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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床塌上的碎花被单被洗的发白，塌上的秀丽女子苍白如纸，身形单薄的仿佛可以被风吹走。
素白纤长的手紧握着绯色剑坠，薄汗浸透，颜色变深。
“姐，快把药喝了。”一个浅青衣衫的少女走到床塌前，粗瓷大碗里的药汤黑褐浓稠。
她笑着摸了摸青衣少女的脸颊，还未触及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血丝顺着唇角流下。“芜虞，如果你见到他了，就帮我告诉他，我妙弋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伴他偕老。”她将手中的剑坠交与少女手中，明明心痛如刀剜，却还要逞强微笑。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脸上已经挂满清泪。
画面一转，烟花三月，桃花盛开。
少年手里折了一束桃花，眼眸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丫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嘴巴撅这么高。”
扎着双环髻的女孩冷哼一声， 别过头去，却不小心看见身边女子偷偷擦拭泪水的模样，心慢慢沉下去。
他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语气有些哀伤：“芜虞，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
他明明是对她说的，眼睛却看着那个强忍泪水的温柔佳人，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什么叫心酸无奈。
天色暗了下来，直到成为一片黑幕，不远处有个人走来，身姿窈窕。
“芜虞，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享受我该拥有的一切？”
突然一个激灵，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梦中惊醒，现实与梦境交织，我分辨不清。
天已经蒙蒙亮，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
披上外衣站在窗前，凉风清冷。
从小我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妙弋为我带来的一切，她可以彻夜刺绣只为在我生辰能换些我喜欢的食物，在她的照顾下，即使没有爹娘也能生活的很好，可我又做了什么，自私地夺走了她视为生命的爱情。
身上的冷意更重，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的容颜。
“夫人。”
墨银的这两个字让我楞在原地，只见她用托盘掌着一件华丽的曳地长裙，淡紫为底，印着素白的暗纹，雪青披帛，颜色搭配的正好。
她只说明日，他要带领将士继续前行，直到夺取秦地。今夜，是践行宴。
果然才复相见，就要分离了么。我只怕自己和她一样，再也等不到他回来。
宴前，墨银为我梳洗，灵巧的双手在长发间穿梭，最后饰上点翠花冠，长长的流苏坠在耳际，眉心一点朱砂，温柔妩媚。
“这里可有乐师？”
墨银一怔，回道：“没有，就连奴婢都是项王在战乱中所救。”她顿了顿，思虑半晌，又道：“奴婢对音律略懂皮毛，可以弹几首常见的曲子。”
我侧头细细看她，眉目清秀，面容白皙，又懂音律，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你可否帮我弹一首曲子？”
墨银轻轻点头，算是应答。
大宴摆在院里，桌上的菜肴十分常见，甚至可以说有些粗劣，瓷碗里盛着澄澈的酒水，酒香浓郁，混合着木炭烤肉的味道，倒正合他们常年征战的口味。
喧哗声，谈笑间，一段琴音如流水般倾泻，众人停下举动，看着不远处弹琴的女子。
琴音急转，如山河壮破之势，长袖舒转，轻跃于中央的朱红大鼓之上，每一步，以不同的力道踩出不同的鼓声节奏。
他曾说我与妙弋同父同母却是截然不同的人，妙弋就连舞蹈都喜欢安静温柔的曲子，就我偏偏喜欢沙场征战般的壮烈曲子。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只有我芜虞才跟他是一类的人，妙弋纵然贤良淑德，却不是最懂他的。
曳地长裙旋转成一朵流动妖治的花，皓腕轻转，盈盈回眸，对上他幽深的瞳。
一曲终了，喧哗复起，他勾了勾唇，轻嘬一口酒水。
“人生在世，得此佳人才不负此生啊。”主坐席位上一个魁梧的男子站起身，似乎常年习武，看起来气势逼人。“不知项王可否将此爱姬许与鄙人？”
这个说话的男子离他很近，能看得出也是勇猛爱将之一。
他转了转眼睛，然后直直的看向我。
“虞姬不是普通的舞姬，她是我的女人，不久之后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你若喜欢，之后攻下秦地，整个阿房宫都给你。”
妻子，这个词差点让我眼眶一酸留下眼泪，明明这是自己最想听到的答案，却不知所措的站在上面。
他饮下一碗酒，起身向我走来。然后伸出手，我将手搭在他掌心，温暖如如阳。
跃下大鼓，被他稳稳的接住，低头转眸，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宴会又恢复了喧闹，琴声复起，悠悠扬扬夹杂欢乐愉悦，十分迎合这般热闹的场面，我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肩，在墨银的琴声里听出了忧愁心酸，她看向项羽的眼神，同为女子我自然是懂得的，只是由始至终他的心只有一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墨银。
宴席早早散了，他们需得准备明日的行程。
项羽陪我走在小院里，一路上谈到许多，他讲了这么多年行军经历，带着一些自豪，我只是淡淡的笑着，直到他讲到激动出却停了下了，我才抬头看他。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们。”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怕他问芜虞的去处，可是他是没有问，心里一寸一寸凉了下来，芜虞在他的心中是这么无关紧要，以至于他都不曾开口问过生死。
天空飘起雨丝，沁凉温柔，桃花特有的香甜混合泥土芳香散发着。我看向别处，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使人不得不与他对视，墨黑的瞳幽暗深邃，惑人心神。
双唇轻柔的吻下来，缠绵悱恻，似梦境一般不真实，眼泪渐渐溢出，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我踮起脚回应着，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我不想做妙弋，也不想做芜虞，我只想成为陪他一生的虞姬。
叁
天色微亮，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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