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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吃货之论
对于熊巨来后厨这事，郭嘉有些惊讶，因为熊启和熊圭这两个家伙，虽然早已领略过了郭嘉的非凡手艺，但是却从来不肯靠近厨房，美其名曰这是一个贵族的修养。
熊巨没有得到家中重视，自甘落入商人之流，但是从熊启的话中不难知道，这位熊巨也是个极其骄傲之人，平日从不会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今日却来到一个第一次相见之人的厨房，倒是让郭嘉有点难以看穿其意。
“子曰：君子远庖厨。这可不是因为君子看不起庖厨之辈，只是怕看到宰杀牲畜的情景，心中不忍，难以进食而已。
公子博学，当知孟子仕梁王时，梁王见牺牲用的牛哭的可怜，就要换一只，人曰梁王仁爱，殊不知，只是梁王不忍当面看到牺牲祭祀受刀斧而已。
如今这野猪早已受刀斧之刑而身首分离，就连内脏都被公子喂了狼狗之辈，此地应该再无不忍言之事，在下此刻前来，倒是正好，能偷学些庖厨技艺。”
郭嘉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倒是博学的很，连这种小事都能引经据典，让郭嘉玩心大起，指着一旁泡在清水盆中的猪下水，挑了挑眉毛，说道：“巨这可就想错了，你看，这里不是还有些内脏腌臜之物在此吗？”
“哦？公子将这些物什放在这里，莫不是打算犒赏刚刚在下所见的那三只小宠？”
“不不不，这可不是给狗吃的，这是我们一会要吃的，也是以后我要卖的食物之一。”说罢，郭嘉就继续开始了清洗食材以及准备工作，熊巨也没有见外，脱去外袍，坐到郭嘉身边帮着郭嘉一起清洗着食材。
“公子，刚刚带着在下巡视酒楼所在，在下发现公子的打算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啊。”
郭嘉用墨家打造的菜刀当当当地开始切菜，时不时啪的一声将葱姜这类的荤物打碎，剁成碎末，也不看熊巨，笑问道：“巨何以如此说？”
熊巨也拿过一把菜刀，学着郭嘉的样子切开菘菜，“在下见公子的酒楼周遭遍布各类工坊，目前虽然种类不多，但是在下看到了，还有许多合适的位置正空着，日后恐怕也是会建成各种工坊吧？
但是在下发现，所有的工坊都在靠北一侧，除了靠近渭水的土地便宜之外，恐怕还有公子的刻意规划，公子似乎有意将渭水南岸临近酒楼的地方建设为一个完备的工坊区域？”
见熊巨一眼看出自己建立工业中心的打算，郭嘉多少还是有些惊奇的，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工业区这个概念。
“我确有此意，不知巨怎么看？”
熊巨见郭嘉说的轻描淡写，知道对方并不介意与自己探讨这些，便兴致冲冲地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目前已经完成的工坊，有家具工坊，轮椅工坊，以公子的才能，日后再出些什么别的新奇工坊，在下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此地距离咸阳不过一日路程，咸阳虽是国都，繁华异常，但是毕竟规矩重重，而此地的军政民生皆为公子一人掌握，虽是一个小小的县地，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做到很多咸阳都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大宗的货物进出咸阳多有不便，但是在郿县周转就方便的多，郿县的周遭，树木成林，各类工坊的原料都不会短缺，以墨家的能力与公子的本事，大量出货比起咸阳还要方便。
商贾聚集之下，此地的钱财流通巨大，公子的酒楼会日益繁华，而周边的工坊再一处处建立起来，只会让此地引来更多的商贾。
商贾的到来，除了会消化工坊产生的货物，还会为周遭的工人带来诸如运送、保存等在内的工作，而这大量的工作又会带给工人收入，使得工人们可以有余钱在你的外围食肆用餐。
这周而复始之下，你这小小一座酒楼，竟然能让整个郿县大变模样。”
“巨果然聪慧，没错，墨家不事商业，但是墨家的产出需要售卖出去，之前在咸阳，吕丞相借着自己的势力拿下墨家所有产出，就已经让墨家赚了近两千金，如今双方关系破裂，墨家也要再找一条销路。
若是我能够引来足够多的商人，吃下墨家的货物，不去被那吕丞相剥削一层，再将这些收入用来建设发展，不用多久，以我的酒楼为中心，整个大秦的生意都会在这里开展。”
“公子好谋划，如此看来，公子所图的可不是小小的郿县能给的，吕不韦奇货可居，以一子楚而位列大秦相邦，公子以郿县之未来为奇货，不知道图的到底是什么？”
郭嘉用菜刀将所有的食材归类，回头看着熊巨，笑道：“图什么？我不过一个十岁幼童有何可图的？图我能安心吃饭，不要被人掀了饭碗。”
熊巨一愣，转而大笑，“对对对！为了能安心吃饭，为了手里的饭碗，这才是最重要的！”
没多久，在熊巨的帮助下，郭嘉的晚饭准备完成了，众人来到客厅，坐在圆桌旁，郭嘉和熊巨二人里里外外奔波，不一会就把所有食物上桌，不论是郭嘉还是熊巨，身份都是不俗，能为众人端菜，也让众人心中有些感激。
“开饭！”
食物很简单，每人一碗面条，两块豆饼，桌子中间摆放着几道众人从没见过的菜式——油渣菘菜、猪肉白菜饺子、爆炒猪肝、猪心汤……菜式简单，除了猪大肠实在是没有合适的方式做成香肠，肾脏清洗困难，所以两者被喂给狼狗之外，整头猪都被料理了个透彻。
客人并不算多，但这些菜也只够每人尝一两口，幸亏有足够多的面条，倒不至于让众人吃不饱肚子。
“哈！”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熊巨靠着椅子瘫坐好，“亲眼看着公子做完这顿食物才知道什么叫做化腐朽为神奇啊。豚肉这种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食物，居然在公子手中成为如此美味，就连那肥肉炼出的白油，泡着面条吃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吃的同样撑着的熊启实在是没工夫去劝自己这位兄弟，而且他也觉得，郭嘉的种种手段，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迹。
“各位贵人既然都愿意吃这些东西，而且评价不低，想来拿去贩卖，是不会被人嫌弃了吧？”郭嘉喝着面汤，问熊启道。
熊启还没说话，倒是熊巨抢先回答了：“按照公子的设想，此地来往的主要是商人之流，这些人可不在意什么猪肉不能上席，对于他们来说，口舌之间的享受，可比什么礼仪重要的多。”
熊巨倒是说的不假，有这么美味的食物在，除了一些自矜身份的贵人，其他人足以在这样的美味下忽略盘子里放着的是猪肉。
公孙仲正拿着一块豆饼，细细咀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着郭嘉狂使眼色，但是郭嘉不为所动，示意他直接说出来。
在座的熊家三兄弟，与自己关系紧密，蒙恬兄弟郭嘉也有意培养一番，王翦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直站在自己这头，任涂兄弟和章邯杨熊更是自己人，郭嘉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规避任何人的举动。
见郭嘉执意如此，公孙仲也明白了郭嘉的顾虑，若是在此时避开他人，有伤人心，此时郭嘉最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助，轻易不好让这些人寒心。
“公子，这豆饼的原料，是寻常人都不会去吃的菽，平日多用来饲喂牲口，但是在公子这般烹制后，加入了盐与蜜糖，即使干着口吃，也觉得美味非常，而且属下记得公子说过，食物中加上更多的盐后，会更加耐保存。
这豆饼，有盐，有五谷，有蜜糖，若是作为军粮，开战时在身上带着十几块，几日几夜的食物问题就解决了啊！”
郭嘉听到这话，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做军粮！怎么早没想，这些东西可以做军粮啊！
人不能吃的五谷岂止是大豆（先秦时期大豆主要是喂牲口），被称为稷的高粱，也难以下咽啊！但是磨成大豆面或者高粱面，和入鸡蛋和盐糖，这比起现在的那些军粮，不知道高级了多少倍啊！
盐份、糖份、碳水化合物，这个饼子里什么没有？重要的是，顶饱！
“来人！把守大门！任何人不许出入！”郭嘉从椅子上跳起来，除了熊巨之外，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郭嘉现在知道为何公孙仲示意自己屏退其他人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郭嘉在桌子周围绕来绕去，手中的拳头握紧又放开，显然是心中纠结不已，做军粮是个好主意，但是这太犯忌讳了。在大秦生活了这么久，郭嘉意识到，这个世界和自己刻板印象中的古代还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战士出征虽然是服兵役，但是他们在军中的食物、铠甲之类的东西，花销都是自己出钱的！也就是说，军械、军资是要出钱买的，这是一门大生意，而掌握这个生意的人，叫做大秦朝廷！
为什么大秦边军很多人不穿甲，真的是因为秦人彪悍不爱穿甲吗，错，那是因为这些大头兵没钱！
郭嘉之前几次想要把默军的铠甲卖给其他人，但是都被卫缭阻止，给的理由就一个，你默军自己不买朝廷的铠甲就算了，还敢跟朝廷抢生意？
连铠甲都是如此，何况消耗量更大的军粮？郭嘉知道，如果用这些材料做军粮的话，可以提高秦军的战斗力，但是朝廷会允许吗？
郭嘉明明看到一个提高秦军作战能力的方法，却不能实现，这种纠结，让人心里痛苦不已。
这时公孙仲也想到了这点，脸色由兴奋变得灰暗，王翦等人联想前后说的话，也明白了郭嘉此时心中的郁闷，一时间，本该乐呵呵的一顿晚饭，大家都郁闷起来，除了一个人。
熊巨端起碗，喝着面汤，对郭嘉说道：“若是公子肯再送我一匣纸张，贩卖军粮这小小问题，在下可以为公子解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