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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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雪绵延不绝了许多日，门前积雪很快堆得比人还高。
洛基和妮娜一开始还兴冲冲地出去打雪仗，互相系好围巾在雪地中奔跑，累了就栽进深雪里打滚，或者是呲地一下滑出去很远。
通常而言，艾瑞克是会被他们两个人扔雪球围攻的，碎雪融化后会彻底损坏原本挺括的面料，因此报废了好几件大衣。
但他并没有什么办法。
难道艾瑞克能进行反击或拒绝他们中的哪一个嘛？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jpeg
等到门前的雪人堆得像下饺子一样密集的时候，雪依然没有停下，山林间银装素裹，都是一片单调的白色。
“因为太无聊，从明日起我不打算出门了。”这天到家时，洛基一进门就宣布道。
他折腾了一路，在雪里面蹦蹦跳跳回来，蹦两下，埋个脸，抖抖爪子，扬起好多乱飞的雪花，便像扑蝶一样，跳起来去抓它们。
所以现在冷得发抖，全身都湿漉漉的，眉眼镀上了一层透明的冰霜，精致又脆弱，像个粉雕玉砌的瓷娃娃。
艾瑞克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然后覆住他的手暖一暖。
小朋友在白雾蒸腾中向他灿烂地笑，捧杯小口小口地细啜，总算是缓过气来。
他很有些苦恼：“可是，待在家里就只能看书和睡觉了吧。”
同时嘴巴里发出了嘟嘟嘟的声音，甩甩脑袋，想抖落那些粘在头发上的雪。
太可爱了！
艾瑞克捏了捏他的脸，很快给出了答案：“其实还是能做挺多事的。”
洛基立刻不再蔫蔫耷耷了，舔掉杯子上的奶油，凑到壁炉前面烤火。
跃动的温柔火光在他脸颊上晕染开绯红色，碧色眼瞳漾起了粼粼波光，过了一会忽然转头，神色中隐含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矜，发号施令说：“别干站着不动，快点安排啊。”
大约是知道自己会被全心全意地纵容，他近来的情绪流露愈发显著鲜活。
特别娇气，还总是软绵绵地很黏人，喜欢挂在艾瑞克身上支使他干这干那，事情做完了后，很快又被他失去兴趣地丢到旁边，主意想改就改。
总之就是，恃宠而骄。
接下来的寒冷冬日，被子不经常晒太阳，很快就长出了猫。
洛基不出去玩雪，随即就懒得再活动，不想起床，直接在被子里扎了根，越陷越深，咬着尾巴尖睡得毛绒绒的，怎么样都不肯醒，一碰就哼哼唧唧委屈起来。
每当艾瑞克试图摆出强硬的态度叫他起来，小猫咪便开始喵喵喵地撒娇，姿态懒散又矜贵，拿热乎乎的脸去蹭他的手心。
“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糟糕，拒绝不了。
然后就一觉睡到了天黑黑。
对此，艾瑞克简直头痛至极。
就连妮娜对洛基的称呼，也很快从“仙女教母”一路演变为“睡美人”。
直到他发现再放任下去，小朋友很可能不吃不喝地睡完一整个冬天，终于下定决心，把洛基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中午之前。
计划执行当日，妮娜登登登跑过来，疑惑道：“所以，冬天种下一个睡美人，来年会收获很多很多的洛基吗？”
“万一他是属蘑菇的，会分裂呢？”
近日以来，第一次得以混进门的小鹿啧啧感叹，“那岂不是会得到百八十个人形两脚兽？一个两脚兽两只脚，两只两脚兽八只脚……多出来的脚可以和蹄膀一起炖了！”
搁在毛毯外面的耳朵动了动。
“妮娜想要多一些玩伴吗？”为了吓小朋友，艾瑞克倚着窗，轻描淡写地说，“在睡眠状态下，我们每天给他浇点水，再投喂好吃的，很快就能拥有一大群……”
“我不许！！！”洛基整个人都被气清醒了，忍无可忍地大声抗议道。
小鹿麻溜跑过去，叼起被角猛地一掀：“说这么多，不如直接把人轰起来……哎哎哎哎哎呦！”
它被高高抛成了一道利落的弧线，呈倒栽葱状，一头扎进了楼下的雪堆里。
洛基收回手，快要气死了，鼓着脸咬牙切齿，就像充满了气膨胀开的糯米团子，一戳就会爆炸。
恼火中还夹杂了些委屈，和浓重的危机感。
才不要复制出一群“自己”来抢他的位置，门都没有！
“你太过分了，居心叵测！”洛基在床上愤怒地翻滚了几下，直接滚进了旁边的艾瑞克怀里。
他找个位置埋好脸，闷闷地说，“哼，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好啦”，艾瑞克捏捏小朋友雪白的后颈，之前的投喂计划显然很成功，已经养出了一点软嫩圆润的手感。
但如果这段时间不好好吃饭的话，就会前功尽弃。
“别再睡那么久，起来吃点东西”，他把小朋友提溜起来，放到地上，“然后再一起做些有意思的事。”
洛基抬起头，眼眸倏然发亮：“比如……？”
妮娜拍手道，神采飞扬：“比如围炉煮香香甜甜的面包芝士锅，要配冰激凌一起吃！”
“快快快带我一个！”小鹿艰难地爬上来，扒着窗户，举起了一只蹄子挥舞。
这些下雪的日子，过得着实是温暖弥漫，趣味盎然。
他们在冰冷的窗户内侧画上窗花，写满了乱飞的字迹，挂在牵丝的吊兰下面晃晃悠悠荡秋千，把漂亮的灯球串成满天星垂到木门后面。
当然还有最日常的，在壁炉前看书，学习电磁和物理。
一天天过去，艾瑞克和洛基的阅读速度都很快，已经将物理学有史以来各个方向都了解得极为透彻，关于电磁的知识更是可以称得上行家了。
唯独对如何控电，根本就没有产生任何思路。
思维纠缠不清，犹如一团乱麻，这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就像是在黑暗里四处碰壁地孤独摸索，茫无头绪。
又撕下了一张草稿纸，洛基抓抓头发，苦恼地叹了口气。
居然这么难吗？
因为艾瑞克就在身边，他现在想到“雷电”这个词的时候，害怕倒是减轻了不少，却总忍不住要冷哼一声，充满了嫌弃厌恶。
难不成他以前被雷劈过，所以跟雷结了仇？
通过进来的学习，他知道跟雷电相关的人物还蛮多的。
到底是哪个雷？
是东方那位跟电母是一家人的雷公雷震子，还是西方某个号称雷电之父的麦克斯韦，又或者……
“也许需要真正的实践”，艾瑞克沉思半晌，最终做了决定，“第二颗天体快来了，我今天正好要去加固星球的磁力屏障，直接动手吧。”
考虑到危险性，他坚决拒绝了洛基想跟他同去的提议。
“行吧，我会待在家里的”，洛基满口应下，转头就一路尾随他来到了星球北部的荒山。
今天也是阳奉阴违第一名呢。
这里都是石头，雷电轰击之下不易引发事故。
艾瑞克悬浮在崇山峻岭之间，衣服的下摆在冷风中翻涌飞动，神情冷肃，侧面的线条犹如最利落削成的雕塑。洛基给自己加了一道隐身术，在下面仰首望着他，只能看见无限高的地方，天际苍茫一点。
他掌心握着一粒普通的硬币。
根据这些日子的理论学习，越小的媒介会带来越强的控电效果。雷电将会通过这枚硬币进入他的身体，不断游走扩张。
随着能力的发动，地下的整个磁场都随之呼应，开始了轻微的震颤。在他身后作为背景的整片天际，也配合般地一点一点昏暗了下来。
在某一个将暗不暗的临界点，轰隆，群山回荡，一道雪亮的惊雷震荡过了天际。
随即又是第二道，第三道……
雷电以艾瑞克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周围不断蔓延，直至铺满了天空，随着他收拢的动作，又汇聚回艾瑞克掌心的硬币上。
“好像还不太够。”洛基心想。
看起来很有场面，但这只是利用磁场生电而已，并不算真正的控电。
艾瑞克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接着几次尝试操纵雷电转头飞向宇宙中，都以失败告终。
还是不行。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正打算再度试着聚拢雷光，空中却忽然传来了无数惊天动地的响声。
仰头看去，上方迅疾掀起了狂暴肆虐的旋风。
一颗巨型彗星正朝这个方向疾驰，因为高速摩擦而裹挟着冲天的火光，坠落过来，铿然撞击在行星的强磁力保护屏障上，引发一阵电闪雷鸣，地动山摇。
艾瑞克皱了皱眉，没料到屏障还没来得及加固，第二次天体就提前到来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雷霆如同张牙舞爪的长蛇，在穹顶上纵横绵亘，四处盘踞。夜色动荡咆哮起来，像上空的一片大海，正在波澜壮阔地掀起惊涛骇浪。
这颗小行星游荡在星海中，位置不算稳固，被砸下来的彗星撞得偏离了一些，艾瑞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它挪回原地。
如此便导致磁力屏障出现了片刻的紊乱。
就在故障发生的这一秒，有道奔雷突兀地出现，就像一把刀撕裂了屏障，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磁力破坏殆尽，势不可挡地击向了星球上的山峰。
艾瑞克飞向后方，惊险至极地避开了贯穿直下的闪电。
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发生过，他不得不庆幸在家中、森林和深海燃料这些紧要区都准备好了避雷装置，至于此地的石头荒山，被雷劈两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坏。
他这样想着，往下看了一眼，表情猛然凝固了
洛基居然就站在山脚下，面色惨白，一动不动。
雷霆将一切都照彻，洞若观火亮如白昼，也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脸上各种惊惧、骇然、绝望、失神的表情，疾速变幻，犹如汹涌的海浪跌宕起伏。
洛基举起一只胳膊，仿佛想要抛出一个法术抵抗，但一瞬间，那种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对雷电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压垮了所有的理智和思考。
刺目炫白的电光映在他碧色的瞳孔中，越发逼近。
绝望的滞重感侵袭了所有感官，洛基根本没法躲开，就像狂潮漩涡中的一片叶子，被身不由己地席卷折断
艾瑞克恰好扫到这一幕，顿时脑海中全然空白，比一切思维反应都更快的是，他伸手截住了那道闪电。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这并不是普通的闪电，而是宇宙天体一次剧烈摩擦爆炸所带来的电光。就算他用磁力强化过身体，也很难保证安然无恙。
也许会重伤，毁了手臂，又或者更糟……
然而，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从他的指尖爆发出来，翻江倒海，骤然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开始围攻所有的雷电。
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雷电就落败驯服了，彻底黯淡下来，无声躺在了掌心。
“……”艾瑞克错愕不已，微一挥手，差点就往远处扔出了一道劲疾的雷霆。
又手指合拢了几下，总算是将雷电彻底收了回去。
他居然就这样掌握了控电。
但来不及多想，艾瑞克落到地面上，疾步走向了洛基：“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here!!!!!”
他是想这么疾言厉色地质问的。
方才的场景凶险莫测，他实在后怕，稍有差池说不定人就没了。
但当他望着洛基苍白的脸色，仿佛一触即碎，便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小朋友：“还好吗？”
洛基死死抓住他的手，失神地紧盯着，过了好一会，才声音沙哑地说。
“……你成功了。”
被驯服的雷电横亘在艾瑞克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呈现近乎一种于银白金属质地的冰冷锋芒，让这只手增添了许多杀伐果断的凌厉。
他现在不仅能操纵磁场和雷电，还能顺带操纵处于磁场和雷电中的人。当然，还有对金属的控制力，放眼全宇宙，很少有某一种族体内部不含有金属的，他们的武器和战舰就更是这样了。
纵然他的能力远未登峰造极，但前景是光明的，一定会成为宇宙最所向披靡的顶尖战力。
洛基看了他许久许久，久到艾瑞克忍不住焦灼起来，以为小朋友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面前缓缓展开。
“我也是”，洛基说。
他的掌心呼啸流动着绿光，这是一个已经成型的法术，不为防御，而是充满凛冽的绝杀，威力强劲，足以顷刻将雷霆毁灭殆尽。
也就是说，在雷劈下来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挣脱了内心的恐惧牢笼，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击。
知道他有自保之力，艾瑞克脸色稍稍好转，但仍余怒未消。
洛基这时总算是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开始知道害怕了，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瞬间变成了一滩毛绒绒的液体，蹭蹭他，试图黏在他身上。
“快把我抱回家呀。”他的眼睛在无声请求。
艾瑞克决心给他一个教训。
他板着脸把小朋友从怀里拽出来，但没有松开交握的手，因为他并没打算真让小朋友感到绝望无助。
冷声问：“我说过这里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来？”
洛基紧咬着唇，抿出了一点血痕。
他被这种态度刺伤，委屈又伤心，神情中却刻着一种深深的倔强：“我要克服对雷电的恐惧。”
艾瑞克一怔，沉默许久，过去抵着他额头说：“你不必这样勉强自己，有我在。”
洛基轻轻地说：“可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