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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的那天上午，我最后一次去了王桨的病房，找他说了一会话。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因子又来了。她带了一块她亲手的做的小蛋糕，说是庆祝我出院，也没留多久，就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Happy and healthy，多贴心的女孩啊……”李瑷拿着因子送来的蛋糕，读出上面用奶油裱的英文，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说，“我看这几个英文单词还有别的意思。”
“除了快乐健康，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说。
“I love you。”李瑷一脸坏笑。
“我也爱你，妈妈。”我假装没听懂。
“李众星。”李瑷突然认真起来，跟我说，“你跟谁交往都可以，妈妈都不会管，但只有一点——你不能在二十岁之前跟异性发生性行为。”
我脸一红，背过身，然后用打哈哈的语气说：“这么说，跟同性就可以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李瑷说，然后又去收拾东西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的儿子对她根本没有兴趣么？我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失落，为什么不是金月过来？
这几天在医院，有李瑷的照顾，有各种检查，有网络课程要上，还有噩梦要做……有时会想起金月，但无聊了就去找王桨，时间过得很快。
我打开手机，打开那个可以监听金月房间声音的应用。当初一时心血来潮在她房间装的应用，现在想想，可能是那会就有怕找不到她的这种担忧了。
我听到她房间里有来回走动的声音，看样子她应该在房间里。一切都那么平静，她肯定想不到此时我能听到她在那边的声音。
我要跟她说话吗？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算了，去学校再去找她吧。
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友请求，上面备注“我是金月”。
她竟然有了手机？！谁给她的？我有点生气，只是耽误了这么几天，她就先收了别人的手机了。也不知道是谁给的二手破机，我准备给她的是李瑷两个月前买的，因为说处理工作起来不顺手，又换了一个，总之还新得很。
不过，我这胡思乱想是在计较什么呢？
我接受了好友请求。
“真的是金月吗？”我发了一条文字，想到她大概还不太认字，又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李众星李众星，是我，我是金月。”是金月的声音，兴奋地像个小孩，我一听到就莫名觉得高兴。
“你什么时候有手机了？”我说。
“是艾警官刚给我的。”金月说。
“哦……好吧……恭喜你有自己的手机了。”我说。艾温能给她什么好手机？别是上世纪生产的会爆炸的那种吧？不过怎么可能？那种手机早就不能用了。话说回来——我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甩开手机，继续收拾东西。
又是一声提示音，金月：“我还会打字。”
我笑了，这技能小孩都会，给别人看到，可能会笑死她吧。
“你真棒！”我打回去说。
“笑得那么开心，跟女生在聊天吗？”李瑷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看着我狐疑地说，“是因子吗？”
“不是。”我说。
“哈？李众星同学，你异性缘还不错嘛？！”李瑷抱着手，对我说，“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跟女生交往……首先像什么毁人清白、伤人性命这样的事，妈妈相信你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就算是伤人感情这样的事，我也不想看到。如果你做出把人追到一个月就甩了不要的这种事，以后也休想继承我的遗产。”李瑷很不客气地指了指我。
我白了她一眼：“妈妈你不会死的，我根本不用继承你的遗产。”
“还敢翻白眼！”李瑷砸过来一件脏衣服，我随手接住，塞进了行李包里。
“奇怪了……那我被人伤感情了怎么办？万一人家一个星期就把我甩了呢？”我说。
“你是男人，你只能去追求你喜欢的，而不是接受送上门的。”李瑷开始说教，“并且你也没有什么看走眼的借口，以及做错决定的权利……”
“我怎么听不太懂……”我说，“这岂不很不公平？”
“公不公平就看你怎么看了……”李瑷开始打哑谜，“掌握主动权，学会快速做决定，并有一颗承担责任的心，其实是你自己作弊把公平秤往自己那边倾斜了一点……”
我又白了她一眼，只不过这次先背过身去了。
“我今天出院了。”我提醒金月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这几天一直都没来看望我？
“那太好了。”金月回复说。
就这样吗？我想直接问她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但又问不出口。
“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你，那天从林子出来后，你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过了一会，在手机打了删，删了打，终于我发出了我想说的。
“一点擦伤。”金月很快就回了。
所以只是一点擦伤而已！又不是腿断了，为什么不来看我？打完这句话后，我又删了。
“其实，我从前就见过林子里的东西。”金月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觉得也是，我猜到了。”我发送出去。等着她再跟我解释。
“我是被鹿谷村赶出来的。”金月发给我说。
“真的？”我有点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她穿着鹿谷村的衣服，只会说鹿谷村语言，但所有村民却说不认识她。那肯定是她犯了什么错，被所有人嫌弃了。
“你能不能别问我犯了什么错？总之我回不去了。”
“他们太可恶了！”我马上回复她，“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能一个人在外面呢！”
“你干啥呢？脸上一惊一乍的？”李瑷站在门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手上大包小包，我自然而然地过去想接过来。
“你别动，就你现在身上的那几根碎骨头，还是省省吧。”李瑷说，我只好乖乖去拿了一些轻的。
“对了，妈，你说金月还能找到她的爸爸妈妈吗？”我不经意地跟李瑷提起来说。
“估计是找不到了吧。”李瑷说，“我们这个年代，但凡有心找个人，什么人找不到？金月的亲生父母肯定是不负责任的人，其实找不找都一样。”
“真是可怜……”我说。
“等你出院回学校了，能不能不跟我提蝰人的事？”金月又发来一条消息。
“为什么？”
“那是村人的秘密，我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金月回复说。
我有点失落，她还是不放心我。
“好吧，不为难你。”我回复说。
“从出门到上车，你一直在看手机，你怎么比我还忙？”李瑷对我说。
我放下手机，才发现车停在一个三岔路口，周围没有其它车辆或行人，全是茂密的树林，旁边林子的树丛动了几下，有个黑影闪了过去，我吓了一跳，瞬间就开始冒大汗。
“你怎么了？”李瑷关切地问我，“车里很热吗？怎么出那么多汗？”
“那个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指着黑影的方向，惊慌地说。
“可能是鹿之类的小动物吧……”李瑷看了一眼，不明状况地说。
我再仔细看了看，这不就是我家附近的三岔路么，林子很窄，穿过去就是一个小区了。我平复了下心情，然后跟李瑷说：“我以为是狼。”
李瑷叹了口气：“唉，没想到你被吓成这样了。不过你该知道，凶猛的野生动物根本不会出现在城市里。”
是啊，那么多监控加人力的维护，稍微具备一点攻击力的动物都会遭到扑杀。但那不是普通猛兽，是一种随时切换于两种形态的生物。看看路上的行人，没准其中就有蝰人呢。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你以后到处乱跑。”李瑷又说。
树叶稀少的地方一只鹿头探出来，果然是鹿，是我自己吓自己了。
李瑷拿出手机，编辑了好久，终于发出了一条信息。
“是工作吗？”我随口问。
“不是，我找艾警官帮忙，他那天在场，目睹了一切，想让他帮你们开导开导。”李瑷回答说。过了一会，她又告诉我说：“艾警官答应了，就今天，等他下班。”
那最好不过了。
傍晚时分，我又去了医院，带着坐在轮椅上的王桨来到医院的康复活动广场，等着艾温过来。
夕阳西下，此时的室外的温度刚好，风也刚好，我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看着草地上来来往往身穿医院病号服在散步的病人。
“我好想跑步啊……我想我大概已经忘了怎么走路了。”王桨看看自己的双腿，说，“你看，才这么几天没用上，我的残腿肌肉就有点萎缩了，它们从来没那么细过。”
“别这么说，伤口马上愈合了，到时候你戴上假肢就能重新站起来了……还有，以后那只脚走路都不会累了，想想也不错嘛……”我安慰他说。
“小星星，我恨！你知道的，我是那种谁打我一下就要加倍打回来的人，我吃不了一点亏。”王桨说。
“你也弄瞎了它一只眼睛，不是吗？”我说。
“不够，那杂种的一只眼睛根本不够……”王桨咬牙说。
“先别说你去找它报仇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它来找我们报仇。”我说。
“不会的。”艾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它不会来找你们报仇的。”
“为什么？是你们把它抓起来了吗？”王桨略带兴奋地说。
“没有。”艾温说，“它中枪了，应该活不下来。”
“你确定吗？”我问。但想想，就算他一时半会没死，也会在荒郊野外发生严重的感染然后死掉吧。
“把那只杂种抓起来弄死吧！它是个有威胁的怪物！迟早会害死其它人的！”王桨暴躁地说。
王桨的情绪异常激动，但艾温却仿佛要帮它们说话：“其实动物的心态都一样，觉得受到了威胁，都会想先下手为强。”
“蝰人从哪里来？它们是……人？还是动物？”我问。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影响很大。”艾温说，“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些情况的。因为只有你们了解了蝰人，才不会再怕它，才能战胜你们内心的恐惧……”
“它们是地球生物？还是外星来的？”王桨打断艾温的话，追问说。
“这个其实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们，它们大概是地球生物并且是古老的地球生物，很有可能是人类的近亲。”
“如果你们把秘密公开一下，让更多人来研究这种生物，你现在就不用用那么多的‘大概可能’来回答了。”王桨嘲讽地说。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艾温说，“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两个小孩整天活在阴影下而已，听着，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城市里很安全，那次是个意外。鹿谷族人跟它们有几百年的来往了，它们很少伤害人。”
“它们就是鹿谷族人祭拜的‘山神’吧？”我说。
“是的。它们捕猎能力非常强，但是动手制造的能力很差，它们经常拿猎物跟鹿谷人进行交换……它们好像特别喜欢鹿谷族人的衣服。”
“难怪了……难怪他们会用衣服祭山神。”我说。
“什么山神！就是一群杂种！野兽！”王桨恶狠狠地说。
艾温无奈地看着王桨，我跟他一样，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着，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艾温说，“但这事现在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现在还不是能引起社会轰动的时候。这里面涉及到一些人的利益，你们只是两个普通孩子，千万不要卷进来，听到了吗？而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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