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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卿已经无聊到开始倒背宗归时,她终于被允许不用吃药,不用卧床休息,而是在外面重新活蹦乱跳。

除了依旧不能出峰。

哦,还要加上不能打猎,不能喝酒,不能不修炼。

少女看着面前的清汤寡水,唉声叹气,她真的好想出去,再这样待下去,不仅整个人有可能变苦,就连师兄的消息也只能要靠他人传递。

哪怕已经确定了对方康复得比自己还早,但对于她而言,还是抓心挠肺地想去亲眼看一看。

只可惜,最近云尧道君态度坚决到不通人情的地步,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撒娇也好,耍赖也罢,对方都能目不斜视绕过她,干自己的事情。

就算吵到不能再吵,连阮卿也快嫌弃自己的地步,做师尊的也只是从头到尾神色淡淡,一言不发,沉默的仿佛一块石头,还是最牢不可破的那一块。

不过事情总会迎来转机,就在小姑娘掰着手指,将拜师的日子快过成坐牢的日子时,云尧道君终于松了口,撇下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去九思阁?”

等等???自己没听错吧,师尊居然会让她去九思阁,而不是一直关在这里,她可是记得对方从一开始可是坚决不答应的。

现在怎么改口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阮卿瞪大眼睛,狐疑地望了一眼突然……改变主意的云尧道君,总觉得对方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不愿意去?”清冷的声音如一道惊雷,打断了所有思考。

“愿意,愿意。”阮卿在意味深长的打量中,眼睛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咽回了质疑的话,露出两个小酒窝,深怕师尊改口似的讨好笑道,

“我这不是在想九思阁都开始这么长时间了,我突然进去进度跟不上怎么办。”

九思阁是天元宗新入门弟子最先开始学习的地方,取自“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由此可见宗门对弟子个人道德修养的期许。

弟子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在这里进行为期半年的基础学习,习宗规,明事理,知晓修真之道,即使是内门弟子,也要参加最后的考核。

授课者皆为道君,长远来看,听课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但也有一小部分由师尊直接手把手亲自教导,互不干涉。阮卿原本是属于后者,但没想到昏迷过后,就一下由后者变为前者,获得与同门一起上课的珍惜经历。

居然……还会有这种好事?听到这个消息,她多日与床相伴,与药为伍的不快都顿时消散几分,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她记得今年授课的是伏哲道君吧,别看对方脾气暴躁,但对于弟子却最为宽松,即使是那等性格跳脱的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度宽容。

“你是筑基修为,照理说不应该去那里。”

闻言阮卿笑容微僵,她大脑在经过飞快地运转,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为自己之后几日的幸福生活争取一下,“师尊,九思阁对于修为有分班,根据弟子基础进行教学。”

即使是筑基,也可以去听。

云尧道君看着某人已经快将想去写在脸上的警惕模样,轻哼一声,心里莫名生气闷气,他作为师尊还不好吗?就这样想去听别人的课?

想到这里,原本想要说的话便拐了弯,转而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明日就去吧。”至于明日去会看到什么,他可就不能负责了。

难得恶趣味的云尧道君嘴角微勾,他有点好奇到时自己这个小徒弟的脸色,毕竟他今年可是主动替掌门提出去教导新入门弟子。

至于伏哲,呵,他的不耐基本每个人肉眼可见,要不是手气不好每年总会抽到签去看那堆小萝卜头,他都不愿踏入九思阁一步,有人愿意接替,自是乐得答应。

已经跑去收拾物品的阮卿:阿嚏?

她揉着鼻子,后背闪过一丝寒意,奇怪,今天太阳这样好,怎么还会觉得有点冷?

啊呀,不管了,明天就可以自由了,九思阁还有师兄在,她只要不做的出格,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似是想到之后一段时间的美好生活,小姑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份好心情直到第二日出门都未曾消失。

九思阁

少女红裙黑发,十几岁的年龄,不施粉黛也眉目如画,脸颊边依稀可见的婴儿肥冲散了红裙带来的艳丽,反而多了几丝俏皮,即使是漫不经心一眼,也是无边风景。

就算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也如凡界对想象中修真界仙人的描述一般,不似凡尘中人。

但白皙掌心的微微晃动的折扇又将这清冷到出尘的姿态拉了回来,平白落入红尘。

她真是爱极了这扇子带来的风声,阮卿兴致勃勃想到。她在一众或直接或隐蔽的打量中向前走去,原本有些喧闹的声音也静谧起来。

有不识她的,身边那一句云尧道君,也都会收获恍然大悟般的点头。

即使掌门将前段时间有弟子筑基期渡劫的消息瞒了下去,却也无妨少女在绝大多数弟子中被塑造出的天才形象。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慕强的年龄,他们在阮卿身上看到了自己对于修真界的幻想,一时间,想要交好的人络绎不绝,但又不知如何出口。

只能待在原地,尽量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就算其中有夹杂着嫉妒不甘的卑劣,也都无人在乎。

打破这一室静谧的是一声欢快活泼的姐姐,许久未见的白七七弯着眸子,兴奋凑了过来,围着少女便开始叽叽喳喳。

即使阮卿准备开始拿扇子遮住脸,也依然没有什么用,因为对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整个世界都回荡着她姐姐,姐姐的声音。

“姐姐,听说你受伤了?”

“姐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姐姐,你有没有想我啊?”

阮卿:“……”

她实在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只能用扇子将小少年抵了上去,唇角上扬,慢条斯理道,“你看我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有事吗?”

即使白七七好像半点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却也丝毫不会惹人厌烦,一方面是年龄下小,另一方面则是他那张得天独厚的娃娃脸沾了光。

无时无刻都微笑露出的小虎牙更是为本人增添了孩子气的可爱,看见少女找了个座位坐下,也就非常自然而然地凑过来想要一起坐,甚至整个身体都靠了上来。

虽然最后还是被阮卿嫌弃地推了过去。

白七七见状很委屈在座位上鼓了鼓嘴,抽着鼻子,眼见身边人还是没有半点理会他的想法,便又乐此不疲凑了过去,伸出一只手拉住少女袖口,甜甜笑道,“姐姐,你理理我好不好。”

乖巧无辜的表情看得阮卿顿时一阵牙酸,但不可否认,精致漂亮的长相总是能在交谈中占有一定优势,即使是男孩。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对方脸上肉乎乎的奶膘,没忍住捏了一捏,“说吧,你有什么事?”

“只是想和姐姐聊天。”白七七笑得眉眼弯弯,半分不见外将脸又凑了过去,似乎要叫少女捏地更为舒适一些。

这家伙真的有十三吗?阮卿收回手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像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个子不高,长得又小,跟同龄人站在一起,感觉也能小个一两岁的模样。

“你该不会谎报年龄了吗?”她撑着下巴凑近,好奇问道。

太,太近了,近到都能感受到呼吸铺洒在脸上的温热,白七七整个身体都僵住,不由自主向后倚去,耳朵更是红得滴血,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到最后更是直接低下头去。

阮卿见对方的窘迫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用扇子拍了拍小少年肩膀,“怎么,这会知道害羞了,莫不是真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

话音刚落,周围压抑的笑声便再也止不住,没一会,空气中便是一片快活。

“姐姐。”白七七低头羞恼叫道。

身旁安静了一秒,接下来便是更加明显的笑声。

他自暴自弃趴在桌子上,原本还只是耳尖红,现在则是整个脸庞都跟火烧一般,看起来活力满满。

不过阮卿没有看到,对方从头到尾,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即使是此时的低头,明明看起来恼羞成怒,但眼睛中却满是清明。

他不着痕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跳跃的速度快到吓人,所以说究竟是为什么呢?

白七七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仿佛是最甜蜜的毒药,冷光却从中一闪而过,明明他已经克制的很好了,那股与生俱来的亲近却还是忍不住。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知道自己不能笑得太过,否则真的把人搞恼怒的阮卿止住笑意,好奇开口,她记得前世好像对方一直都是由长乐道君亲自教导,也没有来过这九思阁。

“姐姐不知道?”

“知道什么?”阮卿环顾一周,发现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担忧与后怕,内心不仅涌上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伏哲道君说自己身体有恙,无法前来授课。”

“所以?”

“所以几位可以替课的道君们商议了一下,决定术业有专攻,他们擅长什么就负责什么。”

不知道何时坐到阮卿身后的君怀芝突然开口,旁边坐得是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要蔫的应长生,就算看见熟人,也只是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

前者以往写满沉着冷静的俊秀更是难得闪过纠结,看着少女越瞪越大的眼睛继续道,“我们如此已经上了好几日了。”

“你一直待在玉京峰,可能还不太清楚。”

“就算是换人,你们也不至于是这个表情吧。”阮卿正襟危坐,咽了口口水,原本与掌心轻轻触碰,发出些许撞击声的折扇也停了下来。

“姐姐,你可知等会是什么课?”白七七在一旁插嘴,端的是唉声叹气。

“是什么?”

“宗规道义。”原本一直沉默的应长生,幽幽道,浑身的怨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实体化,他拿手颤颤巍巍指向四人中最小的那一位,目光悲愤,“授课的就是他的亲舅舅。”

阮卿:“长,长乐道君?”

“嗯。”x3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他把你怎么样了?”少女看着选拔时还活蹦乱跳话多且密的跳脱少年,现在却一副无欲无求的丧气,不由得忐忑起来,长乐道君在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么可怕吧。

对方不是一直都是清雅端方的形象吗?除了在对待外甥的态度上。

在座弟子:不瞒你说,几日前,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上完课后。

啊啊啊啊啊,伏哲道君,你在哪里,快回来啊,我们真的好想你。我们发誓今后上课绝对认真听讲,您说东绝不往西,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求快让长乐道君离开。

能成为执法长老的,有哪一个是真正脾气温和的?这几天被杀鸡儆猴的弟子不知道有多少,作为其中被杀得最狠的一只鸡。

应长生觉得“满纸宗规言,一把辛酸泪”。

长乐道君既不骂人,也不打人,他只是用最温和的声音,最儒雅的举止,将违反戒律的下场清清楚楚写成一本书,再发放下去,供众人观摩。

就连惩戒,也都是抄书,只不过是背下来再让你抄。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的一百遍默写式抄写,应长生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感觉这双手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提起笔便自动默写戒律内容。

情到至深处,泪如何止得住,他猛地抓住阮卿的胳膊,哽咽唱道,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师尊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眼泪呀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百遍的凄惨我心里记啊,长乐道君把我罚……”

歌算不得好听,但难得词应景,一时间,同样被罚的弟子们皆是泪眼朦胧。

啊啊啊啊啊,师尊,我再也不嫌你唠叨了,你快救救你可怜的徒弟吧。只可惜鹤真长老并不能听见自家爱徒的殷切呼唤,甚至连被他抓住手腕,企图共情的少女都在一阵沉默后,猛地抽回胳膊,正襟危坐,目光严肃。

应长生:“呜呜呜呜呜qaq”

我就是那个没人爱没人疼,每天还要被罚的小可怜,陷入对自己莫名怜爱情绪中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突如其来的安静。

以及脑海中系统的叹息:我愚蠢的宿主

因此等到真正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时,君怀芝已经不停地朝他使眼色使到眼睛都抽搐,白七七更是就差直接喊出来了:后面,看后面。

后面,后面怎么了?应长生有些疑惑地转身,但当视线扫过那精美华贵的玄色衣角时,他瞬间僵硬了,然后缓缓转过身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道,道君,您今天来得可真早啊。”

“是吗?”长乐道君笑得无比温柔,轻柔的嗓音如一道泉水缓缓滋润着面前弟子,滋润到直接拉下去溺死,“可是我记得这会快上课了。”

“哈哈哈哈哈,是的,是的,您,您请上座。”话一出口,少年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呸,上座,去哪上座?看着闻言笑容愈加灿烂的对方。

应长生心里只有一句话:吾命休矣!!!!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很期待道君来上课。”他挣扎道。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长乐道君轻咳一声,唇角无法抑制流出几分笑意。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以伏哲那个脾气,每年都教得骂骂咧咧,却还是没有直接撂挑子走人,这些孩子也太有趣了。

一个个人小鬼大,被抓个现行都能找出一连串理由。

不过,该管教还是要管教的,他默默收敛笑意,重新板起脸。

“我很喜欢你刚刚唱的歌哦,希望下课后我能听你把它唱完。”

应长生:……可恶,我的脚为什么不会写字

白七七:舅舅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君怀芝:节哀顺便

阮卿:她突然有点想回玉京峰是怎么回事,而且自己这右眼皮怎么越跳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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