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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在这危急关头，一声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刘演耳边响起，恍若不容置疑的军令。
眼看小戟的利刃即将刺入于郎中的胸膛，随着这一声令来，刘演条件反射似的生生止住了。
‘扑通’一声，逃过一劫的于郎中，一下子瘫软在地。
病床上，刘钦见最终阻止了长子行凶，不由舒了一口气，道：“演儿，不可无礼，这不关于郎中的事。爹这病，我一年前就知晓了，是绝症。只是不忍让你们知晓，这才不肯于郎中告诉你们，你们就不要怪罪他了。”
一旁于郎中听了刘钦的话，十分感动，满怀愧疚地道：“县尊，是我无能，不能治好您的病！”
刘钦摇了摇头，道：“不怪你，这病我早就已经知晓，几位神医都断定是绝症。天意如此，又怎么能怪你呢？今天，是我大限将至。”
一旁的刘演骤然听此噩耗，不由天晕地转。耳边娘和弟妹们的哭泣声，如喧嚣的锣鼓，在耳边咚咚铛铛地作响。一阵恶心直冲脑门，脸色也变得煞白，仿佛随时就要倒下。
我不能倒下，我是家中长子，弟弟妹妹们的表率。
此刻，刘演攥紧拳头，咬着牙关，与突如起来的眩晕抗争着。随着他苦苦的坚持，如潮水而来的恶心在达到了**后，在刘演的坚持下渐渐褪去。耳边那声声哭泣，也由远及近变得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清醒过来的刘演，悲从中来。‘咚’地一声，突兀地跪倒在刘钦床边，坚决道：“爹，您不会有事的，我就是踏遍五湖四海，也要找到能治好你病的神医！”
刘钦看着长子，满怀欣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摩挲着刘演头顶，道：“孩子，爹知道你孝心。只是我大限将至，老天爷要收人，你也强留不住。日后可苦了你了，身为家中长子，爹不在了你就要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把弟弟妹妹培养成人。”
刘钦泪流满面，道：“爹，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不能没有你！”
“傻孩子，爹也不想离开你们，可爹想留也没法留下。”刘钦留恋地看了看床前的妻儿，凄凉一笑，道，“答应爹，不管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照顾好家人。”
“爹，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留下来，好吗？”
明知这一切不可能，刘演还是在感情的驱使下，乞求父亲能够留下。
刘钦笑而不语，良久方才道：“爹这一年时间里，到卖人情托朋友，操录了许多典籍。这是爹能留给你们的最好礼物，爹不能再指导你们日后的路了，但他们可以。留你们万贯家财，也总有耗尽之时。唯有诗书传家，才可久长。”
说到这儿，刘钦环视了一下床前的子女，道：“我的话，不仅是说给你们大哥听的，也是在说给你们听，你们可曾牢记于心。”
刘秀并一众兄妹，一边垂泣，一边点头，将父亲的吩咐应下。
刘钦得了回应，这才目光投向妻子樊娴都。看着樊娴都梨花带雨的面庞，刘钦心中充满了愧疚，一脸惭愧道：“夫人，我这一走，可苦了你。若有合适的，你就嫁了吧！”
樊娴都不舍地拉着刘钦的手道：“夫君，你我多年的夫妻，相互之间患难与共，我的心意你还不了解。我生是你刘家的人，死是你刘家的鬼。你到了那头且安心，我把孩子们拉扯大了，就去找你。阳世不能再续，那我们就到阴间继续做一对恩爱夫妻。哪怕到了来世，我们亦要不离不弃，再续前缘。”
刘钦被妻子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浑身的气血再次活跃开来。如同夕阳将要落下的那一刻，红艳艳的晚霞染红了整个天际，光彩照人。
刘钦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忽地念起了当初写在帛绢上的情诗：“红豆相思生南国，鸳鸯双栖连理枝。三生石上留铭刻，不负如来不负卿。”
随着这情诗念完，刘钦魂归天国，只留下一脸柔情似水的满足，以及无限的遗憾。原来，一切不过是回光返照。即使这样，无情的命运亦不肯将这生命最后一刻的美好留下。随着生命的流逝，那让人温暖的遗容也渐渐随之僵硬，变得空洞起来。人死万事休，往事空回忆。
樊娴都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丈夫生命最后一刻的情诗，勾起了她那初恋的记忆。在这个渐渐为儒教束缚，充满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们之间可以说一场自由恋爱。当初，一个偶然的机会，刘钦偶然见到了樊娴都。为她的美貌、淑德、干练所吸引，可谓一见钟情。而樊娴都也被随之而来的情诗所打动，为刘钦的才华而倾倒。两情相悦，双方家庭也都满意。男方长辈看重女方良好的家教，名扬乡里的美名。女方长辈亦是看重男方高贵的地位与修养。走过一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程序，两人毫无波折的走到了一起，一切犹如大河之水东流入海一般自然而然。而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亦是在刘钦的疼爱，樊娴都井井有条的打理中，过得有条有理、琴瑟和谐起来。
相比于这个时代，樊娴都所见到的，身边的那些嫁为人妇的女子，所经历的总总不幸，她是幸运的。她很满足，她的丈夫不仅疼爱她，体贴她。更是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纳一房妾室。丈夫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又如何让她不满足。她感恩，上苍给她如此的幸福，哪怕这个幸福随着丈夫的逝去，无法延续。她也在深深的感恩，感恩在她短暂的生命中能遇得如此良人。
“夫君”
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在这一刻离去，犹如被刀剜去了一块心头肉，樊娴都悲痛欲绝。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