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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潜龙在渊
咸阳宫王子政居所，黑夜里一盏灯都没有点，胳膊上缠着布条的子高，或者说赵高，正在卧房门前焦急的等待。
忽然，赵高眼睛一亮，轻轻敲了敲房门，“王子，您回来啦？”
嬴政打开门示意赵高进来，让嬴政奇怪的是，他自信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为何刚刚入房赵高就准确察觉的自己的出现？“赵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赵高一边服侍嬴政躺下，一边拿起嬴政的鞋子，指着鞋底的泥土，说道：“回王子，高是闻到了泥土的味道，虽然淡，但是可以确认不属于王宫。”
说罢，将鞋子放到水盆里，蹲下就开始清洗：“虽然王子装得精妙，但是还是要把细节藏一藏，莫被人发现了。”
其实嬴政从没把赵高当成仆人，当时，他见赵高虽然落难，但是却没有放弃自己的家人，明明自己有很多机会就此离去，却一直在赵姬这里寻找机会救回家人，直到真的感觉到绝望，才无奈考虑逃走。
自己救下他，是因为郭嘉说过，一个秦将三个帮（此时还没有好汉这个词语），这个出身没落贵族，但是心性坚韧的家伙，也许会是一个好帮手。
可是赵高对于嬴政解救家人的行为万分感激，同时，他看出了嬴政的窘境，所以没有做门客护卫，而是甘做一仆人，照料嬴政之余，帮他掩藏自身的锋芒。
“高，今日你也看到我兄弟了，感官如何？”
赵高拉起袖子，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公子嘉武艺不凡，而且心中对王子挂念极深，是个信人。而且王子白日那般对他，他却立刻心领神会，如此看来，此人的智慧不在王子之下呢。”
嬴政将自己的头发打散，又从洗鞋子的脏水盆里沾了点水撒在身上，把手在地上抹了一下，在身上胡乱涂抹，“我这兄弟，学究天人，自然是不凡的。对了，今日可有人来看过我？”
“回王子，下午来的人您都知道，都是些宫内的闲散人，您走后，来了两拨人，不过没敢靠近，奴才装作在房间给您打理妆容，兼自言自语，骗过了这些人。
这两拨人，第一波来的也是宫内的差人，奴才看得出，这位对您可没报好感，很有可能是您那位幼弟的人，至少是他们那边的人。
另一波人就不一样了，听声音感觉很年轻，但是杀伐之气甚重，似乎是个军中人物，但是奴才感觉，这人对您，似乎是抱着善意的。”
“你这本事，真是好用啊。”嬴政不由地感慨，赵高这人，不仅随着家中先人学了赵国最强兵胡刀骑士的功法与杀人术，还身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术，就是可以根据气味以及其他特征，大致感受一个人对自己的好恶。
“那年轻的军中之人，应该是王齿身边的那位军侯，白日里出现过，看来这个人对您抱有些期待，所以想趁着深夜来看看您的虚实，不过王宫内禁对此人来说如履平地，倒是个人才。”
嬴政眼睛一亮，“王齿的人？听说郭嘉现在就是王齿手下，莫非他已经帮我争取到了王齿的支持？此人在秦人将军里的地位非比寻常啊。”
赵高一笑，见鞋子洗净了，双手用力一扭，而后一甩，鞋子就干了，这份武力，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决定高手。
“王子啊，这种级别的大将军，就是公子嘉为您拉来了好意，您也轻易用不了，若是您现在就打算和那些人翻脸，王齿肯定不会帮您的。”
嬴政撇撇嘴，“我知道，不过，这一年来为了隐藏自己，咱们俩一直势单力孤，没有助力，若是真有一天需要力量，咱们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嘉在大秦的事情咱们也听闻过，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死死地攥着一支军队，为我拉来王齿的善意，真是为难他了。”
赵高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郭嘉来咸阳扬名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嬴政拉拢人才，可是他自己还受到这么多诘难，能做到如今的地步，真是不容易，“那王子日后若是有乘风而上的一天，一定要记得此人的情义。”
“乘风而上？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就好好做一只潜龙，《易经》曰：上九，潜龙勿用。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既然被刺客惊了，就好好当个傻子吧，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还要辛苦你了。”
赵高捧着水盆轻轻退下，“王子放心，高必不会误了王子大事。”
关上房门后，赵高的耳朵忽然一动，赶忙把手里的脏水泼到地上，对着门内的嬴政说道：“王子啊，莫要闹了，奴才有伤在身，没法一遍遍给您洗脸，放心吧，这里是王宫，不会有刺客的，不用一直躲在榻下了。”
嬴政一听，就知道这是赵高在给自己报信，居然又有人来查看自己了？郭嘉说的不错，这咸阳的水真深啊，赶忙从榻上钻到床下，喊道：“高！别走！有刺客！真的有刺客！”
赵高轻轻敲打铜盆，假装呼和到：“有刺客！有刺客！”里面的嬴政故意将屋子里的一些器物摔打，“不要过来，刺客！不要过来！”
不多时，赵高停下敲打，对着屋子轻笑一下，透过窗户，嬴政看到了赵高的表情，知道来探查之人已经走了，便冷哼一声，倒头睡下。
屋外，赵高好像一尊雕像，低眉顺目站在原地，看样子竟然是打算就这样守夜，这习惯成自然的动作，也不知之前的一年岁月，他是否都是如此度过的。
此时，闭着眼睛的赵高心中却有些惊疑，因为他发现，自己很难感觉到刚刚来的这位，这让一向以探查之术为立身之本的他，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连对方的气息与味道都无法捕捉，更不说感受对方是否存在敌意了。
赵高在脑海思索了一下，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咸阳城不少，比如传说一直留在渭水授业的田简子，但是这些宗师级别的人物，应该不会亲自下场来窥探这么一个没有多少根基的归国质子。
“难道是那位国尉大人？传说虽然鬼谷子有意让公子嘉接受衣钵传承，可是对于国尉也没有丝毫隐藏，这位的武艺与学问，都是宗师级别的人。
但是如果真是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感觉到那么隐约出现的一点气机。咸阳城果然卧虎藏龙，王子要成就大业，道阻且艰啊。”
在咸阳的某个房屋内，一个黑衣人缓缓打开暗门，走了进去，不多时，暗门自己关闭，严丝合缝，外边一点都看不到痕迹。
黑衣人在暗道中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丝光亮，走近后，能看到一个男子正端坐在一把黑色石头打造的石椅上，背后的墙上，刻着两个字，“鬼狱”。
“大人不是打算叫黑冰台吗？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端坐在石椅上的男子，正是大秦的国尉卫缭，在暗室中缥缈的光影下，卫缭的形象显得无比神秘，“你们都是鬼衣军的精锐，严加筛选而出，鬼狱这名字，更贴切。闲话少说，王子政那里，可曾看了？”
“回大人，看了，基本可以确认，成蟜的近侍和王齿手下的冯劫都对政起了疑心，不过咱们在赵国的兄弟配合下救出的那个子高，有点不凡，此人似乎能够精确感应周围来人，属下的行踪也差点被看破。”
“这位王子倒是好本事好眼光，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够招揽到这样的人才，难怪师弟如此看好他。”
“可是大人，属下觉得，王子政的行为，有些痕迹过重，有心人如果真的观察下去，很快会出现破绽的。”
“无妨，我料定明日那位宗正大人就会提出找医士看病，想个办法，把自己的人换上去，帮他一把，大秦现在不能乱，大秦的未来，最好也能平安交到这位王子手里。”
“大人，吕不韦那厮，在大王饮食里下毒的事，为何……”
“我已经提醒大王了，但是不论是我还是大王，都不认为现在是明说此事的时候，大王的饮食换我们的人负责，能够保证病情不恶化就足够了。
赵国刚刚打败燕国，连燕国丞相粟腹都被廉颇斩了，此时廉颇这些军功贵族与李牧这样的新贵还有传统的旧贵族矛盾正在爆发，大秦如果在此时内乱，无疑会给赵国一个转移国内矛盾的理由，到时候新旧交替政权不稳的秦国，可未必是携大胜之势而来的赵国的对手。
你以为，赵国放嬴政回来，真的是担心秦国帮助燕国吗？所有人都知道，大秦敢出手就是被围攻的结局，赵国趁机放回质子，还是大王的长子，为的就是在大秦搅起事端。
否则，吕不韦安排的那些假刺客，为何那么快就被赵国护送的队伍制服了，因为赵国比我们大秦的某些人更需要这个王子回来。若他嬴政真的像是在赵国表现的那么废物，对赵国来说没有什么损失，若是他是精心掩藏，那赵国只会觉得惊喜。
现在看，赵国的目的达到了，大王与吕不韦之间有了裂痕，小王子成蟜被老秦人推出来，迟早要和自己这个哥哥反目，秦国宗室与来秦的六国势力的矛盾被摆在了明面上，大秦最危急的时刻到了。”
黑衣人听后，衣服被冷汗浸湿，本以为赵国是畏惧大秦才送回了质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深的算计，而国内的那些矛盾也都在此时爆发，虽然卫缭没有直说，但是黑衣人也听明白了，国内的那些内奸，又在勾结赵国了。
“哎，大秦何以至如此地步。”黑衣人发出无奈地感慨，缓缓退下。
卫缭看着退去的手下，轻轻一笑：“大秦，合该至此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