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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念
相思径直来到念月的书房，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待在房中处理事务，虽然她也并不知道他要处理些什么？不就是一江湖门派之主嘛，弄得比皇帝还忙？
敲了好几声，无人应答。相思心想，难道不在书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前来打扫收拾的下人，一问之下才知他在浣鱼池。
他的爱好不多，除了写写画画，便是养鱼。
问清楚了方向，她就往浣鱼池去了。
听雨阁环境清幽古雅，假山流水，偶见繁花点缀，更是迷人眼眸。一路上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虽略显硌脚却也颇有趣味。
走了一柱香之后，眼前霍然开朗，三个巨大的形状不一的人工鱼池出现在眼前。
岸上用白玉石砖铺就，缀以青瓷雪莲花纹。池底用七彩琉璃镶锲，剔透晶莹。池水则引来海里的活水，清澈湛蓝，一望到底，各色鱼类悠闲翩跹遨游其中。多彩珊瑚，翠绿水草，简直美如童话。
相思直呼不可思议，这样养鱼，该是有多喜欢鱼儿？又花了多少心思在这里？
忘神的欣赏了半天才忽然想起她是过来寻找念月的，放眼望去四处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念月的身影。
“呵呵，我是该说她无礼，四处乱走？还是该说你待客不周，以致客人来了许久你却仍不知情？”
清清冽冽的女子声音自背后传来，她虽带着笑，却听不出半分笑意。
相思回头。
念月一袭白衣，清华如玉，翩翩走来。他身旁跟着一名容貌极秀美的女子，也是白衫若雪，两人走在一起，宛如佳偶。
正是相思初来之时仅见过一面的瑶水司命。
美人一笑，艳若桃李。她笑看着相思，带着几许审视，带着几许意外，带着几许，淡淡的自我清高。
她虽不住听海苑，却对相思的事有所了解，念月的那次进京，意外遇了袭，曾得她一助。念月念她孤苦无依，遂带了回来。可她却拎不清起了别的心思，三番五次的往听雨阁跑。
念月听出了瑶水话中的轻视之意，微蹙了眉头。淡淡开口，却如巨石投水，惊了她一湖波澜。
“是我允的她四处随意走动。”
说罢念月上前，温温一笑，“怎么过来了？”
相思亦笑了笑，“想过来求你一件事，去了你的书房，你不在。问了下人，说你在这边，就寻过来了。”
“何事还需要你如此郑重其事的过来？”念月语气轻快，唇角微扬的一抹弧度，如清清月色般潋滟迷人。难得的起了打趣的心思。
相思面对着念月，美目却转向瑶水望了她一眼。瑶水红唇轻抿，嘴角淡淡挂着一抹笑，浑身气息淡冷而疏离。
轻耸了下肩膀，相思笑道：“想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念月稍感意外，“我能教你什么？”
“武功。我想习武，用以自保。我想过了，在这个世界里处处都是危险，我必须要有保命的能力。我认识的人不多，你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所以，求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说罢，相思深深一揖，态度诚恳。
念月敛去了笑容，内心一窒——她在他身边没有安全感，所以才起了习武自保的心思？
沉吟半响，才道：“习武很苦。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自幼便修习方有所成，你如今……只怕要比常人艰辛数倍。”
“没关系，我知道我现在有点晚。我也没想学什么高深的武功，就学一些用来逃跑的轻功啊之类的，保住小命就可以了。”
“相思姑娘，”瑶水美目盈盈，眼角带笑，只是那笑却只浮于表面。“虽说你不畏艰辛，其心可嘉。可这修习之事，讲究的是先天之势聪慧异禀。普通人经过数十载的苦练，也不过泛泛之辈。
你一个姑娘家呆在深闺之中，哪来什么危险？何苦去吃那份苦头？不如跟我学习些女红、茶艺，修身养性，何不快哉？”
话如珠落玉盘，漂亮动听，看似好心为她思虑，相思知道。暗讽她愚笨不是习武这块料，别找借口黏着念月，她也知道。只是心下有些郁闷，你喜欢念月，念月不喜欢你又干她何事？犯不着将她当成假想敌来处处防范，明朝暗讽吧？
“多谢瑶水司命的美意，相思心领了。”
相思浅浅一笑，如雪莲绽放，清雅无双。“所谓旦夕祸福，谁也预料不到，有个能保命的本领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坐以待毙强。我虽然不甚聪明却也领悟甚高，更何况如果有念月教我，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相思姑娘既然如此坚持，那按思璃门的规矩，自立派至今想要入思璃门成为思璃弟子，资质品性缺一不可。相思姑娘若真心想拜入门下，可前去募才阁登记，经过挑选比试，若赢得名额自然可成为思璃门的弟子。”
瑶水声色不动，轻言间已将她拨了出去。
相思深吸了口气，今天出门不看黄历，诸事不顺啊！她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完全没想到会碰到瑶水，也没想到她对她会有成见，更没想到不就是想要让念月教她点东西嘛，竟然如此麻烦？还挑选比试？有她瑶水司命在她还能成功入选？
笑意盈盈地望着念月，心中却比吃了黄连还苦。语气半是诙谐半是正经，“这规矩嘛，也会有破例的时候，就看念月公子你愿不愿意屈尊降贵的收我为徒了？我知道你忙，就平时有空的时候指点一下就好？你若收了我为徒，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念月不禁莞尔，也似来了兴趣，“什么收获？”
“既是意外，自然不能现在告诉你。”相思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好。”念月笑的轻快，答的干脆。“就冲你这句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便答应你。只是拜师就不必了，我可以授你一些……嗯，可以保命的小伎俩。”
“真的？”
相思喜上眉梢，这么几句话就答应了？本来瑶水在一旁阻拦已定了失败的打算，没想到他还真是好说话。难怪会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
眉眼弯弯，笑得好不灿烂。相思深鞠躬，“谢谢！我会努力的！额，那个练武要先扎马步吧？我看电视里面都是说练武要从基本功扎马步开始，我等下回去就跟相雨一起扎马步。”
“电视是什么？”念月捕捉到她话里没听过的词语，微感奇怪。
“额……”相思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电视嘛……就是话本！对，小话本！额，那个你们先忙，我这就回去扎马步。念月再见，瑶水司命再见！”
匆忙地向念月及瑶水挥手告别后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哎……！”
念月本想招手将她留下，无奈她速度太快跑起来就像只兔子，只余下个背影淹没在红花绿叶间。
禁不住莞尔一笑，以她现如今的习武时机，哪怕再扎上十年的马步依然没有用处。只能投机取巧，取自身所长去加以修习，方有用处。
瑶水望着相思远去的蹁跹背影陷入沉思，半响抬头，目光定在念月欺霜赛雪的脸上。
“你对她……似有不同。”
念月视线淡淡从她脸上扫过，却置若罔闻，径直去取了鱼食喂鱼池中的鱼儿。
“为什么？”
瑶水情绪波动，夺了他手中的鱼食。
“你知我心思，这么多年来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你可以忽视我，心里没有我，我认！可为何如今竟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来？你与她相识才多少时日，对她的为人、身份清楚吗？若她是龙玉国太子安插的间谍呢？”
念月眉眼不抬依然望着池中的鱼儿，只是温和如玉的气息瞬间凌厉，语气冰冷，“瑶水，你逾越了。跟在我身边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这许多年来我对你的宽容倒让你愈发的胆大妄为了！”
“主，瑶水知错！瑶水也是担心！”
瑶水翻然醒悟，慌忙俯跪下身子。
他是念月，是强大到可以只手遮天的思璃门主。看似性情温和，实则狠辣绝情。而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奴仆！他可以给她权利，任她为所欲为，却绝对不可以以下犯上，挑战他的权威！
心中酸涩，泪水滢在眼眶，却又有不甘。“主，可否告知瑶水，她有何不同？也好让瑶水死心。”
她喜欢艳丽的衣衫，花团锦簇、夺人眼目才好。但念月喜欢素雅，总是一身白衣。她便也跟着将那明媚的衣衫丢弃，换上一身雪白。只为让她跟他站在一起有那么一丝相似、相配。
他常常笑，衣衫雪白，如玉树芝兰，棱角分明的唇线微微上扬便已倾尽天下。只是她知，他的笑，从不真心。总是浮于唇角，止于眼眸。
她曾撞见他一人站在海岸边，月光下，静静眺望，一身冷寂。他的心里藏了一个女人，他爱她入了魔。连难得的一次负伤，昏迷之际也喊着她的名——璃儿！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清傲如神邸的他也念念不忘？
她发誓，心里有女人又怎样？她已经不在了，自己可以抚慰他的心灵，终有一天他会属于她！
可惜，他的目光从不在自己身上停留，精心的打扮也换不来他的一次侧目。
对她虽宽容，犯了错也从不责罚，但却冰冷疏离。对，哪怕脸上带着笑，也是冷的。
对她如此，对别的女人更如此。所以她安慰自己，自己走不进他的心，别的女人也不可以。自己对他，终究是不同的，不是吗？自己可以成为他手中的利剑，为他杀敌陷阵，助他一臂之力。他们，虽不同心，却可以并肩。
可如今，他带了个女人回来。他让她住在苑中，随意出入听雨阁。喝她亲手熬制的汤，送她价值千金的雪灵膏。他看着她笑，温柔款款，带着一丝宠溺！
从来不曾如此！
从来不曾有哪个女人让他如此对待！
“她是精灵，又怎是这凡间的庸脂俗粉可比？只是这三千尘世太肮脏，容不下她罢了。”
念月目光幽深，点点星光闪烁，语气轻柔，似回瑶水的问话，又似喃喃自语。
只是，他口中的她，又是瑶水口中的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