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办案生活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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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恶人不必祈求神佛的宽恕

日暮逐渐西斜，清浅的红中夹杂些许澄色的光线，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四散。大多数打在金属光泽的高楼大夏上，然后折射出更为绚丽地色彩。

列车飞速地前进，车窗犹如画框，将这份独特的色彩装裱起来。好使车内的乘客，能将它们留在眼中的时间能再长一些。

唐泽奏一莹绿色的眼睛眺向窗外，人工造物折射后的晚霞将它渲染的色彩斑斓，内里却又空无一物。

此刻在他脑海中转动着的，不是同行者经历爆炸事件后仿佛应当接受心理疏导般，异样的沉默。

而是重新踏上前往博多行程时，陌生人对他说的一句话。准确地形容一下：那不是一句话，是一个名字。

拜检察官铁面无情地两脚所赐，原定在当天傍晚到达博多市的n700新干线，不得不在到达目的地前，临时延长沿途站点的停靠时间，对最后一节车厢进行紧急抢修。

唐泽奏一则在将逮捕的犯人，移交给候在站上的东京警视厅警方之后。便经由东京警视厅精心地调配，搭乘上另一列前往博多的新干线。

秉持公事公办原则，出身东京警视厅的警员在检察官登车前，毕恭毕敬地核对他职阶警视的证件。

核对完毕双手递还时，年轻的警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啊对了。唐泽警视，得知动车爆炸案是您解决的，出发前青峰课长让我代他问好。”

青峰……课长。

由陌生人传达的，另一个目前对他而言，同样是陌生人的问候。宛若丢失的记忆，在向曾经承载记忆的他，寄来一封情真意切的邀请函。

作为唯一受邀的客人，那么理所当然：唐泽奏一何时拜访，宴会何时开启。

由于身上背着一件亟待解决的案子，检察官经过短暂思考，将邀请函代表的行程向后推迟了一些。

在他思考时，罕见沉默着的太宰治同样身陷于思想的漩涡中。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盘桓着检察官割断炸弹引线时的景象。

若说追求理想型自杀的太宰治畏死，就如同宣扬向日葵不喜阳光似的可笑且不可信。

而同时，有着相当丰富与死亡擦肩而过经验的太宰治，也决不是在回想那一刹那，人类生死一线间无法抑制的复杂情绪。

他通过不断回想唐泽奏一的言行，神态来确定一个似乎没有答案的问题。

即，对于唐泽奏一来说，“多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然而重复地记忆倒带行为，除了让“唐泽奏一”的存在性逐渐扎根在脑中之外，并没有其他令人满意的成果出现。

气质文艺般忧郁的黑发青年，衔着浅薄的笑意，不知是刻意放纵了这种结果的诞生，还是意识不到严重后果而疏漏。

一个安静沉默，不会招揽麻烦，也不会变成麻烦的太宰治。

意外的令唐泽奏一产生了镜花水月般的认可和好感。

但好景总是不长。

大约一小时后，在夜色完全降临之时，两人比预定行程更晚抵达福冈县博多区。

一旦离开封闭的列车，迎上博多区仿佛空气都是热气腾腾的氛围。

太宰治就如同复活的石雕，依靠他生动的神情，和口中断断续续哼出的小调，一击凿碎了检察官美好虚幻的镜花水月。

鉴于时间上已经不适合即刻展开关于案件的调查，于是当务之急，就变成了寻找一方合适的落脚处。

唐泽奏一没有特别在意的地方，车站附近，视线任意扫到的一家旅店都能休息一晚。

同行的太宰治则不同。

仅是站在门外，这个男人就以旅店的外观为开头，发表“店内无法舒适居住不能好好休息”的挑剔观点。

“反正差旅费可以向安吾报销，唐泽君，我们去找一家高档酒店好好休息一晚吧？”

最终，在街边无辜旅店的老板即将被彻底激怒前，太宰治才笑眯眯地结束发言。

纤长的眼睫轻轻掀起，唐泽奏一目光和语气同样平和地道：“你想去哪儿？”

“我现在稍微有点明白，唐泽君讨人喜欢的理由了。”黑发青年大方的夸赞。

太宰治属意的地方，大概是博多区内最高的几栋建筑之一。座落在繁华地段，望之即知消费不菲。

幸好有坂口安吾，否则连自己储蓄账户都想不起来是什么的唐泽奏一。

与个人资产全部被依法封存的太宰治，谁都没资格迈进那里一步。

独自拥有半栋楼的高档酒店，自然不会出现房间不够的情况使客人为难。

两人房间相邻。电子门卡识别成功发出“滴”声的间隙，太宰治不经意般，主动提起列车上发生的事。

“唐泽君，你不好奇我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暴徒发现你正在拆除炸弹的事后，却没引爆剩下的炸弹的吗？”

回应他的，是没有分毫迟疑的沉闷关门声。

望着紧紧闭合的房门，太宰治微愣片刻，反而露出了貌似愉悦的笑容。

已经发生过的事，无论过程中有怎样的细节存在。既然无法影响已经发生的结果，也没有需要在意的后续，那么关注结束事件中的细节，便理所当然成为了多余的事。

唐泽奏一的想法便是如此。

列车事件的种种就此揭过。

唐泽奏一没有问太宰治捧着的炸弹，为什么是不会爆炸的；太宰治也没有询问检察官，那干脆利落的一刀，落点是想在引线，还是他的脖颈。

一切随着正常的日升月落，埋没在不可回溯的时间长河之中。

翌日。唐泽奏一在房间内换上常服。

根据他的要求，酒店送来的衣物没有任何张扬的元素，全部都是最低调最普通的配置。

黑底色的简洁连帽衫，笔直修身的长裤。使穿衣镜中的少年身上过于冷静游离的气质稍稍减弱，显出眉眼间几分勾人的锐气。

以常服遮掩身份，检察官乘坐电梯抵达酒店大堂，目标明确地走向书报栏。

唐泽奏一希望调查的路线越便捷越好，为此便需要一份详细的博多地图。

“会有这样的巧合，真是令人讶异。”酒店大堂用来装饰的绿植附近，青年优雅的声线如同悦耳的乐声般流淌进耳中。

太宰治身姿挺拔，笑容得体，正与面前妆容体面精致，戴着丝绒手套的手中捧着一本精装书的女士愉快交谈中。

“您的见识也让我很惊讶。毕竟爱情小说一类的消遣物，通常不会出现在像您这样体面的人的书架上。”

那个地点靠近供给客人休息的沙发，因此距离书报栏不远。

唐泽奏一专注地在地图上勾勒路线，恰好站在大堂灯光与墙体投射出的阴影的中间地带。

黑色衣物将他白皙的面容衬托的越发出尘，冷淡的神情由阴影与光线施以巧手，变得忧郁迷人。思考时下意识地抿唇，仿佛正在忍耐某种隐秘的痛苦。

体面的女士尚未发现，她先前无法从黑发青年脸上挪开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已经切换了一个瞩目的对象。

“八桥一郎先生啊，我同他在交流会上结识的时候，他可完全没有表现出自己有写小说的才能呢……”

注意力的缺失无论何时都是致命的。

体面的女士疏忽中脱口而出重要信息，刹那间回过神来，眸光闪烁，态度试探地瞥向笑意满盈，似乎并不理解她话中潜藏信息的黑发青年。

这时她才发现：刚才的对话中她甚至回忆不起来，关于八桥一郎小说的话题，是何时被眼前俊秀的青年，引导八桥一郎本人身上的。

鸢色双眼温柔的回望，似乎下意识偏头的动作准确传达出内心的疑惑情绪，但表情依然绅士的没有变化。

只是擅长讨女人欢心的普通男人而已吧。体面的女士肤浅的判断道。

“接下来我有一场不能失约的约会。和您交谈是一件开心的事，下次再见。”

掌握着主动权结束对话。体面的女士打开手袋，取出一张带有淡淡馨香的名片，双手递向太宰治。

青年抬起手，丝绒手套柔滑的触感从他指腹内侧暧昧扫过。他笑容不变，仿佛未曾接受到任何暗示。

“非常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唐泽奏一合上地图册，目不斜视地路过告别中的二人。

体面女士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游移了瞬间，“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喃喃的气音，句尾说了什么已经无从辨认。

然而垂涎欲滴的贪欲，无论如何努力，依然潜藏不住的向外溢出。

馨香远去，印刷精美的名片落入垃圾桶。

在第四名失踪者的住处，太宰治与唐泽奏一汇合。

“应该让唐泽君去搭讪才对。”

“你知道华九会吗？”

照面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南辕北辙的内容。

无声的对视片刻。

“一个杂鱼组织。想借博多出身的市长把手伸进横滨。但是我还没提起兴致，他们就像狗一样被赶出去了。”

太宰治颇为遗憾的叹气：“没有给我任何可以离开清爽人世的机会呢。”

虽然故意扰乱唐泽奏一办案的进度，引起他的不满也很有意思。

但要是真的这么做，到时他一定会被唐泽奏一直接甩开。那样的话反而什么都看不到了。

举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一顿饱和顿顿饱，太宰治还是分的清的。

“唐泽君怎么忽然关心这个？”

“她失踪前正在勤工俭学还债，债主就是华九会。”唐泽奏一举起手里的日记示意。

“原来如此。这么说她的失踪，也有可能是被华九会卖掉了。华九会的资金大部分都来自这项生意。”

太宰治声音有些低沉。

华九会及其背后的市长、失踪者、生意、交流会。

冗杂的线索，不断在唐泽奏一脑海中拼合串联。

交流会……

微风拂过书桌，桌面上富丽堂皇的封皮翻起，露出扉页边缘一行清秀干净的字迹。

林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