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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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躲开可怕的物理学习，第二日一早，洛基就跟着妮娜一道去海边找她的章鱼朋友。
窗边翻动的书页微停了一下，艾瑞克抬眼目送他们出门，瞥见小朋友一脸如蒙大赦的庆幸神情，不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大概是尾巴已经蓬松地炸开，高高飞扬起来了。
他看向面前画出的一堆磁力线草图的时候，忽而眉峰紧皱。
关于如何控制雷电，哪怕是尝试用金属导体切割磁力线产生电，也几乎没有任何思路。
但小朋友显然又对打雷异常惊惧的样子……
笔尖在纸上沙沙掠过，线条利落，隐约勾勒出一双微微颤抖的碧色眼眸，盛满了碎星，因为害怕，泪水欲落不落。
在这双眼睛要跃然纸上的前一秒，艾瑞克摇摇头，提笔将之彻底划去。
再试一试，坚持到底吧。
另一边的海岸上，大雪来的前日阳光正好，暖洋洋洒在身上。因为无风，海浪微茫，深深浅浅的蓝绿色像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上，平静而深邃。
妮娜给洛基介绍今天要探望的对象：“章鱼的名字叫泡泡，是一只魅惑者。”
魅惑者？
洛基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本能地一激灵，以为是什么心灵控制一类令他深恶痛绝的手段。
他往前挪了两步，挡住妮娜，甚至已经将恢复了五成的法力聚集在了掌心，准备一有不对就出手。
等到了那里，洛基亲眼看到那只张牙舞爪的蓝色章鱼时，满腔的警惕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位章鱼明显是海中一霸。
它正躺在一块漂浮的巨大贝壳上晒太阳占据的是阳光最好的一片海域，旁边几条小鲸鱼喷着水，游来游去地给它做按摩，甚至还有一只圆滚滚的胖头豚正在摇头摆尾，贡献出了柔软的小肚皮，示意它快点过来吸一口。
洛基瞬间毛骨悚然。
如此多的人……啊不，鱼都被魅惑了，这只破章鱼的道行深得很呐。
“！！！”章鱼看见了妮娜，透明的脑袋仿佛在一瞬间变大了，激动异常地从贝壳上蹦了起来，跟她打招呼。
“泡泡你好啊。”妮娜笑眯眯地说，一边跟洛基悄悄咬耳朵，“泡泡很神奇，身为魅惑者，可以随时随地变幻形态。”
章鱼站正了，深感荣幸地点头。
哦，原来是这个魅惑者啊。
洛基松了口气，听见妮娜又说：“我和爸爸有时候离开这里去地球，它会帮我们改变相貌，以免被别人认出来。”
“等等”，他捕捉到某个奇怪的字眼，“不能被别人认出来……难道有人在欺负你和艾瑞克吗？”
妮娜完全不知道内情，甚至也不明白“欺负”是什么意思，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洛基，忽然大幅度地点头：“是啊！他们特别凶！”
她说的是那些在地球的商场里面一拥而上，想要rua可可爱爱人类幼崽的怪阿姨，但落在洛基耳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洛基觉得问题大了。
他罩着的小天使和他的饲养员都在面临巨大的危机，现在该他出马了。
“我一定会帮你们打回去的”，偏着脑袋思考了很久，他认真地起誓说，为了不让妮娜多想，便轻描淡写地换了一个话题，“泡泡这个名字很独特。”
“一点也不”，妮娜挠了挠脸颊，“它一整个星球的同胞都叫泡泡，都是魅惑者。”
洛基畅想了一番整个星球都是章鱼横行霸道、张牙舞爪的场景，饶是他，也无语了片刻：“其他的泡泡呢？”
“都死了。”妮娜伤心地叹气，“据说一场大火烧毁了半颗星球。”
“……那剩下的一半？”
“剩下一半的幸存者跑出去吃烤章鱼，结果因为调料撒得太密集引发了第二次火灾，全都灭亡了，只有我们的泡泡朋友当时在睡觉没有参与，逃过一劫。”
“……”
这算什么，爱睡觉的章鱼运气不会太差？
妮娜握着洛基的手，甜甜地微笑：“泡泡，这是洛基，我的家人。”
仙女教母是妮娜自己的秘密，才不会轻易告诉别人，鱼也不行！
那个发着蓝色荧光的章鱼脑袋动了一下，咕嘟咕嘟地喷出一串水花，然后向妮娜说了一句话。
洛基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戒备：“他说什么？！”
妮娜天真无邪地眨着眼睛，很是疑惑：“泡泡想单独和你说一句话。”
洛基茫然地走过去，被章鱼用八根爪子热情缠住，握了握手，他十分不适地挣脱了，便听见泡泡发出了一阵扭扭捏捏的声音。
哎，怪不好意思的。
“洛基先生，您是妮娜的哪一种家人？”它虚心发问，“算我的大舅哥还是岳母大人？您在妮娜面前说话有用吗？能不能经常劝说妮娜到海底来找我玩呀，我一只鱼很是无聊……”
洛基：“……”
洛基：“…………”
你在找死！！！
一瞬间，绿色的魔力在他掌心升起，像丝线一样绑住了对面那头丑章鱼，直接按进了海底摔摔打打。
站在远处的妮娜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嚎叫：“岳……大舅哥……啊不，洛基先生饶命！请您放过我一回吧，我下次还敢！”
“……”
总之，一桩血案险些酿成。泡泡不得不屈辱地以一顿烧烤大餐为代价，换取了洛基暂时的高抬贵手。
烤鱿鱼、烤乌贼、烤牡蛎……样样都是软体动物。
“呜呜呜呜呜……”泡泡看着它的同胞们惨遭不测，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
洛基露出了十分恶劣的笑容，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泡泡的悲伤只维持了三秒，随即就触手一挥，开始快乐地风卷残云，八只爪子并用，每次卷起的数量高达旁人的十倍之多。
洛基气急败坏：“住手！给我留点！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去烤！”
但是泡泡无所畏惧，越吃越猛。
嘻嘻嘻，它想得很明白。生命诚可贵，妮娜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甚至为了防止洛基报复，它一吃完就立刻圆滚滚地沉进了海底，开始了为期数月的休眠。
等回过神来，海面已经一片空荡荡，早没有了那头丑章鱼的半点影子。
“真见鬼！！！”
这就是为什么晚上，艾瑞克一开门，就得到了一只气鼓鼓的、像小炮仗一样往里弹的小朋友。
他张开了手臂，洛基立即扑过来，一通嗷嗷乱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放火烧了那片海！”
桌上抓过水杯一饮而尽，总算是缓解了快要爆炸的恼意。
艾瑞克问妮娜事情经过妮娜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块馅饼，吃得满脸都是果酱，便口齿不清地讲了讲：“泡泡吃得太多了，所以洛基不高兴。”
艾瑞克：？？？
他真的永远也没法搞懂一只小猫咪到底为什么会生气。但是他知道，小猫咪这个时候是要哄的。
于是他把一本看完的电磁学导论放在洛基怀里，真诚地提议道：“你可以通过看书放松一下。”
洛基更加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他才不喜欢这个，他要闹了！
但是转瞬就想到之前妮娜说过，她和艾瑞克在地球上的处境很危险，自己得保护他们。
所以要变强。
而且和艾瑞克一起坐在壁炉前面看书，感觉很温暖的样子。
洛基犹疑不决地接过了书，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于纠结，艾瑞克便给小朋友剥了一颗巧克力球。
“甜甜的。”小朋友贴了贴他的指尖，很快弯眉笑了出来。
物理教材是本敦厚的大部头，看起来就很吓人，洛基以为这会很难，根本读不懂，但内容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公式虽然冗长，但展开的形式高雅而优美。
那些数字和符号就像精灵一样，身披窗外明灭的夜色和星光，在他眼前飞舞。
匆匆仰起头，便窥得一角被重重迷雾遮住的知识圣殿，山高水长，光芒万丈。
“哇！”洛基被吸引住了，全身心沉了进去。
他的效率极其惊人，就像最精确的扫描仪，高速运转着，看完了一本，然后又是一本，从最正统的教科书，再到一些零散的论文合辑。
已经夜深了，外面冷风呼啸，幸而凛冽的寒意都被窗户尽数阻挡住，并不算太冷。
“休息一会。”艾瑞克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饼干，然后拿毛毯将小朋友裹好。
严严实实的，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只露出了一双眼。
洛基茫然抬头，一时间思维还没有从那些图表理论中抽离，便极度迟钝地动了动，用脸颊去蹭那些软乎乎的毛毛。
“我还要这个小饼干”，发出的声音都闷在毛毯里，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缓过来了，试图去够桌上的盘子。
洛基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出一只手，生气起来，索性指使艾瑞克投喂他。
一边吃，一边随手翻阅桌上的物理学论文杂编。
“一篇告诉你最傻瓜的电场与量子自由度和有序向相互作用的论文……这个标题真是简单又直白”，洛基来了兴趣，“作者是……谢尔顿 库珀，来自小学二年级？”
等等，地球上的小学二年级还不到十岁吧？
洛基觉得这个谢尔顿的行文叙述很好玩，但大约受年龄所限，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
尤其是跟后面一篇比起来。
“斯蒂芬 霍金，宇宙的起源和命运”，他一字一字地念出标题，赞叹道，“写得真是太棒了。”
虽然他隐约感觉到，宇宙实际上远远不是对方所描述的这个样子……但是，无损于霍金思想的光辉。
万古星辰之间，这个人的智慧近乎不灭之炬火。
艾瑞克正在给小朋友热牛奶，闻言淡淡说：“每个时代都会诞生一些天才，高山已尽，他当为峰，永恒指引世界前行。”
“是嘛。”洛基含含糊糊地应了，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忽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反正你最好了。”
艾瑞克：？
话题怎会忽然转向这里？
他试图阐述一下观点：“斯蒂芬 霍金确实是一位划时代的大师，我一直猜测他可能是脑力系的变种人……”
“但还是你最好啦”，洛基打断了他，举起一只手比划，强调道，“不管什么时代，千年万年，最最最最好。”
“谢谢。”艾瑞克不觉笑了出来，那个笑容在昏黄的灯火中显得深邃又异常柔和，像是纷涌的烟花和星海。
他把小朋友裹紧，牵到壁炉前面坐下：“继续看书吧。”
洛基抱着牛奶咕嘟咕嘟，再度沉浸在了那些理论中，艾瑞克就在他旁边，绘制天体的电磁场结构图。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个寒冷黑沉的冬夜，第一颗经过的小天体如约而至，漫天飞雪穿过了厚重的云层，飘落了下来。
此刻万籁俱寂，艾瑞克搁笔，便听见了窗外夜雪飘摇的簌簌声，和大雪渐渐沉积后压断了树枝的清响。
一眼望过去，连绵的森林和高山辽远无边，仿佛是一场亘古倾压过来的梦境。
“啊，下雪了”，肩头一沉，洛基轻轻呓语着靠过来，“好困……”
他本来还想再坚持读一阵教材，但因为此刻心头过于安然了，便在毛毯里越陷越深，很快就失去了声音。
艾瑞克摸了摸小朋友，确定他不会着凉，就准备继续画图。
但他忘了，小猫咪是一种液体，就算已经睡过去，也会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进怀里。
所以，等又过了几个小时，他再一次从书堆中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一只小猫咪手jio并用地扒住了他，依偎过来，睡得很沉。
艾瑞克停下手中的动作，默然望了许久。
大约是梦中也觉得很安心，洛基的睡颜静谧恬淡，姿态也充满了依赖和放松。仿佛一位长期动荡不安、漂泊如云的旅客，终于得到了温暖的归乡。
现在他身上，已经全然找不到一星半点初来乍到时的那种戒备绝望。
看着看着，这只猫仿佛钻进他心尖，躺在上面毛绒绒地打了个滚，瞬间一切涌起的情绪都柔软到不可思议。
让所有过去都得到了纾解，所有未来都变得可期。
室内是暖的。
壁炉里的火光烧得明亮温暖，吊在半空的绿植柔软地舒卷起了枝叶，棕红色木制桌上的咖啡杯热气腾腾地冒起了白烟。
洛基的呼吸也是暖的，甚至有些灼热，缠上了他的指间。
艾瑞克伸手理了理小朋友垂落的黑发，划过鬓角，最后停留在脸颊边。
“做个好梦”，他祈愿。
但随即意识到，如果洛基今夜有一个美梦，那么这个梦一定会和他相关。
于是他轻柔地摩挲着洛基的前额，温声祝福道：“我愿你梦里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