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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谈盟约
章邯说起来其实也还年轻的很，不到及冠之年，但是平日里老成的做派总会让人下意识地遗忘掉，这也是个翩翩少年郎。
演武开始的口号发出，章邯的人立马四散开来，并不打算在正面直接进行撞击与搏斗，这与同为默军短兵的杨熊的风格截然不同。
郭嘉一眼就看出了章邯的打算，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为什么要选择接触面狭窄的正面冲击？
默军的单兵作战优势要想完全体现出来，像现在这样，散开阵营，以群狼战术对敌，让有限的兵力全部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才是默军的优势所在。
如果说杨熊的作战方式是传统的决斗式战斗，那么章邯此战，就深得郭嘉一直试图让默军接受的后世战法，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不去讲究什么战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公平，只追求一个结果，那就是胜利！
这个战法在演武中还是有一个弊端的，那就是为了散开阵型，处于中心位置的章邯会受到敌人的猛烈进攻，毕竟在传统认知中，击溃中军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如果不能撑到其他战士们以群狼之势回援，章邯就直接被对方解决了，那么按照演武的规矩，章邯这场大战就直接输了。
显然郿县的年轻人们也看出了这一点，一百人里，有三十人在头领的带领下直接冲向毫无防备的章邯，剩余的人在周遭防备那些散开的默军，此时的章邯身边只有五个人，巨大的人数优势，郿县这边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但事实上，他们想多了，留在章邯身边的五个人都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墨家精锐弟子，比如，一直在郭嘉身边学习的王宛和楼烦，就在此处。
这样明显的破绽怎么会出现在这位未来的帝国救星身上？这不是破绽，正相反，这是陷阱，以自己为诱饵，吸引敌军精锐，方便战术成型的诱饵。
五名墨家子弟也许杀伤力不如其他人，但是秉承着兼爱非攻理念的他们，在保护一个人这方面，绝对是无可挑剔，只见王宛与楼烦二人一左一右站在章邯身侧，右手暗藏虎爪，左手挥舞宝剑，在章邯周遭形成剑幕，一丝一毫的攻击都难以接触到章邯的身体。
看台上，众人眼见郿县的年轻人们一次次挥出手中武器，但是总有一道剑光及时出现，三十一人对战六人，虽然默军六人被压制着无法动弹，可是郿县之人却没有对包围中的默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郿县的精锐们越发心急，攻势变得更凌厉时，章邯的余光看到了早已散开的战士终于完成了站位调整，开始了反击，章邯将顿在地上的宝剑抽出，指着面前拼命攻杀自己这些人道：“全部拿下！”
是的，直到刚才，章邯还在一直演戏，王宛楼烦二人防守的密不透风，另外三人看起来却有些捉襟见肘，就是为了给眼前这些人一种暗示，再坚持一下就能直接打败章邯赢得胜利了。
但是，这根本就是章邯最后的一道设计，他要吸引这最为精锐的三十人，为其他战士争取足够的时间，若是表现的太过强势，直接惊走这些人，最后虽然还是能胜，但是会麻烦许多，而一向条理清晰的章邯，最讨厌麻烦。
墨家弟子在收到消息后转守为攻，一剑压下敌人的武器，再右手冲击，手中虎爪划过对方的战甲，贴在对方的耳朵边用骄傲的声音宣告：“你已经战死了。”
被制住的人还不服，待墨家子弟闪开后，这些人才发现胸口一阵发寒，原来，自己厚重的铠甲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人家破开了，难怪人家说自己已经阵亡了，若是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确实已经死亡了。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一丝悬念，外围战场默军人数占优势，而且单兵作战能力更强，更兼配合无间，不多时，所有的郿县子弟就都被划开了铠甲，“阵亡”当场，最后默军以包抄之势，完成合围，郿县子弟，全军覆没。
郭嘉在看台上点点头，看起来，正面作战结局也不会变，章邯的战术似乎给自己平添了许多麻烦，只有郭嘉才知道，这是章邯在向自己证明，他一直在遵照自己的教诲，那就是：宁可麻烦，也要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千万不要小看这句话，目前整个默军，除了章邯之外，没有人真的将这句话放在心里，虽然大家对于郭嘉充满尊敬，但是对于作战，大家都有自己的理解，尤其是秦人军队之中，从来不以牺牲为大事，只在乎荣誉和军功。
章邯今日战胜郿县精锐其实在郭嘉意料之中，不过能够在这么简单的战斗中还不忘自己的教导，这才是让郭嘉惊喜的地方，“章邯，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连公孙仲都对他有所忌惮。”
看着战场上那个年轻的将领正在安排手下检查装备与损失情况，仿佛刚刚不是一场大战，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训练，西阳与的心底终于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感。
“难怪孟家一直告诫我，不要招惹他，还以为孟氏太过迂腐，拘泥于什么盟约，今日看来，是我太过狂妄了。
有这样的军队，还有郭氏的帮助，在郿县立足根本就是水到渠成，而年轻的后生们对这种强者最是钦佩，不多时收拢人心也能做到，可笑我还沉迷于独霸郿县的美梦里。殊不知几乎害惨了三族后人啊。
不行，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白家有白仲在他身边，天生就亲近许多，孟氏刚刚通过孟威也表达了善意，若是我再不做些什么，日后西氏，可就要被排除出郿县大家之一了。”
“演武结束，章邯演武作战有功，晋为五百主，独领五百人，王宛、楼烦表现不俗，尔等晋为百将，仍随章邯听用！”
“谢校尉！”有些人也许会觉得对章邯赏的太轻了，这是大胜，却和被郭嘉大骂的杨熊一个结果，让人看起来觉得有些故意在平衡二人的意思，可是章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这个封赏的关键不在于五百主的职位，所有人都知道，章邯现在当个二五百主，统领一千人的能力是不缺的，但是，手下人手真是是越多就越好吗？章邯的目标可是建立一支像鬼衣军一样的情报军队，这样的机构，初期人手注定不会多，而且对于忠诚的要求异常之高。
郭嘉刻意压下自己掌军的人数，章邯就知道郭嘉已经有意让自己实践组建情报部门的打算了，而真正的关键点，王宛等五人留在章邯手下听用，这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墨家子弟对于郭嘉的忠诚，可不是寻常士卒能够比拟的，郭嘉在墨家体系内，对这些人有生杀大权，而这些人对郭嘉，也有绝对的忠心。
现在把王宛和楼烦这五个最有前途的墨家子弟放在自己身边，可以理解为对自己的监视，但是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的无条件支持！
郭嘉用饱含期望的目光送章邯等人下场，目前，墨家值得培养的人，以王宛这五人为主，他们还需要一些历练，而跟在章邯这样的老成持重的家伙身边，也许进步会快一些吧，章邯，尽快完成你的梦想吧，我会看着你，一步步成长为一代帝国之星！
“西族老，郿县这边还有多少人打算来演武，我这边等着晋升的百将还有几位，您这边也尽快安排一下。哦，若是你们胜了，我也不会吝惜于晋升你们的人。”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了，仿佛郿县的年轻人们都是来陪衬的。
西阳与却连忙摇头，说道：“我等今日本就是来为校尉助兴，如今连败三场，哪还有脸面再去献丑？接下来郿县的后生们就静看校尉手下的精兵强将演武，好好请教。”
郭嘉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知道厉害了？还以为古人都是一根筋，就算被打残都不会害怕，这才哪到哪，就认栽了？
不过转瞬间郭嘉就意识到，这西阳与能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可见不是一个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小人，其人气度也不小啊。
不过既然这时候人家已经认栽了，郭嘉也不想过分逼迫，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不能一直浪费时间和这些人争斗，能够早点投入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几位族老，不妨来这台上，一起看看我这些不成器的手下们玩耍？”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见几位族老来到将台，公孙仲知道，不会再有三族的人参与演武了，便不再由郭嘉亲自宣布演武，自己接过了主持之任，开始安排默军之间的相互比试。
不说台下打的热闹，台上，郭嘉与几位族老再次谈起了盟约之事。
“校尉，当初您身处咸阳，又与吕不韦交恶，贸贸然宣布结盟，对您处境不利，咱们只能简单说个同进共退，如今您离了咸阳，就犹如猛虎归山，龙入大海，再无掣肘。
近有墨家子弟供你驱驰，远有国尉在朝引为奥援，司马守将也遣下人马为您助阵，更有王老将军在朝为您撑腰，如今您的处境可不比咸阳了，再加上您也任了咱们郿县郭氏的族长，不如今日，正式歃血为盟，天地共鉴。”
西阳与话音刚落，孟广明接着插话道：“正是此理，孟西白三家与郭氏在这郿县共事了百余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只是郭氏一向低调，才有些名声不显，如今校尉当了郭氏族长，断不可让郭氏再沉寂下去，咱们就光明正大地结盟，告诉世人，咱郿县，上下一心！郭贤侄，你说是吧？”
这里的贤侄可不是郭嘉，而是郭氏族老郭顺的儿子郭玉，郭玉心中腹诽不已，早些时候你们连我家祖宅都要谋夺，现在就成了贤侄了？父亲说的不错，这些老东西，哪有一个是带着面皮的？
“伯父说的是，咱们郿县沉寂这许久，不就是缺了个英明之主带着大家一起建立大功，重回朝堂，恢复往日英明吗？现在天赐族长归来，背景深厚，才情卓绝，此时不把握住机会，那日后郿县的后人是要指着咱们的脊梁骂的啊。
族长，几位族老都是真心实意，咱们大家也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您虽然本事不凡，但是也不能事必躬亲，不妨就带着咱们郿县自己的手足乡里，成就您的功名伟业？有郿县子弟在，您未必不可成就下一位武安之能啊。”
前边说的好好地，最后这句就有些别的意味了，这是躺在病床上的郭顺刻意交代下来的，让郭玉在三族之人提起合作之事后，务必想办法提起武安君之事。
果然，一直不说话的白家族老白季胜脸色难堪，西阳与和孟广明也有些尴尬，白起的下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也许可以说是当时朝中有个范睢，三族惹不起，但是别忘了，现在的朝堂上，还有个吕不韦，这位比范睢的权柄更大！
当初你们惹不起范睢，白起说死就死了，那将来，如果吕不韦再次要害郭嘉，你三族到底是什么立场？你们会不会再次集体噤声，看着郭嘉的亲朋手足被吕不韦屠戮？
正尴尬间，校场内爆发一阵欢呼，公孙仲的声音响起：“熊启对阵熊圭，熊启，胜！”
几人都赶忙看向校场，有意无视这里的尴尬场景，郭嘉冷笑一声，宣布了熊启的封赏，暗中观察着这些老家伙，果然啊，只是屈服于武力，想要避免自己的损失，真的想和自己站在一起或者说敢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只有郭氏了。
孟氏也有这个想法，但是顾忌之处太多，西氏这些老家伙想着说些好话就利用自己，那是做梦，倒是一直不表态的白家，这恐怕才是自己在郿县最需要拉拢的人。
“几位族老何必如此心急？既然咱们本就有盟约在，那么是否择吉日歃血倒也不必着急，不妨让在下先施展身手，若是值得信任，再说进一步结盟的事？”
“如此，再好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