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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后面的声音惊颤了一下，放开了搭在吕娟两臂上的双手。
他听出来了，这是杨氏的声音。回过头来，杨氏正站在院门口朝着他咪咪笑。
“大妈。”他忐忑地喊了她一声。
“进屋吧。”杨氏先进屋去了，语气不容分说。
犹豫了一下，彭世宏无畏地朝院里走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他明白这个道理。再难也必须勇敢面对，他不能做缩头乌龟。
愣愣的，诚惶诚恐的吕娟也只得跟了进去。
但是，杨氏拦下了吕娟：“娟，大宏好长日子没来了，你去买点卤菜，带瓶酒回来，我们好好聚一下。”
“妈，买菜不急的，晚饭早着呢。”吕娟显然不乐于杨氏支开她，依然要往屋里走。
“唉呀，又不是见不着了，这么黏糊干什么呀？”杨氏脸色耷拉下来，生气了，语气变得生硬，随手就将桌上的一个篮子递给她：“快去！”
吕娟不敢再与她拧巴，她担心杨氏会拿彭世宏出气，于是气呼呼地接过篮子出门去了。
“大宏，坐呀。”杨氏回头热情地招呼起彭世宏。
他顺从地在桌边坐下。感受到杨氏热情背后的寒意。但是，有了先前吕娟给他的底气，他不在乎。
“大宏，官司输了，你怎么打算的呀？”杨氏拿过簸箕，挑拣起黄豆，以关切的口吻问道。
“找活干。”
“这，找活干是不确定的事，有活没活的，说不准的，不是长久之事耶。”杨氏瞥了他一眼，透着耽心。
“没打算长干，先干着，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他心虚地陪起笑脸。
“慢慢是多长时间呢？”杨氏忧虑地看着他：“你可以慢慢来，可是吕娟等得起吗？要等到人老珠黄那一天吗？”
他楞了一下，笑了：“哪要等那么久！我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找到方向。”
杨氏叹了一口气：“你在我家呆了这么多年，不是儿子，也似儿子，我太了解你了。你做事一向大大咧咧，遇事不经脑子，容易冲动。连警察这样的差事都干不下去，你还能干什么呢？”
“警察差事，是我看不惯他们，厌恶，才辞掉的……”忽然，他感觉什么地方出错，声音轻了下来。
“差事是用来养家糊口的，可以这么任性吗？”杨氏摇摇头：“你呀，还是没有长大啊。”
他低下了头。
“你应该懂的，我为什么回掉了你们的婚事。你现在……”
他急了，急急地插话：“我不想这样，吕娟也不想这样。我想……”
“我知道你们俩的感情，也晓得你对吕娟的好，吕娟也很中意你。我对你是知根知底，说实话，我也中意你。但是，对她好和过日子是两回事。结婚是过日子，你拿什么去养活她呢？没有了地，不说你穷得叮当响，你也得拿出养家糊口的本事不是？你有吗？吕娟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苦，我象宝贝一样含着她长大，就怕委曲了她。放她嫁给你，让她和你一起过吃苦受累、挨饿受穷的日子，你扪心自问，你愿意吗？不瞒你说，我娘家人已经在城里给她说了一个媒，人家在城里上过学，家境、人品都不错，也中意吕娟。但是吕娟心里有你，她舍不得放弃你，就是不松口。你继续粘着她，你会毁了她。”杨氏痛心地说着，眼含热泪：“如果真的是这样，与其看着她受苦，我宁可去死。”
他心颤了，面色黯然。想想自己家的境地，确实已今不如昔，一向无忧无虑的吕娟将来跟着他，吃苦是无法避免的。他爱她，不舍得让她吃苦，不该“害”她。可是，他怎么能放下她？她是他的心上肉呀，能放下吗？
“你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如果，我说是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吕娟的，你就离开她吧，离她远远的，好不好？”似乎，杨氏看穿了他的心事。
“我……，即便是我不找她，她会来找我的，那……，怎么办呀？”他不能离开吕娟，他相信吕娟也是这样的，他以为这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但是，心底一个念头忽然对他说：人不能太自私了。于是，割裂的疼痛忽然就来了，让他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他的脸抽搐起来，心在沉沦，悲伤突然涌上心来，有想大喊的冲动。但是，他喊不出来，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所以，大妈求你，看在多年住在我家的情分上，帮大妈一次，亲口回绝了吕娟，让她断了念想。行吗？”她看着他，满脸的期待，犹如剑剜他的心。
他强忍住悲痛，忍住了内心的翻江倒海，忍住了口中的腥味，咬牙切齿地答应了：“行，大妈，我……答应你……。我走了。”不理会她的反应，他站起身，身体僵硬地走出门去。
失魂落魄的他出了门，在院门外吐了个稀里哗啦。
他恨自己，平时为什么那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为什么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现在，吕娟没有了，日子还有什么奔头呀？
定了一下神，他朝镇口走去。脑子空空的，只有吕娟的笑容。从今以后，也只能在脑海里拥有了。陡然，悲伤又涌上心头，他的眼睛湿润了。
有人挡住了去路，他只是本能地绕开。却不想被她踢了一脚，他停住脚，定腈一看，是吕娟。
“你怎么啦？”她红着脸惊诧地瞪着他，一付迷惑不解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他顿时慌张起来，避开她的直视。
想着躲是躲不过去的，他沉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
杨氏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杨氏说得对，为了吕娟的幸福，他必须放弃她。
但是，他感觉很悲伤、很痛苦，已经没有勇气面对她，只能扭开头，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哦，刚才突然想起的，我们家又给我提了一门亲，你认识的，就是那个黄彩云，你妈也答应了。所以……，所以我想……”
“呯”地一声，吕娟提在手里的篮子掉在了地上，瓶子碎了，酒香飘起，她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你想什么？”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