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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谢婉婉从枣阳公主府回到丞相府时,谢容容还未回府,刚回到丞相府进了内院便径直的朝肖氏的陶然居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白芷可是吓坏了,一路走来,心惊肉跳的。她家小姐出了皇宫一路拖着额头上的伤,先是去了枣阳公主府,本以为回府后会去看大夫,谁知这会儿又要到老夫人那去,这要是让老夫人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

唉!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劝了一路,可是她家小姐就是不听,这年头做丫鬟不易,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丫鬟更是不易。

陶然居外丫鬟一见谢婉婉来了,赶忙进去向肖氏通报。

谢婉婉转过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白芷轻声吩咐“你且先行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你与蒹葭二人随我一起到城外相国寺去礼佛”

“是,奴婢这就回去准备”白芷虽是应道,但是一想到她家小姐现在这样面上有些犹豫“可是小姐您头上的伤若是再不看大夫只怕会留下什么病根”

“无碍,你回去时顺便遣个小斯拿着府上的拜帖到府医那将人请到府上,我给祖母请过安就回去”

“是,奴婢这就回去遣人将府医请到府上”听到小姐说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就看大夫白芷欢快的应道,忙不迭就跑回了景秀阁。

陶然居内肖氏听丫鬟禀报谢婉婉在门外等候,便赶忙让王嬷嬷去将人迎了进来。

肖氏今日身穿一袭暗红色的八面裙,略带银丝的头发仅用一只墨绿的蝴蝶玉簪盘固在脑后,身上并无其他装饰,又因常年念佛平添了一股飘渺之气。半眯着眼睛,坐在上首,手持一串佛珠默禅,慈眉善目,神态安然。

见到这样的祖母,谢婉婉心中微苦不知该如何开口,即便是面对精明锐利的皇上和端庄聪慧的皇后时她也能从容面对不卑不亢。

肖氏见到谢婉婉后面露微笑,又见她额头红肿,心中心疼不已“你这丫头不过是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怎的又弄成了现在这番摸样?莫不是又淘气了?”还不等她回答,又问道“可曾看过大夫”

谢婉婉摇摇头答道“不曾”

肖氏听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让祖母怎么说你才好呢!若是破了相,有你哭的”

说罢,又让王嬷嬷将她珍藏多年的玉肌膏拿出来。

听到肖氏那略带心疼又略带无奈的语气,谢婉婉眸中带泪,嘴角上扬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还真是让祖母说对了,先前在宫中时婉婉见那御花园中百花齐放煞是好看,又见几只蝴蝶在花丛中嬉戏,一时迷了眼。想着祖母最是喜爱蝴蝶了,心想这御花园中佳木葱茏繁花似锦且又是天子经常游玩的地方,那这儿的蝴蝶定是要比寻常地方的蝴蝶要好要多一些灵气的。所以就跑过去扑蝶好给您捉几只回来,哪曾想竟被一小块石头给绊倒了”

谢婉婉想着祖母平生最是喜爱蝴蝶了,房内的首饰几乎全是蝴蝶形状的,她会这样说也是投其所好不想祖母再追问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肖氏听罢,当即就笑骂道“你这丫头明明就是自己贪玩,怎么又成了祖母的不是了”

那御花园乃是供天子与后妃玩乐的场所又怎会有石头,肖氏知道她是不想自己追问,也就不再问了。

从王嬷嬷手中接过玉肌膏,轻轻地给谢婉婉搽试着“疼不疼”

“本来不疼了可经祖母这一问又开始疼了起来”谢婉婉先是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然后又眉眼弯弯,嘟着小嘴撒娇的说道。

肖氏佯装怒道“哼,看你这泼猴儿还淘不淘气”嘴上虽是说的严厉,但手下的动作却是愈发的温柔了。

这玉肌膏果真是个好东西,涂在额头上清清凉凉的,疼痛舒缓了不少,不一会儿那额上的红肿便消失了不少。

“祖母,婉婉有一事要跟您说”

“何事?”

“婉婉的婚事”说道婚事二字时,谢婉婉神情凝重没有一点儿女儿家的娇羞。

“婉婉的婚事?”肖氏一愣,随即想到她今年已经十七了,与她一般年纪的女儿家早已成亲生子了

“婉婉放心,七皇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也没个体己的人,想来过几日皇上就该赐婚与你们二人了。说起来你们二人也算得上是亲梅竹马,皇后娘娘又是你亲姨母最是疼你”又似想到什么眉毛微皱“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随口就提及婚事省的让人看轻了去”

七皇子,只怕今生与他是有缘无份了

“不是七皇子,婉婉想嫁另有其人”

“是谁?”

是谁?这让她如何开口,看着眼前略带沧桑的祖母,虽是常年居于内宅但也难逃岁月的磨痕“婉婉心悦南阳侯府嫡长子李元朗,今日在宫中幸得见到皇上,便向皇上请了圣旨为我们二人赐婚,圣旨十日后便到”双眸紧闭,似是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将这句话说出来。

肖氏听得这话,脸上刷的一下惨白了起来,全身如同浸入寒冬腊月里的冰水一般,嘴唇哆嗦,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婉婉,整个人好似苍老了好几岁,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指着谢婉婉怒喝“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你竟然敢到皇上那里请旨赐婚。你可知可知”话还没有说完人已气背了过去

现在屋内只有她们祖孙二人,见肖氏这样谢婉婉赶忙倒了杯水端给他顺便给她顺顺气,肖氏抬手将她挥开,手中端着的茶杯也摔在地上当即水花四溅。幸好杯中的水并不热,否则那如青葱般嫩白的芊芊玉手恐怕就要毁了。

守在门外的王嬷嬷和秋燕被这嘭的一声吓了一跳,二人赶忙进了屋内。

肖氏见她们二人进到屋内厉喝一声“出去”

二人被这一声厉喝吓的一愣一愣的,又看到大小姐满眼泪水的站在一旁,袖子上的水“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她们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不曾见她发过脾气,今日竟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而且还是对着自己平日里最是宠爱的大孙女,二人虽是好奇,但因为害怕终是退了出去。

“祖母”

“住口,老身没有像你这样胆大妄为不知廉耻的孙女。自古以来婚姻皆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敢越过我和你爹二人进宫向皇上请旨赐婚,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还有没有你爹”

谢婉婉见肖氏这样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也知道肖氏必然不会同意她嫁于那人,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是等到珠胎暗结被人发现之日时如同前世一般,遭世人耻笑被父亲逐出家族送入碧云庵中最后落得凄惨而死的下场,又或是用一死来保全家族的名声,保全自己的名声?想到这,右手禁不住轻轻地抚摸腹部,这里还有她的烨儿,前世烨儿总问为何他没有爹爹,每次她都是不知所措,无言以对。今生就算是为了烨儿她也一定要嫁,纵然这庄婚事如同登蜀道一样艰难。

“那李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且不说他命中带煞,克夫克母,样貌丑陋就单说他那懦弱的性子,你二人也不甚般配”

她虽常年居于内宅,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但对那南阳侯府嫡长子的名声却是如雷贯耳京都谁人不知。

坊间甚至都传出了,宁嫁乞儿郎,不嫁李元朗这样的歌谣。

“祖母可知三人成虎,人云亦云未见其人又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者人之初,性本善他虽其貌不扬又性格懦弱,但却是良善之人,婉婉已决定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声音早已沙哑哽咽,泣不成声了。

肖氏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大孙女,那目光里有愤怒,有失望,有难过,有怜爱种种情感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时间如流水般静静的溜走,屋内静的怕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响声都能听到。

祖孙二人一人坐在上首,一人跪在地上低声啜泣,肖氏虽是内宅妇人相府又不像其他大家族那样后院莺莺燕燕众多,家宅不宁。余光略带凌厉的扫向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的谢婉婉,自家孙女除了那日到枣阳公主府参加寿宴以及今日进宫觐见皇后外,三年来未曾出过相府,再联想着那日谢婉婉是被公主府的人抬着回来的,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

“事出必有因,那日在枣阳公主府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字不露的给祖母说来”肖氏一瞬不瞬的盯着谢婉婉沉声道

谢婉婉惊恐的看着肖氏,眼泪早已哭花了俏脸,如果可以她最不愿的就是将这件事告诉肖氏。

接触到那凌厉的目光,心中一紧,无奈只得将那日的事都说了出来。

谢容容今日在沈国公府大放异彩,更是被人冠上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主仆三人神色愉悦的回到相府。

想着要去给肖氏请安,便悠然自得往陶然居的方向走去。陶然居内只有王嬷嬷和秋燕两人面色惨白,神色紧张,哆哆嗦嗦的在门口抱作一团,环顾四周并无其他侍女,又听得屋内呜咽的哭泣声。

谢容容皱着眉毛推开了肖氏的房门,看到祖孙二人抱头痛哭,眉毛皱的更深了。

“祖母与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声音甜美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谢婉婉眸光森冷的看向站在门外身披月光的谢容容,倏然起身也顾不得礼仪抬步离开,与谢容容擦身而过。

谢容容回头看向谢婉婉离开的背影面露疑惑,随即冷笑一声,她谢婉婉越是伤心她便越是开心。想着她那哭的红肿的美眸,以及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

随即扭头故意苦着脸对肖氏说道“祖母,姐姐这是怎么了”

肖氏看着她幽幽叹息了一声“你姐姐心里苦着呢,你若是有空明日便随她一起”随后又想到谢婉婉说想一个人静静,不想其他人打扰“唉,还是算了”

说罢整个人好似苍老了十岁,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谢容容听到这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也不打算追问,对谢婉婉为何会与肖氏抱头痛哭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仪态万千的走过去扶着她。

不过对于谢婉婉那哭的如小花猫一般的俏脸倒是欢喜的很,平素总是见她神色安然,举止端庄心里便呕得要死。

谢容容刚出了陶然居,谢丞相便急匆匆的走进陶然居。

是夜,谢丞相站在景秀阁外眸光冷冽如冰的望着没有一丝星光的院子,额间青筋爆出藏在袖口的双手握紧拳头。

另一边,南阳侯府内因着张公公宣的两份圣旨全府上上下下可谓是炸开了锅。听说当晚有人路遇南阳侯府时,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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