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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母亲就这样嫁给了父亲？”
在金陵，忠毅侯爷和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恩爱，而且忠毅侯方羽从未纳妾，这在所有的达官贵人中可是独一份。那些同为人妻的妇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哪个不是羡慕得紧，谁不想丈夫只娶自己一个人。不是不得已的话，谁想招进一堆的小三小四整天心烦，才换一个“大气”的好名声。
“不，她们第一次挑选的人可不是你父亲。徐家诗书世家，所结交多是文人宦僚，他们在骨子里也是看不太起武人将官的。何况你父亲当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宣武卫郎将，徐家当时的老太爷，也就是我的父亲，已经官为太子太傅，权势滔天自然眼高于顶。即使是庶女，也会尽可能的用来获取最多的政治利益。”
“当时…好像是一个翰林史的儿子吧。具体是谁我也记不得了，都快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本来两家已经商议好了诸多事宜，交换了庚帖八字，那边也来下了聘礼，说是八字极合。呵，能不合吗？”
“那娘亲就要这样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了？”
“当时我的心情和你现在的反应是一样的，不甘，愤怒，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人在命运面前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可是说来可笑，就在我想认命的时候，那个翰林史因为言语有失得罪了皇上，被举家贬到了地方。贬谪的圣旨上午才出来，下午，徐家就撕毁了婚约。”
婉瑶一下直起身子来，脸上透出鄙夷的神情，“呵，这下八字再合也没有用啦！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觉得…嗯…也太过…”
方夫人面上也显出冷笑，“哼，他们说我染病在身，不能随夫家去地方，要在金陵在父母膝下全孝义。说得好听，明眼人谁不知道只是个敷衍的借口，可都选择装聋作哑，听说这个翰林史的一个朋友还劝他大度一些，夸徐家是效仿圣人之行，人伦大义啊。”
婉瑶再次忍不住打断道，“这都什么朋友啊！是读书读傻了吧，敢情不是他的儿子被人这样退婚。”
“书呆子可没有能在朝堂上混下去的，他这么说，无非是想巴结徐家。后来这话传到徐老太爷耳朵里，他立马官升三级，被调进了翰林院。可是，那位翰林史被调到地方后，没两年就郁郁而终了。”
“啊？！这…这可真是憋屈死的了。哎，娘亲，说了这么多，还没说你是怎么嫁给爹的呢？快说，快说～”
方夫人无奈的看着自己女儿，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因为徐家推脱我染病，寻亲事什么的就往后推了大半年。也是这个时候，你父亲开始崭露头角，平了司州的悍匪，剿了川州的叛贼，被封为宣武将军。可即使如此，他的身份此时还是算不上显赫。”
“可不得不佩服徐老太爷的一点，就是他的审时度势。他知道徐家看轻武官他们，武官他们又何曾看得起徐家。所以动了和他们联姻的念头，正好这时皇上也有意替你父亲赐婚，所以徐家就把我推了出去，当这次的棋子。”
“那娘亲这次是什么感受？”
方夫人抿了抿嘴，轻笑起来，“说起来，我这次比第一次还要绝望。第一次好歹是一个世家的文人公子，听说长得也是风度翩翩。可是这次，是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武人，我当时还想象了一下他的相貌，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莽人。”
婉瑶想起父亲颀长清癯的身形面容，想来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差到哪去，听着娘亲夸张的想象描述，笑得乐不可支，“不知道爹如果知道娘亲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这样，会有什么反应？”
方夫人一脸幸福的微笑，“他啊，我早在新婚之夜就告诉他了”
婉瑶一脸的期待，“那爹是什么反应？”
“他啊，二话没说，拿着镜子照了自己半晌。然后气呼呼看着我，又让我看了他半晌，像个孩子一样置气。”方夫人说到最后，笑着摇摇头，也像孩子一样的稚气。
“能遇到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他不会吟诵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却会真正关心我的吃穿衣食。他从来不多说表现什么，可是我的喜好他都一一记在心里。有时会有些呆呆的，傻傻的，可知道我在意嫡庶之事，就不理会非议坚决不纳妾。”
看着她幸福的脸庞，有些小女儿娇羞的情态，婉瑶没来由的有些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是自己想要的吧，可是现在这样子，有可能吗？
“瑶儿，”方夫人的话让她的思绪又飘了回来，“娘亲和你说徐家的事，不是让你记恨她们。这些事，上一辈的人的爱恨也好，恩怨也好，这是我们这一辈的事，与你们无关。可是你要知道，徐家的人，别看他们文质彬彬，个个温文尔雅，也是读的圣贤书，满口的礼义廉耻。可是这样的伪君子才可怕，从没有情义可讲，只有永恒的利益。”
方夫人犹豫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徐家子弟对你示好的话，你千万要谨慎，别轻信他们的花言巧语。”
“娘亲，你…你开什么玩笑呢？”
方夫人心想既然话说开了，索性就挑明了吧，“以前徐家曾与我提过你大哥的婚事，让我一口回绝了。可今天徐府的帖子送来了，寿诞那天指名要你一同前往。”
方夫人有些黯然，“以前不带你去徐府，一是你身体确实不好，二来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没得玷污了你。可这次你在端午节反击叛军的事传遍了金陵，这个节骨眼上，我怀疑他们是想打你的主意。”
婉瑶撇撇嘴，心里冷笑，我的主意，是那么好打的么？
“只不过有一副好皮囊，千万别被他们晃了眼，也别信他们的好话，文人无行，他们最懂怎样恭维人。两片嘴唇一张一合的事儿，最不费功夫却是最能哄骗人的。”
婉瑶听这话却不自觉的想起慕容珣来，那个邪魅的笑容，这世上有人会比他的皮囊还好吗？带了一抹笑容回答道，“放心啦～娘亲，女儿不是那般浅显的人。”
“以往我只是年节才去徐家应个景而已，徐家知道我的态度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徐老太爷去世之后威望就大不如前了，何况你父亲又封了候，他们也掣肘不到咱们。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的世家大族一时也是垮不了的。”方夫人口口声声的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徐老太爷”，她心里又何曾放的下呢？
方夫人将婉瑶揽进怀里，语重心长道：“瑶儿，你与你两个哥哥不一样，你愿意的话，完全不必掺和朝堂的事。以忠毅侯府的势力完全护得住你，包括你的婚事。”
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你身份特殊，一些事情千万不可任意妄为。”
婉瑶没看见她的神情，自然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只是又往母亲的怀里靠近了一些，低声的应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