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丙子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三江阁网www.sanjiangge.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齐国,崔府,书房。
崔奕在后院已经练了一个时辰的枪。枪锋过出,风声凌冽。
崔奕出身世家,家族历代都是铁马金戈历练出来的血性男儿,崔奕的祖父是先王驾前最骁勇的将军,曾为先王与楚国交战,血战月余,终于夺回了五座被侵占的重镇,先王为表彰其英勇忠诚,特封为异姓王。承袭血脉,崔奕自幼文治武功,还是当今齐王的伴读,虽然祖辈的王侯之名不能世袭,但如此也已经是万人敬仰了。
这敬仰的万人之中却没有景王爷田易。
景王爷最见不得舞刀弄枪,提倡的从来都是德治天下。原因简单,因为皇兄和父皇都是因战争而去世的。这样的心结无可厚非,可是把自己的心事强加于人,就不该是君子的所为了。
“大人有心事?”
崔奕恹恹的反问道,“我的心事你还能不知道吗?”
“还请大人忍耐一时吧,毕竟……”
“我知道,可是陛下又命我看住他。我懂得陛下斩草除根的意思,也知道时机有多么重要,可我不明白陛下他为什么要我去做呢?”崔奕有些泄气,“虽通些文墨,可我……我是什么样的人陛下该是清楚的呀。”
“正是因为陛下清楚,才会让大人去做这件事的。”
“小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是想拉着您下水。毕竟以您的性子就算是景王爷罢免您的军职,您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争执,最多是心有不甘。这是在下的猜测。”
猜得不错,崔奕心里暗自叫好。
崔奕是将门虎将,但脾气确实好的出奇。若是田易真是有理有据的,他还真的不会说什么。可这天下的道理,有哪里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呢?
“陛下啊,我原本就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崔奕眉头如锁,不明白齐王怎么会这样想。
“陛下了解您,您也是了解陛下的。陛下现在处境有些艰难,需要您帮衬着。大臣现今多数都是站在王爷那一边,王爷虽是一心效忠陛下,但已经触到了帝王不可碰的逆鳞。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其实却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王爷的去留已经不得不决定了。”
“可这毕竟是皇族内部的事情,崔氏再怎样也终究是外人,陛下他……”
“大人,崔氏一族确实不是皇族,但也确实是齐国最有权势的世家了。大人真的觉得这场较量只是陛下和王爷之间的吗?”
“刘氏?”崔奕的疑惑溢于言表。
“不只刘氏,京城里所欲的人都动起来了。大人,您外出赈灾的这一个月里,京城里已经是暗流汹涌了。”
“江氏一族肯定还没有表态,剩余的大臣们嘛,应该都有归处了。”
自己说的话,崔奕自己都不太确定,他只好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那人只有二十五左右的年纪,比崔奕还要小上七八岁,可崔奕确实十分信任他。
“大人说的没错,江氏确实还没有表态,而且看样子陛下也没有招揽的意思。不过,大臣们倒也是持中不语的居多。”
“哦?”
“大人细想,以王爷的行事作风,若是全由他主持朝政还有那些人的好处吗?”
“那他们可是站在陛下这一边?”
“公然站在陛下这一边,若是赌输了怎么办?大人,现在可是王爷的气势更盛啊。”
年轻人不急不躁,神情恭敬又不是自我风度的侃侃而谈,句句都是教导却让人觉得倍感亲切,丝毫没有唐突之意,反叫人越发的想听他多说些。
“那我如今,只有先按着陛下的交代一步一步的来了。”崔奕暗自点头。
“大人说的极是。如今齐国的情形难有改观,,按着陛下的方法或许还有转机出现,不过……”年轻人双眼微闭,如有所思。
“还有什么话是不好对我讲的吗?”崔奕问道,“无妨,你自有打算就好。”
“大人误会了。并非是有什么不好讲的,只是我自己也不敢确定。”
“什么事情?”
“大人您看,齐王与楚国联姻修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这事确是王爷亲自督办的,若是此次君臣之争王爷败了,齐楚两国的关系可会受影响吗?天下大势,虽以齐晋两国最强,但楚国已有强盛之意,梁国偏安一隅也不可小视啊。”
崔奕听了他的一番话,良久无言,“天下之势,尽在先生的掌握中了。”
“仲白不敢。”
楚国,光大坊,楚府。
双拳拄脸,文末想了好久。哥哥为什么要让皇帝给自己降职呢?为什么要跟大家都不怎么喜欢的武威侯那么亲近呢?楚正到底是在帮着哥哥还是在帮着皇帝呢?
“我不知道。明直,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楚大人端坐在主席,怡然自得的品着茶,“晚了。”
“我真的不知道。”说着,文末沮丧的趴在了桌子上。
“不是你不知道,是你没注意。”楚正微微含笑。
文末苦着脸求解释。
“我已经告诉你了,有些事是降职才能办到的,对吗?”
文末点头。
“被降职谁都不高兴,不高兴的时候人们会怎么样呢?”
文末摇头。
“有人会生气,有人会闷在家里,还有些人回去喝酒。”
说到这里,文末想起那日楚正在无忧馆的样子,“喝酒要去酒馆。”
“对,要去酒馆,而武威侯在京城正好有家酒馆。”
“可是,不降职也可以去酒馆吧?”
楚正还是笑着,“文白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侍卫的职务他干不长久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他既可以换到他心仪的地方当差,有又可以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去酒楼喝酒。”
文末再次摇头。
“文白他是想着接近武威侯的。他是居阳文氏之后,又备受陛下赏识,虽然一时被降职但是还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这样的人,武威侯怎么能放过呢?”文白这样说着,又对文末抱歉的笑了笑,“在者,忘了告诉你,皇帝和我们是一伙的。”
“怪不得,原来是你们三人在做戏,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各自为营呢。可那个武威侯为什么不会放过哥哥?”
“因为他也有野心。”
“野心?”
“武威侯也想着坐上最高的位子俯视天下人。”
“他也想当皇帝?”文末小声的说。
楚正点头。
“当皇帝很好吗?”
“也许吧,当皇帝是很孤独的事情。”
“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当?”
“因为总有人不信命运,注定孤独。”
“那明直呢,明直相信命运吗?”
“世事不由人,又何必过分在意呢。”
有意无心的翻着那册《诗经》,文末细细想着楚正说到的话却不明白了。
窗外云层深深,仿佛是要下雨了。
“末儿,再过几日我有两日的假日,我带着你和二娘去城里逛逛如何?”楚正眼神犹疑,似乎有些难为情。
“真的?明直真的能带我去吗?”刚刚文末还一脸愁云,现在一股脑抛到九霄之外了。
“真的。”楚正顿了顿,“上次说要带你去云游,因为……”
“明直还记得?我都忘了。”文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她确实早把这事忘得干净只好噘着嘴挠挠头,蒙混过去。
“那这次就当做补上了。”
“好啊好啊,明直打算哪天去,我都有时间的。”文末相当的兴奋,二娘要来了,还有楚正带着出去玩,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呢?
“本月十六吧,那日你有事吗?”
“本月十六?”文末有些愣。
“怎么末儿那日有要紧事吗?”楚正关切道。
“没有,只是那日是我的生日。”
百市街,无忧馆。
“末儿呢?”桑晚逗着大鱼缸里的几条锦鲤。
楼下的锦鲤养到了桑晚的琴室里,白莲摆到了茶室,因为又有新的曲目和舞蹈了。
“去看楚正了。”翻了个幅度稍小的白眼,文白揶揄道,“劳您费心。”
“两人练得不错了,看吗?”桑晚说着,走到文白旁边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文白正低着头不知在抠唆着什么,被贴近耳畔的桑晚吓了一跳,猛地一躲,后脑磕到了桑晚脸上。
桑晚抚着自己的脸,凝神细看,文白竟然是在看袖口处的暗花,那是文末绣上去的,他也翻了了个白眼。
“你俩,真别扭。”
“做大事的人原本是不该有私心杂念的,可是于我若不是这些私心又怎么能坚持到如今呢?别扭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坚持?执念。”
“言语自然是由着他人去说。”
“疯子。”
“不客气。”
乜斜着文白,桑晚缓缓叹息,“你我同为灵人,有事不必瞒我。”
“没有瞒你,只是不能明说而已。这些你都明白,可还是问了出来。桑晚啊,你到底是想知道什么?”文白起身走到了窗边。
“你到底要怎样?”桑晚倒是坐在了桌边,把玩着茶杯。
“搅弄风云而已。”
“我应下的事已然做到,你呢?”
“想看戏就坐下好好看,不要插嘴。”
“只怕你折进了自己,还累及他人。”
“我自有算计,不必在意。”
许久,两人都不再说什么,各自面朝一方,云淡风轻对峙着。
茶室外已经有三五拨人在等着,即使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们也只能在门外等着。门是开着的,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轻易动,没有人能破开这两个人的气场。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屋里的两人正是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时候。
所有人都等着,等着这两人的火气能消一些。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并没有多少火气,只是在互相置气。
玉门堂并不是所有灵人汇集的地方,它只是灵人以求自保的一处居所而已。只因人数越来越多才有了几分虚名,但也只极少的人知道而已。
知道玉门堂的人,大多数选择了抱团取暖,桑晚没有选。
桑晚当年是由在玉门堂修习的叔父引荐去的,同时间的大约有二三十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桑晚就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甚至被南堂堂主姒璃提议任命为二十八客。
被提议的第三天,桑晚就下山了。
身为西堂堂主的文白亲自追下山,桑晚以为玉门不愿放走自己,已准备好大战一场。没想到,文白张口就是“你可觉得了事馆有趣吗?”
十七岁的桑晚感觉遇到了知音。
他下山的原因很简单,不是恃才傲物,不是惧怕公务繁重,不是受不住玉门规矩,简简单单的就是因为没意思。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从来不是他桑晚喜欢的。
那天两人彻夜畅谈,桑晚说着他的弹琴跳舞饮酒赏月,文白说着他的了事秘馆雄图伟业。一个才华四溢,一个野心勃勃,没成想竟解下生死之谊。
桑晚答应文白出任楚国了事馆的馆主,文白答应桑晚让他看一场世无匹敌的大戏。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无论文白说什么做什么,桑晚都不管,只是默默地等看着文白折腾着那一场大戏。有时候桑晚也觉得自己过得太过舒服,靠着自己那些癖好和文白的势力,不仅有钱财,还有名气有地位。他从未想过文白是怎么费尽心思,怎样殚精竭虑,直到文末的出现。自己唯一的亲人,文白居然也能下了狠心,桑晚头一次有些害怕,也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并不熟悉文白。
他今日也并没有非要从文白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是有些憋气想教训教训他,没料到文白对于自己要做的事已下了非死不停的决心,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不想知道文白到底要把这天下怎样搅乱,他也不在乎这世间几人称王几人称霸,他只想能过有意思的日子。可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心疼末儿,或许她很像小时候的自己,两手空空又不得不抓紧什么。他不想文白把末儿扯进那个所谓的戏里,他能感觉到那场戏不是腥风血雨就是你死我活。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打断了桑晚的思绪。
“哥……”
见此情景,文末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跟在她身旁的喻长万示意她不要闹。
文末双手捂着肚子,笑的更开心了,“他俩一定又是在拌嘴置气了。”
话音未落,众人惊讶未已,文白已经一把抱起文末,转身进了茶室。
“进来吧。”文白冲着门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