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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远？楚河原本并不知道。九年前他父母出车祸去世时他还只有十三岁。虽然那时已经明白了死亡是怎么回事却并不能思考生死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这种深奥的问题。
现在他知道了生与死的距离是七层楼的高度。说得更具体一点是24.52米。
生活有时候就这样。特言情特狗血。刚开始的时候你以为你的人生是八点档的肥皂剧中间你可能会惊喜地发现它变成了周星星的喜剧。可到最后你却会无奈地发现丫原来是韩剧……你猜得中开头却一定猜不中结局。
黄昏楚河又醉了。
他坐在自家小区后面那奔着出海口汹涌而去浊浪滚滚的江边河堤上看着往来船只上那璀璨的灯光泪水将灯光朦胧成迷乱的星芒。
痛揪心地痛。酒jing也麻醉不了敏感的神经朦胧的视线也挡不住往昔的音容笑貌。
“我今天才知道她有一个弟弟因为卖血患了艾滋病。今天早上她弟弟住院的医院打来电话我接听的！医院让我转告她她的弟弟已经过世了……”王娟带着哭腔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如震天雷一般轰得他大脑胀痛摇摇yu坠。
太平间那张苍白的脸嘴角凝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眼角却残留着泪痕。
是什么让她流着泪微笑着走向死亡？
“你这个混蛋！她手机里最后拨的号码就是你的连拨了十几遍你为什么不接？你还有人xing么？”王娟的怒吼让他的身子不住地哆嗦脸上被她抓出的血痕仿佛火烧一般指责着他的冷酷无情。
他颤抖着身子慢慢地蜷缩成一团。他双手握拳紧紧地抱着膝盖那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的右手中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已经死去的她在选择死亡前匆匆写给他的最后留言：
“永别了霸王。
走之前没能听到你的声音很遗憾。
来生再为你起舞。
——你的虞姬。”
字迹潦草纸角涸着一抹鲜红的血迹好像朵梅花。
他以为自己的剑足够锋利已经一剑斩断了纠缠在他和她之间的情丝。
他以为自己的心足够绝决已经忘却了那曾经美好的往事。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为什么在看到她苍白遗容时会头脑充血几yu晕厥？
是否太爱她了？是否爱到极处才会令这爱变成了恨？
霸王未曾穷途末路虞姬为何先走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独自承担？为什么她不将弟弟的病情告诉他？是否因为他也是孤儿她不想让他也担上重担便以自己瘦弱的肩膀独自承担？
“你一定要好好的绝对不能生病哦！”这句话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每当他有点头痛脑热甚至只咳嗽几声时她便紧张地坐立不安。他曾笑过她神经过敏他甚至有时候会厌烦她那近乎纠缠式的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想来却原来是她对病魔的恐惧。
是她弟弟的绝症使她对病魔产生了无边的恐惧。而对病魔的恐惧使她更害怕自己的爱人她的霸王也被病魔纠缠乃至从她身边夺走！
楚河想起了最后见到她时她的眼神。
羞愧yu绝痛彻心肺又有那么一丝如释重负。
大概在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对自己的生命有了决定只是对于弟弟的那最后一丝牵挂才将这决定推迟到了今天吧？
而当今天她得知自己弟弟的死讯后那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便被斩断了。
走之前她最后的心愿只是听听他的声音。而他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间。
楚河痛苦地呻吟着**地拍着自己的头。平常绝对不会失控的头脑像被奔马践踏一样轰隆隆地巨响一阵阵地抽痛。
她原本不该死的只要他那晚没有听蓝胖子的话去那间酒吧。
她甚至根本无需承担如许的重担只要她能如实告诉他弟弟的病情。
可是一切假设都没有发生。
究竟应该怪谁？蓝胖子？不不能怪他他只是出于对兄弟的关心和责任。
该怪她自己？不她没有错一点都没有！一个没有父母的女孩与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她的弟弟甚至还要靠卖血来赚钱却染上了艾滋病。当弟弟被绝症缠身连学费都是贷款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打短工挣点生活费的她又能靠什么来承担那对普通人来说高昂得无法想象的医药费？
她没有选择！
那就该怪楚河自己。对就是该怪他！
一切都该怪他！如果不是他摘走了她的芳心当时绝不乏追求者的她凭她的品貌找到一个富有又英俊的男朋友绝对轻而易举。
可是她却选择了他。选择了他这个同样自小父母双亡的孤儿。
这是否便是同病相怜？
不不是。他从来没有吃过苦他虽然父母双亡但他有一个不是父亲却与亲父无异的老师。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便有了一份隐密的高收入工作。他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还能在房价奇高的市区租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
但她却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是因为他追求一份像童话里一样不掺丝毫杂质的爱情他不想自己的女朋友是因为钱才看上她。
所以他骗她说房东是他的远亲房租每月只需象征xing地给一点。他甚至买通了房东一起帮他撒谎。
他和她买最便宜的家常小菜自己做着吃他抽最便宜的香烟买二手手机二手组装电脑二手电视……他享受着和她在一起时这种平实质朴的ri子他用心打造着符合他标准的不掺丝毫杂质的童话般的爱情……
可是他错了！
因为他的自私他失去了与她共同承担那重担的机会。因为他的自私她承受着内心的煎熬独自面对痛苦。因为他的自私他亲手葬送了那原本如童话一般不掺丝毫杂质的爱情！
如果……没有如果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如雪一般纯洁比男子汉还要坚强的她永远地离他而去……
霸王别姬……
这一次却是未到穷途末路的霸王目送他的虞姬离去。
“啊……”楚河颤抖着猛地站了起来。他怒吼着狂叫着已有九年未曾哭泣过的他在这一刻泪水汹涌而出。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和我相比你才是英雄。
凄厉的歌声在夜风中传出好远。江堤边相携散步的情侣们诧异地看着一个踉跄着醉步的男人带着满身的酒气淌着满脸的泪水以最凄厉的声音嘶吼着那一曲……
霸王别姬。
……
“呵呵又一个酒疯子。”
“别看他离他远点谁知道他还会发什么狂？”
“你瞧他好像条狗耶！”
……
远远地一个满脸青chun痘的女孩忧郁地看着楚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踉跄的背影后。她白嫩的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雪白的贝齿紧咬樱唇大眼睛中噙着泪花。似乎楚河的痛苦落在她眼里便是感同身受。
终于楚河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她掩着嘴压抑地惊呼一声随后飞快地向他跑去。然而还未等她跑到近前他便已强撑着站了起来张狂而凄厉地大笑数声后又接着吼起了凄凉的歌。
她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但眼神中的忧郁却怎样都掩不去。
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满脸青chun痘的少女跟在步覆踉跄的醉鬼身后。直到她眼看着他离开了江边迈过了公路走进了小区走上了回家的路她才放下心来。
站在他住的公寓楼下她仰头默默注视着七楼的窗口。等了好一阵直到看到窗口中透出了灯光她才放心地离去。
……
楚河打开了房门踉跄着奔了进去连门都忘了关。他随手按开了灯大笑着流着泪时断时续地唱着歌。
他泪流不止似乎想在今天晚上将他九年来积蓄的所有泪水一次流干。他的嗓子已因大笑和高歌而嘶哑可他仿佛不知疲倦。
他来到了客厅zhong yāng好像没有看到两个火拼了一整夜现下正脸sè苍白对峙打坐的女孩。他旁若无人地拔出插在电视机旁的sè空剑在客厅zhong yāng摆出了舞台上霸王的造型慷慨豪迈又深情款款。眼神凌厉中带着温柔声音嘶哑又略带磁xing亦歌亦舞：
人世间
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
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
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重；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豪情天纵！
我心中你最重；
我的泪向天冲。
来世也当称雄
归去斜阳正浓！
……
霸王别姬！
婠婠和师妃暄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动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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