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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戍卫咸阳
咸阳宫，是一个宫殿群的总称，包括了秦王与大臣议事的正殿以及所有大王妃子子嗣所居住的宫殿，这里规矩森严，动辄以重刑处置逾矩之人。
这森严的规矩在此时显得更加让人心悸，先王新丧，各处禁止酒宴，各宫都早早熄了灯火，以免有所失礼。
在这黑漆漆的一片宫殿群中，只有两处还亮着灯火，一处是新王的寝宫，历代的秦王都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政事不处理完成不会熄灯，大秦最终完成一统的伟业与各位秦王的勤奋不无关系。
而另一处还亮着灯火的，则是刚刚回国的赵国美人，也是子楚正式册封的王后，赵姬的宫室。
“夫人，夜已经深了，大王那边还在处理政务，您要不熄灯歇了吧。”年轻宫娥挑了挑灯火，对着不远处躺在床榻上的人说道。
赵姬斜躺在被褥旁，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百无聊赖的卷弄着发梢，用慵懒的声音拒绝道：“盈儿，这里不是赵国，咱们无人问津的囚徒，可以肆无忌惮，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要有规矩。大王既然说了让本夫人等着他处理完政事，那本夫人就是枯等一夜，也要等着，否则，就是失礼。
秦国虽然说礼法没有赵国那么严苛，但是咱们势单力薄，一切都应该小心为上，懂了吗？”
“懂了，夫人，可是咱们不是还有吕……”“啪！”话还没说完，赵姬就从床榻上起来给了名为盈儿的婢女一巴掌，盈儿赶忙跪下，“婢子知错了，夫人恕罪。”
“你记住，这个人，绝对不能提起，如有下次，本夫人会亲手了结你，知道了吗？”
“婢子知道了。”
赵姬缓缓蹲下，右手食指挑起盈儿的下巴，细细端详，然后轻轻摇头，“盈儿，记住，在这咸阳，咱们只有大王一个依靠，就连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王子，也靠不住。”盈儿闻言脸颊通红，“夫人，婢子没有……”
赵姬轻笑着站起来，“别想着什么有朝一日他会清醒过来然后爱上你，政儿，不是你能想象的存在，别去自轻自贱了，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夫人今天这话，是为你好。”
盈儿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一阵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婢子知道了。”
赵姬再次斜躺回床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不，你不知道。”
田简子与郭嘉离开军营，走向墨家工坊，一路上，郭嘉的神色有些沉重。
“徒儿，可是觉得累了？”
郭嘉本想说句不累，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是有些累了。
“师父，自来咸阳以后，未曾有一刻清闲，天下英雄汇聚此地，搅动风云，现在，先王去了，时代大变，徒儿感觉有些迷茫了。”
田简子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明明还年少，却已经露出成年人的苦涩的孩子，“徒儿，你知道吗，去年墒情不好，朝堂上下都以为今年必有大灾，可是，粮食的产出却远远高于各地官员的预计，虽然不算丰收，但是百姓们却没有受灾，你可知这是为何？”
“师父是说，那些新农具？”
“难道不是吗？墨家四年前就传回了新农具，在大秦大肆传播，今年这场灾难前，这些农具终于起了作用，它们拯救了多少生命，你知道吗？至少数十万啊！
这还不算如果山东六国见大秦国力受损，发起战争，那些将会死在战场上的人数。也许你被这段时间层出不穷的所谓大人物看花了眼，没有意识到，其实在大秦，你郭嘉，公子嘉，早已跻身大人物之列。
苦盐精炼出细盐，农具改进出新规，纸张发明记传承，一桩桩一件件，你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小事，其实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觉得自己一无所成而迷茫，但是你其实早就在无意之间，成就了多少人几代传承都无法做到的大事啊。”
原来是这样吗？郭嘉被这番话震撼到了，说句实话，这些东西在后世太过于常见于普通，以至于郭嘉发明出来后就忘了一点，这些东西对于这个年代来说，都至少是超前百年的技术！
这些技术带来的福利，对于百姓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而郭嘉作为这些技术的提供者，自然早就在民众心里成为了大人物。
自己虽然没有为嬴政组建出一个完美或者说完整的班底，但是在这个年代，名声有些时候就意味着人才。
如果郭嘉现在说自己有意收门客，那么不止大秦，六国也会有人愿意千里而来投入郭嘉的门下，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一种人才储备，自己做的，其实已经够好了。
只是被不断出现的大人物给迷了眼，一心想要和他们比较，却忘了，自己成名才多久，怎么会是这群盛名之下无虚士的老牌大佬的对手？各路英雄汇聚咸阳，倒是把郭嘉心头的热血给浇凉了。
“谢师父指点，徒儿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田简子苦笑，“徒儿，你要谋逆不成？这话的意思倒是不错，但是，莫要窥视王权……”
不等田简子说完，郭嘉就捂着耳朵跑开了，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随便说后世的这种心灵鸡汤了，在后世没人觉得不对，在这里，这叫没有纲常礼仪，是要被人唾弃的。
正跑着，郭嘉忽然感到一丝寒意，只见不远处姜良的手里，一块铁片在暗夜里发出了阵阵寒光，这可不是青铜该有的光芒，郭嘉有些惊喜，“师叔，百炼钢？”
姜良激动地点点头，“对！就是百炼钢！刚刚钜子师兄不在，我无意间把烧红的铁锭掉在了水里，结果发现，铁锭上的杂质就此进到了水里，我再次烧红铁锭后试了一次，果然如此，当场重复几次，结果发现这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百炼钢！”
郭嘉的眼角有些抽搐，淬火这个步骤，好像不是在这个时候进行的吧，烧红铁块进行锻打，将铁矿里的其他杂质排出，让其中只剩下铁和碳元素，这才是炼铁的原理，师叔在铁锭时就淬火，好像没必要吧？不过管他呢，总之成功了就是。
“恭喜师叔，百炼钢一出，您也是炼器一道的宗师了。”
姜良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可是脸上的笑容，都起了褶子了。
“来，师侄，告诉师叔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宝剑，师叔亲自给你打造。”
郭嘉看了看姜良这块钢，现在来说，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钢铁了，不过日后墨家技术成熟，肯定会锻造出更好的钢铁。
“王齿大将军说，大王安排了戍卫咸阳的责任给他，但是他原有的士卒各有任务，故而想要调我的默军入城执行戍卫，因此，师侄想要把杀伤力强点的兵器，不如打造一柄环首刀吧。”
“师侄你可想好了，剑乃君子器，刀是杀器，你年纪轻轻不佩剑却带刀，会被人说无君子之风的。”
郭嘉抬头看了眼姜良，“师叔，你确定秦国出君子？要知道，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可是独独没来咱大秦啊。”
姜良苦笑，“好吧，随你，待日后你再高些，师叔再给你打造一柄佩剑吧。”
田简子却是注意到郭嘉话里的关键，“是因为今日的刺驾事件吗？”
“戍卫咸阳的任务，大王早就给了王齿，但是确实是今日遇刺后，大将军才决定叫我来戍卫咸阳城。”
“那你白日里为何不让军营移营？”
郭嘉放下钢块，走出工坊，“这几日，嬴阳闯营、刺客刺杀，让徒儿有些危机感，我决定，大营就在渭水，每日士卒急行军后交接岗位，以此加强训练，我要让默军再强些。
我算是看出来了，该来的人物都来了，咸阳接下来会精彩万分，我要想自保，武力必须强大。”
田简子觉得，郭嘉离着墨家的教诲在越来越远，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完成了墨家多年拯救万民的心愿，自己刚刚还告诉这个弟子他拯救万民的壮举呢。
对于这个弟子，田简子是万分喜爱，但是从到咸阳开始，郭嘉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难道，此地真的是蛮荒之地，让这样一个好少年，成了现在的模样？
“师父，趁着大王他们接连出招，互相争斗，我们要抓紧安身立命，我们的底蕴越是厚重，将来大乱时，才能越好地庇护百姓，师父，我准备在咱们的工坊边建立几座磨坊，请您主持一下。”
“什么是磨坊？”
郭嘉从怀里取出一个皮囊，珍而重之地取出了几张图纸，上面画的，正是磨坊的大致图形。
是的，郭嘉可不是理工科的人才，他只知道磨坊用的大概是齿轮传动的原理，借助水力来完成人力难以完成的工作，深入的原理，他还真不懂，但是他知道，他只需要画出大致图形，再将齿轮的原理告诉田简子，相信以墨家的本事，造出磨坊不是难事。
之所以现在拿出来，是因为钢铁已经锻造完成，磨坊建筑的结构强度的问题可以解决了，先拿这玩意试试磨粮食，一旦成功，郭嘉相信，墨家自然会有办法将它用到生产上，即使是用来打造兵器，都会提高不少效率，比如用来锤锻铁锭，比人工的效率高出太多了。
在解释完齿轮的作用与磨坊借助水力运转的原理后，郭嘉将图纸交给田简子，“师父，一旦成功，咸阳附近的百姓，都可以将粮食带来由磨坊进行精细研磨，以此节省更多的人力物力。
这不只是造福百姓，对大秦都是有利的，借天地伟力为我所用，墨家的声望，会再次增长的。”
田简子看着手里的图纸，复杂地点了点头，他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郭嘉没有说出的内容：以此锻造兵器，会更加锋锐，大秦不止在民生上，包括军事上都会出现压倒性的优势。
“也许，让六国看到一个更加强大的秦国，生不出反抗之心，也是一种办法吧。至于郭嘉，有我在，必然不会看他行差踏错，即使不能成为一个仁爱的墨者，只要他能够做个正直的人，就不算辜负墨子先师。”
默军军营里，郭嘉早早站在了校场正中，天边刚刚出现一缕白光，郭嘉就敲响了集合用的大鼓，默军倒是早已习惯了这些突然袭击式的集合，不多久就全员来到了军营中央。
“各位也许早就听说了，今日起，咸阳城的戍卫之责就交给我们了，之前出现的刺客，探子，还有盗贼，我希望自我军接手后，全都肃清，若是你们不能做到，那么等待你们的就是我的军法！
现在，任涂、任嚣两位二五百主，各自整顿队伍，稍后，任涂带着你的两五百将人马，随我接手咸阳防务事宜，任嚣带你的五百将人马就地训练，自行安排训练事宜，封闭城门前，来交接换防！”
“嘿！”
带着一千人，郭嘉从渭水边一路慢跑前往咸阳，虽然有马可以代步，但是郭嘉要求如非紧急情况，交接岗位必须步行，提高耐力。
来到咸阳城下，天还没完全亮起，一些客商早就等在了城门外，看着这支奔来的军队，有些疑惑，城头上，负责防守城门的士卒也有些惊讶，虽然知道今日有人来接手防务，但是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早。
郭嘉打量了一眼城头的士兵，有些不快，倒不是因为人家不给他开门，这是法令规定，只是他看到，这里居然有人在睡觉？
要知道，虽然郭嘉带着自己的人来接手防务，但是这些原本的士卒可是不会离开的，换句话说，郭嘉的人手只是增加到城防的队伍里，这些人其实也算是郭嘉的手下了，从今日起，这些人就是郭嘉直接指挥的。
否则，郭嘉的两千人即使全部投入，也不足以完成咸阳的防卫工作，他做的工作其实可以说是总领防卫，各位将军都会有部曲来此，只是在防务期间，不受自己将主调令，只听郭嘉一人指挥，或者说是只听王齿的指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