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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于盛亮是大学同学？” 何燕惊道。
“我小的时候家境不好，学费勉强着落了，吃饭却有上顿没下顿。 于盛亮是我下铺，他家里情况比我好一些，但是那个年代，也就那样。 我们两个穷光蛋光着屁股还互相接济，呵，现在想想，当年的革命战斗友情，在一张通知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齐升禹讥笑道。
在相反方向的轿车上，于盛亮也陷入了回忆中：
“本科最后那年，北大直招建筑系硕士， 提供全额奖学金。 那时候太穷，这种挣钱还能学习的机会，谁都削尖脑袋上。 我作品交的早，一个在内部的导师还特地找我，说我交上去的资料和作品被提前看了，上面特别欣赏。那天晚上，我太兴奋，自己买了点烧酒一路喝回宿舍。 回到宿舍门口碰见一个其他系的好朋友，我就忍不住说出来，还把我的设计也连带描述了……
等我兴奋劲连着酒劲一过回到房间，发现于盛亮一个人在做图纸。 我没在意，没想到，一个月直招名额下来，是他……”
于夫人问道：“这件事情我就知道个大概，但是，我不明白，是齐升禹被直招就又怎么样了呢，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好兄弟被直招？可如果是抄袭我的呢！”
……
“我发誓没有抄他的创意，但他不信！那天晚上在房间里，我一心就做稿子，根本就没有心思听门外的动静。 况且，稿子也不是一模一样的，有一些点子上的雷同，根本就不是证据。” 齐升禹说着说着，右手就忍不住狠拍车窗。
“这很正常，你们两个本来都是穷小子，眼看你飞黄腾达了，他当然不舒服。” 何燕说。
“在那之后，他天天滋事吵架，几次闹到上面，差点出大事。 好在，他再怎么闹，也没有什么证据， 一结业，我就马上去了北京，省的再被他牵连。”
“你如果不来北大，也认识不了我。” 何燕抛了一个媚眼。“你这位高材生啊，还好遇见了我和我爸，不然还不知道在哪里落魄呢。” 何燕轻笑。
于盛亮听了这话，语气一顿，稍稍低下声音说道：“当然还是多亏了咱爸资助。”
“是啊，没我爸资助你这得意门生，你哪能留校，哪能娶我？” 何燕眉眼上翘，露出几分得意。
于盛亮是硕士生导师，也是何燕父亲牵的线，他才继续读博并且留在北大深造，后来又娶了何燕。只是当年于盛亮穷困，没钱购置婚房，结婚前五年都是住在老丈人家里。
“只是有人帮你一把是打福气， 自己更得努力才不辜负我们一家。可是，你看看，到现在我还要和你在这里到处奔波。” 何燕看着车窗内自己老去的憔悴面容，想想这些年的劳顿，顿时委屈心酸怨恨一股脑上了心头。
“这，你怎么还在怪我。当时在北大留校做教授，不是你说名气虽然大， 但是赚不了钱，我们才下海的吗？” 于盛亮先前在齐升禹处的情绪这会儿被妻子一扫而尽。
“赚不了钱？ 如果不是你……太自以为是，太清高，一个堂堂北大教授，怎么会一点油水也没有，就面上风光，都不知道我一个家里管钱的每天都要一块钱一块钱省着！我让你下海，我爸还拿了积蓄给你， 结果呢，好好的北京不呆，非要回到这里！” 何燕说道怒处，声音不禁拔高了几个调。
……
车内牵丝香气浓郁，而平时极少吐露心声的于盛亮今天却颇想一吐为快。
“没了去北大的机会和奖学金，我就只能先出去就业。找了几个工作都和建筑没有关系， 每天也就打打零工。后来碰上经商热，正巧我爸过世留了一笔抚恤金。我就拿着抚恤金去了北京创业。 后来做出了一些名堂之后，我妈一定要我回家，我就把公司移回了j市。 ”
“是啊，我们就是那个时候相亲认识的。” 于夫人也陷入了回忆。
“我本来以为，一切就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 可没想到齐升禹也回来了……”
……
“那时候我信你那些光面堂皇的话，才和你从北京回来，现在想想，你根本就是为了于盛亮！我记得那之前，于盛亮在北京拿了一个项目，你就天天守在电视机前面。 所以你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才回这鬼地方来继续和他斗。” ；
齐升禹紧锁眉头，憋不出半句话来。 旁人面前，这家里似乎是自己做主，但其实自从受了何老教授的恩惠，自己倒插门在何燕家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其实何燕猜的也没错， 回到j市，的确和于盛亮有关。于盛亮虽说文凭不如自己，但因为早年下海，早就积累身价。而自己空有名望，生活却着实拮据，心里的确不服。但离开北京主要的原因，其实只是逃离北京那个曾经恩惠自己却同样禁锢自己的家，只有在自己的家乡，才能稍稍喘上一口气。但这话，却断然不敢在妻子面前说出来。
可是回到家乡，事业上其实也并不如想象当中的顺利。从开业一开始，莫齐建筑就受到来自于盛亮这位 “资本家前驱” 的业务和人才剥夺。莫齐能在建筑业有立柱之地，全靠的是当年北京积累的人脉，以及在业内的声望。 业内后辈将莫齐当做模范，却不知，自己与何燕早就外强中干，苦苦维持形象而已。然而这两年的经济萧条和房地产回落直接加剧了莫齐的财务危机。一年前，何燕作为财务经理，已经开始不得已偷偷使用略不正当的方式，降低成本，弥补亏空。
面对如此的困境，齐胜亮把所有怨恨都指向“小肚鸡肠，恶意报复”的于盛亮。 而年前，本市出了一个大型的建筑招标，对于齐胜亮来说是绝好的反扑机会。 拿下这个招标，比建立声望更重要的是获得大量的活动资金，救着一线之急。如此来说，这个招标对于莫齐来说，简直是救命的灵药，必须拿下不可。
可另一方面，他又一次遭遇了来自于盛亮的挑衅。
“你为什么一定要抢莫齐的案子？” 另一辆车上的于夫人问自己的丈夫。
“是生意，人人都可以凭本事拿，说不上抢。” 于盛亮说：“只是齐升禹的案子，我更感兴趣而已。从我发达之后，你知道业内所谓学院派都叫我什么？ 他们都叫我 ‘铜臭商人’，说我公司出的设计和项目作品，只顾满足外行客户的需求，缺失基础美感。 他们一群硕士博士，不过就是看不起我一个半路出师的，就暗地里指指点点说我不专业。 我不专业，那个剽窃作品的于盛亮就专业了？凭什么他就是国内建筑翘楚了，拿了奖就是众望所归，我上台就是花钱上下通的关系？所以，我不仅仅要抢他的生意，我还要赢他，方方面面彻底赢他的设计。 李董的案子，我知道他想要，正好是个机会，我要让所有那些假惺惺的“学院派”看清楚， 谁才是更有资格站到顶头的位置上。”
语音刚落，开车的于夫人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于盛亮满脸通红，绷紧的脸没有表情，也看不出愤怒，却让人觉得更加可怖。
于夫人说：“盛亮，你从来都不和我说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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