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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叫……”村长责怪了我一句。
树上那只青绿色的蝰人听到了我的叫声，突然一下子钻进了茂盛的树冠，隐藏其中看不到了。而那不远处的两个蝰人，黄色的顺着我的叫声应声倒下了，另一个紫色的开始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村长用族语向谷中大声说了一句话。
我问他：“谷叔叔，你说了什么？”
“告诉他们是我来了。”村长回答我说，然后又小声跟我说，“那两个本来打得不相上下，被你这一叫，让其中一个占了便宜，现在那个黄尾没老婆了……”
我看到紫尾向树上冲去，树冠间一阵抖动，传来细声细语的我听不懂的对话。村长抱着金月继续走，来到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小心地把金月放了上去。
突然，四面八方都起了动静，我差点以为石头上有什么机关，触动了什么陷阱。然而不是——从树冠中、草丛中、石头后面，纷纷涌出了七八个人……不，是蝰人，他们身上全都穿着鹿谷族人的衣服，准确地说，是鹿谷妇人的裙子。他们有的用两条腿站着，有的拖着各色各样的尾巴——有灰黑色、墨绿色、土黄色这样比较普通不起眼的，也有红色、橘黄色、浅蓝色这样明艳的。
不得不说，大开眼界。
但是，我的双腿开始不自觉地发软，鸡皮疙瘩炸了一身，从头到脚的感觉不舒服，我的胃又在翻滚了，我竭力控制自己不吐出来，开始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这里干什么……
蝰人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当他们看到石头上躺着的是金月的时候。为什么他们都有这样的反应？是金月病得太严重，吓到他们了吗？
最醒目的是那条拖着火红色尾巴的女性蝰人，她的头发也是惹眼的火红色，眼睛、嘴唇也分外地红，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除她下身那条瘆人的红色尾巴……如果她没有那条怪兽一样的尾巴就好了，就那个头上的那张脸，真是吸引人……是会有很多人类会喜欢的那种。
她看到金月的反应先是惊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凑上前来，一点点地靠近大石头。
我屏住一口气，指甲紧紧抠着金月躺上面的那块大石头。这时我才看清，她的尾巴并不是纯红色的，上面还带有略深红的点状花纹，这让我想到带有剧毒的蛇类。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就是鹿谷村女人穿的那种款式的衣服，只是她身上这件很破了，两个袖子都已经扯没了，露出她红色的带着渐变鳞片的手臂，以及她红色的手指甲。
她真的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害怕，又想让人亲近。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女蝰人肩膀上没有男蝰人那样的小角——如果从脸和胸都还不足以辨别出男女的话，这倒是个很准确的判断方法。
我看得出了神。
她过来看了看半睡半醒的金月，用手摸了摸金月脸上的红疹，然后又凑过去闻了闻。查看完金月后，她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一双红色的眸子盯着我，我被吓得更加不能动弹，不敢再盯着她看。她转身跟村长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平静而又威严，我能感受出来——她应该是这里很有地位的一个角色，哪怕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一条红色的尾巴顺着石头游过来，钻入金月的腰下，很轻松地，那个红色蝰人就用尾巴把金月卷了起来，举在半空，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过去了。
“谷叔叔，发生什么事了？”我小声地问村长。
“嘘……”村长没有回答我，只是拉住我，让我跟着他们过去。我非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现在谷叔叔是这谷里我唯一的同类，也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能看出来这些蝰人们都很兴奋，欢呼雀跃的样子，有些不知怎么地就冲上了树，有些下了小溪打水玩，总之就是想方设法弄出动静来。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金月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很想向村长问清楚，但看村长的样子，他好像不愿意在这里和我多说话。
我们跟着红尾来到一个山脚下，前面已经没有去路。只见红尾抓住山体上的一根藤蔓，带着金月，迅速地爬了上去。好厉害的臂力！我看得惊呆了。原来在离地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一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红尾带着金月进去了。谷叔叔挑了一根比较结实的藤蔓，手脚并用，三两下也就上去了。
我留在原地很尴尬。我攀岩并不厉害，我对自己的上肢力量很有自知之明。“快上来啊！”谷叔叔在洞口朝下对我喊。我往裤子上蹭了蹭我的手汗，硬着头皮抓住了一根藤蔓，然后跟谷叔叔一样手脚并用，当我上去大概两米的时候，我的脚打滑了一下，我像一只吊死鬼一样悬在半空。真是太糗了，而且我知道我肯定支撑不了多久，我的手心已经感觉起火了。
我挣扎着想把脚蹬回到山壁上去，但我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这时，我感觉腰部有什么东西托住了我，手臂上的负担没有了，一条黑色的大尾巴卷住了我，将我送到了洞口。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孩模样的蝰人，看起来跟金月差不多大。只是她这条尾巴真是不好看，灰不拉几的，颜色还不均匀，像在土里挖出来的，不像别人，颜色艳丽，光彩夺目……见鬼，我什么时候开始鉴赏起他们的尾巴了……
不过在自然界中，越朴素的颜色代表越安全，这小姑娘蝰人真是心地善良，我站在洞口，想跟她说声“谢谢”，却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走进洞里面后，我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里非常空旷，气温舒适，里面空气也非常好闻。奇怪了，这不是封闭的山洞吗？我确定这里是照不到的太阳的，里面没有自然光，但洞中却另有光源——就在山洞壁上大概四五米高的地方，连成一片发着绿光，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黑夜中一齐发光一样，而且是不闪烁的，持续地亮着。这一个绿色的光芒很美，照的整个山洞都亮亮的。
红尾在洞中将金月放到山洞中央的一个倒映出绿色荧光的大石头上，自己向洞里面去了，村长在石台旁毕恭毕敬地跪坐下，我也只好学他跪坐在旁边。我看着金月身下的那个石台子出神，它是半透明的，反射着洞里绿色的光芒。它的形状不规则，但是表面很光滑，这是……石英？竟然有那么一大块的完整的石英，是洞里原生的？还是从别处运的？我估摸着，这怎么也得有两吨重吧。
红尾再回来的时候，她的尾巴变成了两条腿，手里拿了一个发着绿色光芒的蘑菇一样的东西。
那发着绿光的蘑菇，在红尾手中发着光，我再看向洞的上方，我猜想洞里的光源就来自她手里的绿光蘑菇。红尾将蘑菇掰碎了一块，瞬间那只蘑菇不亮了，变成了非常普通的白色。红尾将掰下来的蘑菇，一点一点塞进金月的嘴巴里。不一会儿，红尾喂金月吃了一整个巴掌大的蘑菇。金月的嘴巴全程都没有动，想必那蘑菇是放到嘴里就化了。
从小到大，我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去认识这个世界，但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切，我一点儿也看不懂。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会发光的蘑菇？为什么地球上有这样能变化形态的生物？为什么他们又跟人长得那么像？
红尾跟村长聊起了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从村长的语气神态中，我能感觉出来他的小心谨慎，我相信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尊卑关系——想想也没错，毕竟蝰人是他们的“山神”。会不会，蝰人，真的是神？
不可能，这世上没有神。这世上可能有人类还不知道的超自然力量，但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生物，绝无可能是什么神。
我正想着，突然金月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痛苦的低吟。我忍不住站起来去看金月，手刚碰到她手臂，就觉察出她的衣服湿了。这周围没有水，那衣服是被她的汗打湿的。
“她出了好多汗，得给她喝水……”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双脚就离地了——这感觉太熟悉了，我被红尾卷了起来，举到了半空。
这次我倒不慌了，看来我是真被卷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