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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字阅读www.sanjiangge.com三江阁] 冬至出乎人意料的温暖，这才不过不几日，寒潮便毫无预兆地突袭了乾京城，今年的天气如此反复，倒是前些年从未遇见过的。
天亮得迟，人们绝大多数都参照天公的作息做了调整，只见灰沉沉的天空下，夜间落的小雪覆盖在屋瓦、砖石、泥土之上，掩去了它们的本色，只余一片纯然的白。
马蹄哒哒，越过空旷的大街小巷，灰砖街面、青石板巷，那驭马之人显是极熟悉城里的建制，挑的都是最快捷的道路，直达一座王府前。
马上之人控缰吁了一声，马儿应声而停，鼻间口中呼出的每一道气都凝成了一片白雾。
只是停驻刚执起门环，门就突然开了，穿着齐整的门卫冻红着一张脸，恭敬地一让：“孟将军，王爷有请！”
来人皱起浓眉，面色迟疑。
“孟将军请进，王爷已等候多时！”门卫见他静立不动，又是侧身一请。
孟思远虽心中存疑，但动作不再犹豫，将手中缰绳递过，跨入府中。
等候多时的某王正睡眼怔忪从被窝里一挺身坐出来，一身规整的衣袍，只略理了理，便转出了房。
刚到前厅便见到来客，还未走近，来客舒了眉头开口道：“思远冒昧叨扰，还请殿下恕罪……”
“本王正候着孟将军亲来，不必如此客气，快请进，请坐！”见他欲言又止，袁某人只微笑点头。
“听闻殿下近日就要出征齐地，思远私以为冬日并非征伐良时！”孟思远刚坐定便急声道。
战时的物资供给极其重要，若是天气恶劣加上本就地形复杂，影响了及时供给，后果不堪设想。
“平乱贵在迅疾，那些贼子不就是认为朝廷对时日有所顾忌，才如此气焰嚣张的吗？”说罢，薄唇紧抿已隐去了笑意。
“可是……既然殿下打定了主意，思远多说无益。”孟思远见他神色似有不悦便识趣地转了话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的册子，纸张新旧不一却装帧整齐，“这是思远昨夜整理的齐地征伐手记，好些不过是十三年前的旧录，还望王爷勿要嫌弃内容老旧、字迹潦乱！”
“将军有心了，本王一定仔细拜读！”袁浩宇点头接过册子，随意翻开一页试读。
“殿下，思远有一事不明……”
“将军请讲！”
“殿下如何知晓思远今日会来？”
“本王只知你近日会来，并未确定就是今日！”翻书的手一顿，眼光停顿在一幅手绘的地形图上。
“思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孟思远垂头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可是孟将军欲请缨同赴齐地？”垂下看册子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光，唇角又浮起一丝笑。
孟思远惊异地抬头，见对面之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难道说他竟早知了自己的心思，却一直在等候自己亲来请缨？
“本王若能得孟将军相助，如虎添翼，怎不欢喜？”手缓缓合上册子，齐王抬眸笑道，“而孟将军正可借此机会立功！”
“只是思远乃待罪之身，恐怕不便御前亲身请缨！”孟思远的心稍安，便吐露了隐忧。
“这有何妨？当日情状……你我都很清楚，其中多有蹊跷！”走过来站定，拍拍孟思远的肩膀，“只要将军有意立功，我自去向父皇禀明！”
“多谢殿下体谅！思远感激不尽！”阴霾散尽的俊脸回了一笑，近看面前之人比起初见之时已略显单瘦，不由想起了之前的传闻，心里咯噔一下，面有忧色地问道， “对了，王爷之伤……”
“早已无大碍了！”
……
暖阁里一女拢着袖子，盘坐的腿边还搁着个小铜炉，细炭木烧得火红，袅袅白烟升起，在半空中飘摇翻滚。
对坐的男子显是刚坐定，身披的风雪大麾都没来得及解下，有乖巧侍女近前，他只一摆手示意让人一边听侍去了。
转眸看定闭眼打盹的女子，建议道：“下棋？”
“不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女子皱皱鼻头，“棋子凉似冰，指尖颤颤夹不住，不如休战待暖！”
“练琴？”嘴角抽了抽，毫不气馁地继续问。
“不练！”张嘴打了个大哈欠，女子耸耸肩膀，“弦冷琴声寒，十指僵直勉力弹，不过凄凄怨怨！”
“小妹，最近偷看了不少我的书吧？”听那些词句颇有自己的风格，孟思诚喜滋滋地道，“怪不得我那架子上空了不少地方出来！”
孟思诚房间里有一个架子专门堆放他自己写作和手机的诗词集，时不时理一理，自豪地回味回味。
“那算是偷吗？”孟小姐睁大眼，不满地反驳道，“明明是你在的时候我光明正大地拿的！”
“是吗？”孟思诚挠挠头，那怎么自己居然想不起来还以为丢了的？
又想起刚把自己狠心赶出暖阁的娘亲，孟思诚有点郁闷，提议道：“那你要不跟娘亲和大嫂学学女红去？”
“没意思！”小嘴一撇。
“也是，你反正嫁不出去，嫁妆做了也是白做！”孟思诚拍拍大腿，起身向门口踱去。
“什么？”孟小姐瞬间惊得眼睛都不会眨了，“你说娘和大嫂在……给我做嫁妆？”
“兴许！”孟思诚才摸了摸下巴，便见一个身影从自己身边风风火火地擦了过去，“哎，你不是不学吗？这是急着要去哪？”
“我是不学……”孟小姐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就看看！就看看还不行吗？”
走着走着，想起了某天某件嫁衣上令人抓狂的“虫鸡相斗”，嘴角不自控地抽了抽，想来，大嫂和娘亲都应该是刺绣高手，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一次的！
到了才知道，三哥口中所谓的“嫁妆”不过是一些贴身小衣，是他只看见刺绣图案就误会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误会，那小衣实在是……
一边心中鄙视，一边好奇地翻看，翻到最后不禁泄了气，都是些鸳鸯浮水之类的俗气图案，一点新意花样都没有！
“要不要试试这件？”一旁的姚淑娴抬头就见她的表情古怪不禁一笑，打趣道。
她手里那件倒是有一些不同，中间是一对可爱的胖脸娃娃，弯眸小嘴满含笑意，藕臂短腿栩栩如生，只是看制式－－还是一件肚兜。
抱臂打了个寒颤，孟小姐认真地回绝：“大嫂，真不用了！”
“娘可是特别嘱咐了绣给你的要一件件试过呢！”姚淑娴抿唇笑得含蓄，“这贴身的物件倒是自家人亲绣的才放心！”
“比一比以前的，差不多就行了！”孟小姐有些恶寒，难不成试了还要她老人家一件件过目才算完？
“大嫂……”孟小姐亲昵挽住姚淑娴的臂弯，仰起头看她。
“嗯？”见她像只小猫一样依着自己，姚淑娴到底是做母亲的人，而孟小姐不过比萱儿大不了几岁，这么一想心底就不自控地漾起柔情。
“你和大哥成亲前认识吗？”孟小猫在大嫂胳膊上不安地蹭啊蹭。
“嗯，怎么说呢……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吧！”姚淑娴的俏脸上神情淡淡，似沉浸在努力回忆中。
“那你当时想嫁他吗？”孟小猫的爪子搭上了大嫂的肩膀，凑近她耳边悄声问。
这时，门开了，来人只刚迈进来，两人便异口同声喊了一声“娘！”
抬眼便见小女歪歪坐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大儿媳身上，孟夫人表情转厉：“思齐，好好坐着！”
“哦……”孟小姐坐直。
“来了也好，跟我学学女红！”孟夫人拨弄着针线筐，似乎准备手把手教授。
“我不是来学的……”孟小姐急忙摆手。
“既然来了就要学！”孟夫人不讲理地把针线塞到小女手中。
“针眼太小，手发抖穿不过……”对着已是最大号的针，孟小姐手抖如筛糠。
“不是刚才还挺好的吗？”姚淑娴一把抓住正在发抖的手。
“天冷手凉，拿针拿不稳！”孟小姐扭头对着一脸关切的大嫂猛使眼色。
“比我的热多了啊，我……”老实人淑娴只顾垂眸，实话实说。
孟夫人一哼，把一个福袋模样的小物件拍在桌上：“按这个样板做，若是做得好，我就不勉强你三哥教你琴棋书画了！”
“真的？”一个绣包换四种技艺，这交换实在太优惠，让她不禁动心。
只是，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勉强我三哥教我？他最近可是很享受当师父高高在上的感觉呢！不过，自觉捡到大便宜的某女当下决定不计较这些个细枝末节了。
……
只转动了一下脑袋脖子就发出“咔”的一声，孟小姐瞬间被定格着不敢动弹，直觉得脖子都要断了，酸痛异常。
这绣活绝不比那四艺简单到哪里去，再说了已经学了挺久了，该成的也该有起色了，她自然知道其实无论什么修炼到绝顶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只是，有必要事事要求自己达到极致吗？多累人！
浑身都不得劲的孟小姐几乎一沾枕头就很快陷入了梦乡，梦中的她歪着脖子跌跌撞撞地走，连视线都是扭曲的，突然一脚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地面凸起的那处俨然是“平安”两字，金灿灿的，咦？当即蹲下，伸手抠抠，看看能不能抠下些金屑来，结果刚碰到那凸起就碎了一地。
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几分威严：“你弄碎的？给我拼成原样！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孟小姐轻身一跃，四周已换了场景，貌似是大庙里的佛堂，壁上、顶上、飘动的条形布带上都有各种佛文。
走近一看，全是清一色大大小小的“平安”，隶书的、楷书的、金灿灿的、明晃晃的，近乎全是！
这下，孟小姐在梦中也缩手不敢乱碰了，“咔嗒”一声细微的轻响，她立即拔腿就跑，才跑了没几步身后的佛堂就整个坍塌下来，鬼魅似的女声又响在后脑！
“墙上的给我按着原文写，带上的给我绣出来！”
“绣出来！绣出来！”
抱着头狂奔，一脚踏进了一汪水，那寒意顺着脚踝一路延伸到脊背到后颈，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冷！
彼岸上游，正有人一脸冰寒，看也不看就将一个绣包扔入河水，那绣包漂浮而来，针脚错乱，其上的字迹犹如被猫爪蹂躏过一般，细看竟还是一个“平安”！
……
怀里蜷缩的人儿似乎经历着一个不大愉快的梦境，眉头紧皱、嘴唇紧抿。
不过，她居然睡得这么沉，连自己进来都没察觉吗？
脚步也许放得了无声，但窗栓那最后出鞘的那一下她都没听见吗？
想过她可能会气愤地责问他，可能会对他伏击出手，却没想到这般轻易地就揽她入怀。做了全套的应对准备，却不想，一点也没用上！
“冷！”她哆嗦着道。
也是，他从窗外偷偷溜进来，难免也捎上了今夜的寒风。
运气暖和了身体，小心地抵了抵她的额头，肌肤温腻让人心也似一软－－她并没有发热。
可是，为什么睡得这么沉？
……
梦中，有人将她拉出了河水，一把抓过了她手中的绣袋，气恼地训斥她，吧啦吧啦语速超快，她居然一句也没听清！
随后又有一人近前，接过绣袋就是狠狠一甩，她刚想叫唤“别扔”，那人甩甩就把绣袋揣入怀中，一脸嫌弃道：“这么湿漉漉的还好意思送我？！”
“不是……”脑中一阵空白。
“不过我已经甩干了！”那人摆手，表示不计前嫌。
“好吧，送你！”无力挥手，以示无奈打发。
“这是什么字？”那人抽出绣袋，皱眉看去。
“平安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
无声相拥，只为这一刻难得的独处，即便你还在梦中沉睡，而我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打破你的梦。
小嘴张合，声音轻轻：“好吧，送你……”
黑暗中的长眉惊异地挑起，她……是说送他吗？
她的眼眸依旧合着，并没有醒转的迹象，小嘴在他胸前呜呜噜噜道：“平安……”
他不再犹豫，笑了笑，轻之又轻地在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你此刻梦中的人就是我吧，即使来这一趟很不容易，多想跟你说几句话，但还是不忍心将你从梦中的我身边抽离。
－－－－－－题外话－－－－－－
“剧透小妖”（头毛倒竖）：这梦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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