福很幸福。只是,他不确定,当周纤纤知道当初捐视网膜给她的人是秦子寒时,会不会还这么的幸福。

周若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语气认真的道:“子言大哥,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不会瞒着纤纤,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这也是子寒的意思,你就装作不知道,这样的话,你们依旧还是可以过着原本幸福的生活。”

秦子言垂眸苦涩的笑了笑,说:“怎么可能装作不知道。”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周若妍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身后,低喊了一声:“纤纤”

秦子言浑身一颤,心里却又很快划过一抹释然。

他转身,看向牵着小乐乐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周纤纤,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很久没回去。所以就出来找你。”周纤纤低声回答,看向周若妍的眼里尽是复杂。

秦子言垂了垂眸,问她:“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周纤纤沉默了一会,说:“没多久,刚刚过来。”

“那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吗”秦子言又问。

周纤纤这次没有沉默,而是很快的摇了一下头,说:“没有。”

秦子言抿了抿唇,心中跃过一抹挣扎。

最终,他还是决定向她隐瞒这件事,说他自私也无所谓,他想要周纤纤一辈子幸福快乐,不被愧疚的枷锁所拖累。至于那些愧疚和难受,以及对秦子寒的那种亏欠感,就由他一个人来背吧,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好。

周纤纤牵着乐乐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低声说:“老公,我们回家吧。”

秦子言冲她点了点头,柔声笑道:“好。”

走出院子的时候,周纤纤回头朝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窗前那袭挺拔修长的身影上,良久,她回过头,挽着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子寒,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

这是她刚刚看那个男人时,心里说的一句话。

秦子言和周若妍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只是她不想点破,因为她还要经营她和子言以及两个孩子的幸福。

不可否认,现在这种状态挺好,对所有人都好。

她若是点破,只会扰乱原有的平静和幸福。

对秦子寒的感激和愧疚,她记在心里就好。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单纯的只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要经营自己的幸福。

秦子言是她的幸福,而秦子寒则是周若妍的幸福,错一个位,只会毁了两种幸福。

秦子言垂眸看了一眼她安静的模样,半响,长臂一伸便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说:“我们明天回海岛。”

周纤纤点了点头,笑道:“好。”

绝美的夕阳余晖洒在路上相拥的一家三口身上,美轮美奂,像是一副永不掉色的幸福画卷。

周若妍缓缓抬眸,看向立在窗前的秦子寒,白净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微笑。

子寒,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秦子寒定定的盯着夕阳的方向,即便他看不见,却好似能感受到一般,良久,他的唇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赶紧纯澈的笑容。

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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