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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防空洞还有一段路的地方，路就被封了，车也开不进去。我们下了车，徒步往人多的地方过去。
“我们找到我妈就走。如果被她动员倒更多的人……那就要了命了！”李众星焦急地用手机联络李瑷。
我看到了站在人群前头的村长，便向他走去。我想对他说，犯不着为了我们受这样的累，让他们回村去，这些事，就留给我们自己解决好了。我相信李众星说的——他们只是人类社会中很弱小的一群人，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根本起不了作用。
当我快走到村长身边的时候，有个人拉住了我，他对我说：“你是城里人，干嘛要到连电都不用的原始人那边去？”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年龄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生，他的身边还站着同样两个学生模样的一男一女。
“我不是城里人。”我说，“我是鹿谷村的。”
“那你怎么穿着我们的衣服？不过既然这样，也该算个文明人了，有些道理你还不明白吗？”一个女生说。
“什么道理？”我问她。
“就是……”那个女生楞了一下，“人要进步啊！不该纵容那群用粪便种菜的人……做的那些愚蠢的事情。”
“什么愚蠢的事情？”我又问，我实在很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但我的两个问题，好像激怒了他们，另一个男生说：“把怪物当神供着，还不够愚蠢？”
我的心仿佛被戳了一刀，难受极了：“你们又懂什么……”我转身继续向村长走去，却又被拉住了。
“你也不该愚昧下去，你该好好劝你的村民，让他们不要再错下去。”
“别拉着我……”我不想再听他们说话了，我甩了下手，而那个抓着我衣袖的女生的手却毫不识趣。此刻我真想一手将她手捏碎了解气，但理性告诉我不可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李众星过来了，他松开了那个女生的手。
“别说你也是鹿谷村的吧？”那个女生说，“你看着可一点也不像。”
“像不像或是不是又怎样呢？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立场。”李众星说。我看到他的妈妈李瑷正从不远处跟过来了，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一直对我很好的女人。
“你也是站在怪物那一方的！”男生往李众星的脚边吐了一口口水，一脸挑衅。
李众星往旁边躲了一下，但口水还是吐到了他的裤子上。李众星瞬间就生气了，立马出手推了那个男生一下。“干什么呢你？！”
“众星！”眼看着那个男生就要还手，李瑷立马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你们不知道文明集会吗？”过来后，李瑷对那几个小孩说，“还是你们想把防暴警察叫过来，然后永远被列入警告名单？”李瑷指指附近上方的监控摄像头，已经闪起了警告红灯。
不知道是因为李瑷是大人，还是他们真的怕了警察，那三个学生互相看了两眼，就走开了。
“怎么没顾着你，你就一个人跑那么远了？”李众星对我说。
“我……”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长说。
李众星马上明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他对他的妈妈说，“妈，我们先回家吧。”然后他又小声对我说：“先走吧，千万别在这里搞出什么事来。”
我们走回到车里，李众星对李瑷说：“妈，蝰人不像你想的那样。”
“蝰人？”李瑷疑惑地说。
“艾警官就是这么称呼他们的。”我说。
“但现在社会怎么称呼他们都还没有定论呢……”李瑷说，“都是叫什么人形怪物，类人不明生物什么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李众星迟疑了下说，“妈，我接触蝰人可能比任何人都多，当然，除了鹿谷村人之外……但连艾温都说，我知道的比他多。”
“你这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吗？”李瑷好像被吓到了，“你不好好读书，成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没干什么……就是……妈，现在外界对蝰人不了解，但他们真的很无辜，他们原本与世无争地活着，现在却连老巢都被我们端了，这……不公平，也不好！”李众星说。
“你帮他们说话？”
“是的。”李众星说，“我希望妈你也站到我这边，站到鹿谷村民这边，不要再让蝰人受到伤害了。”说到这里，李众星看了我一眼。
李瑷疑惑地看着她的儿子，然后又看看我，那个眼神让我恐慌。
“金月。”她突然叫我的名字，手指着我，然后看着李众星小心地问，“她是谁？”
李众星按下李瑷指着我的那只手，说：“就是……金月啊……”
李瑷打开了车门，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要么你下去，要么我们母子下去。”
李众星马上关上了车门，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我从未想到，人可以聪明到这个地步。就凭几句话，几个眼神，她就怀疑到了我。“阿姨，我不会伤害您或者李众星的。”我说，“如果您不想看到我，我现在就下去。”
“天啊……”李瑷差点惊叫出声音，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身体颤抖着向李众星靠去。
“妈！你别这样！先听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相信我了……”李众星有点焦急。他从李瑷的身边转而坐到了我的身边，他拉起我的手，告诉李瑷说：“金月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反而，她救了我很多次。现在她连家都没了，妈，她依旧需要我们帮助……”
然而李瑷却说：“她是没伤害过你……可是你在学校受到的攻击，还有这车，这车刚修好，都是……都是蝰人，金月的同类弄的……”
“这都是误会。”李众星说。
“不行。”李瑷说，“不能再同他们接触下去了。哪怕，我不管这事了，我不站队了，我们离开这里，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些，我顿时感到无比委屈，就差一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妈。”李众星非常镇定地叫了一声，“你还记得刚遇到金月的时候吗？”
“怎么了？”
“你从外面回来，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你回到家，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看她了。那时候我问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上心。你说，因为她被我们遇到了啊。有其母必有其子，我只是在学你做的。既然那么多的缘分巧合让我遇到了他们，了解了他们，我觉得我有责任，去帮助他们。”李众星说。
李瑷许久没有说话。
李众星看着我说：“我会让我妈站到你们这边的。”
我看看李瑷，看不懂她的表情，更无法看透她脑子里的想法。我不在乎她是否能站在我们这边，我只担心她不让李众星再来找我了。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怕再也看不到他这样为我辩解的模样。
“您有新的消息，来自文文。”李瑷别在衣襟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后，汽车自动转接了消息。李众星说过因为自家的车不常有外人坐，所以有什么消息都是立马秒读的。“瑷姐，鹿谷村类人形生物我们要不要发表看法呢？你今天去现场有没有获得什么消息呢？大家都在等你的建议呢。信息结束。”
“妈……”李众星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瑷。
为什么李众星那么在乎李瑷的看法？我原先只以为因为她是他妈妈的缘故，现在看来，好像李瑷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
“李阿姨。”我对李瑷说，“我以蝰人族首领的身份，代表全族人求您，帮帮我们吧。”
李瑷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她看看李众星，李众星点了点头。她皱紧了眉头，过了好久，她才缓缓说道：“回复文文。”她胸前的手机亮了一下，我不敢喘粗气，怕听不清她接下来说的。“先不要发表意见，现在了解的情况太少了，等更多的信息出来后再说。”
李众星缓出了一口气。
“我帮不了你们什么。”李瑷说，“既然众星说我对你们有误会，那我相信他。在我还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下，我至少，可以少说几句话。”
“可是，不能只是少说几句话吧……”李众星说，“除了鹿谷村民，还需要有更多人为他们说话。”
“到家了。”李瑷非常冷漠地说，“众星，我们先下去吧。金月，你要去哪？我让车把你送过去……”
她还是在排斥我。我赶忙说：“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过去。”
此时车门的另一侧也能打开了，我马上打开车门，迅速地跳了下去。以我最快的速度，跑开了。我隐约听到李众星在身后喊“金月”，但我已经跑远了，我知道他肯定也追不上我。
我放慢了脚步。一个人在路上狂奔本来就显眼，尤其如果被人看到我用这样超乎寻常的速度奔跑，那就更张扬了。我向城市中的一个绿色保留地树林跑去，比起平整的马路，我更喜欢里面的泥泞，更重要的是里面不会有人，我就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我知道李瑷作为母亲要护着李众星，我不怨她。我只是非常想念我的母亲，如果她还在，她也会护着我，拯救全族的重任也就不会落到我身上了。那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我靠着一棵树蹲下，很没用地流眼泪。就等我哭完再去面对林子外的世界吧……
“金月。”突然，我听到李众星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我回过头，当真是他。“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里？你不是……”
“你看看你衣服口袋。”他说。
我把手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叠得很小的手机，我笑了，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