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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再现刺客
“巨！这是多大的事，不要在此胡闹！”熊启对于熊巨此时口出狂言有些不满，生长在大秦的熊启知道，军队军需供应是大秦律法中最严苛的一部分，绝对不会假手他人，熊巨说自己能解决这事，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是郭嘉看到，熊巨的神色坦然自若，心中明了，他没有口出狂言。
“巨，我可以送给你三匣纸张，你先说说你的主意？”
熊巨还是悠哉地喝着面汤，摇了摇头：“我们商贾讲究物以稀为贵，纸张虽好，但是一次出现的太多，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我只要一匣，五百张。
至于办法，据我所知，最近有不少郭姓的郿县人士，在收购周边的余粮，动作虽然不大，但是却瞒不过我这个商贾之人，敢问公子，这些可是你的人？”
郭嘉也不否认，直接说道：“没错，酒楼的运营需要这些人存在……”
“不！公子没有说实话。”熊巨无礼地打断了郭嘉的话。
“哦？不知道巨有何高见？”
“公子养这些人可不是为了酒楼的运转，而是为了以酒楼为中心的整条街道的发展，这些收购农夫余粮的人，在闲暇时打听农夫的需求，我见有人在暗中汇总这些细微消息，想必汇总的结果必然在公子这里。”
听到这里，郭嘉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内衬里面放着的郭氏族人打探的周围农夫与其他国人的需求。
“公子这一手阳谋，比我这久经商场的人还要老道。直接问出接下来最紧俏的商品，然后生产，自己掌握接下来的销售方向，这本身不就是刚刚那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吗？
请公子仔细想想，难道治粟内史那边的军粮是凭空出现的？材官将军（战时后勤部长）的军粮是天上掉下来的？虽然生意是朝廷在做，也很少会允许外人插手，但是，若是内部之人呢？”
郭嘉缓缓走近熊巨，问道：“莫不成，巨认识负责治粟内史处收购军粮的人？或者有向大秦出售军粮的许可？”
熊巨嘿嘿轻笑两声，熊圭这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公子，治粟内史正是家父，巨每年都会有一定的配额可以出售军粮到大秦。”
“那你刚刚在那愣着干啥？为啥不告诉我？”
熊巨轻笑一声，解释道：“因为我这位堂兄，自认刚直不阿，与我那收受贿赂的伯父向来关系不好，对此间之事知之不多，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若不是巨提起，堂兄估计都想不起这回事。
公子想要做的这种军粮，对大秦军队的作用，公子想必一清二楚，若是公子手下的商行可以与在下达成合作，那么在下手中向大秦出售军粮的份额完全转让给公子也无妨。”
话说到这份上，郭嘉反而冷静下来，“那不知巨想要怎么个合作法？”
熊巨的眯眯眼里闪出精光，手指在桌子上不规则的律动，可见此时心中的不平静。
“目前公子自己的商行才刚刚起步，在百姓与贵族之间没有信任基础，所以，我想包揽三年内郿县的所有产出售卖之权，公子的商行在三年内可随我的商队行走，三年后，公子再考虑是否还将郿县货物交给我。”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怒目而视，就连熊启也对自己弟弟的条件有些不满，郭嘉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避开吕不韦的剥削，现在却又要被熊巨剥削，这与之前有什么不同？而且熊巨的行为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更是让自矜身份的熊启不悦。
“你的意思是，郿县出去的所有贸易，我的商行都可以跟随你的商队参观学习？三年内所有货物由你负责贩卖？就这么简单？”
见郭嘉似乎有答应的势头，脾气最为火爆的杨熊有些急了：“公子，不能让这楚人白白占了便宜啊。”
“住口！大秦与大楚交好数代，你这是在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吗？”郭嘉制止了杨熊的口不择言，当着熊启的面说这话，杨熊会伤了自己内部的团结。
殊不知，郭嘉从熊巨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众人只以为自己这是因为有求于人被熊巨捏住了把柄，但是熊巨的几句话无不在提醒郭嘉，新组建的商行，是凭空出现的！
他们进行附近的粮食收购还好，毕竟乡里乡亲的，但是若是想要将货物贩卖到远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不说别的，渠道、关系网这些，目前郭嘉的商队是一无所有。
就拿现在郭嘉有心为大秦发明新的军粮之事来说，熊巨这样的老牌商贾早就和治粟内史打好关系，甚至有向大秦贩卖军粮的权力，但是郭嘉呢？他在这之前连这些事情是由治粟内史负责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到渠道卖出军粮了。
军粮如此，即将生产的家具和轮椅，难道不是这样吗？孟西白三族都早已被大秦主流贵族所遗忘了，更不说这个早已沉寂百年多的郿县郭氏，想要将这些精美的器物售卖出去，还要卖出一个好价钱，在贵人中没有人脉，怎么可能完成？
之前的轮椅是靠着新晋贵族卫缭的名头，家具是吕不韦的商队在出手，这些人在贵族里都是有面子有门路的，销量自然不愁，但是自己的郭氏商行，能不能进到贵人的府邸都是个问题。
郭嘉看着在那里喝汤的熊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似熊巨在占郭嘉的便宜，但是如果没有熊巨，这三年郭嘉能不能卖出去一件货物都难说，而所谓的跟着商队去长长见识，换句话说，就是熊巨帮郭嘉培养他的商行，甚至是分享熊家在生意上的人脉给郭嘉！
“这个条件我接受了。”郭嘉在熊巨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三下，在场之人都以为郭嘉这是极度恼怒，熊启几次想要开口劝说，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只能恨恨地看了弟弟两眼。
熊巨则先是一愣，随后带着笑容微微点了几次头，瞥见哥哥的不善眼神，翻了个白眼假装没看到。
“那就这样，来年开春，还请公子为我的人找间门面，咱们就正式开始合作。这是我向治粟内史出售军粮的凭证，拿着这个，在每年五月上（上，指上计，古代的官员工作内容考核），将军粮送至咸阳旁的大仓，填满三座仓库。
军粮出售后，扣除税钱与一些费用，在年底前结算一次，是你们大秦的年，也就是九月底，然后就是售完后再结算一次，共两次付清。凭证给你，军粮出产完成后，连证带粮交给我，保证没有一块豆饼溜到楚军。”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商人做事，比一般人更加果决与干脆。
夜深人静，天上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地上的白雪仍然反射着天地间的一切微光，让这个夜晚看起来不那么黑暗，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子在白雪映照下，缓缓移动，不多时，来到了熊巨的房间前。
还不等敲门，里面就有人打开了房门，开门的是熊巨，来人乃是郭嘉。
“等候公子多时了。”
郭嘉带着封在刀鞘中的墨攻刀，径直坐在熊巨房间内的椅子上，“你我果然心有灵犀，我只是试着与你相约，你就真的理解了并且在此等我。”
“公子拍我肩膀的动作太过突兀，巨不得不多想一些。公子乃是两家大学派的传承弟子，未来在学界乃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怎么会如此失礼？仔细一想就能猜到，必然是有些别的话想对巨言说。”
郭嘉摆摆手，“好了，不必再如此抬举我，此地就你我二人，有些话可以说的直接一点，白日里你的话似乎认为我的做法有些不妥？”
熊巨点起火盆，坐在郭嘉身边，笑道：“公子之才情，今日巨已经领略，但是想必公子也知道自己的计划有诸多疏漏。
别的不说，距离这里最近的吕不韦，在公子兴盛起来之前，会不会夺走你的成果？你只有一支不成器的商队，怎么可能斗得过如今大权在握的吕不韦？
巨感觉得出来，公子与以往那些人不同，你是真的没有看不起商贾，就从你专门为商贾之事安排下那一条街的未来，巨都有一种得见知己的快感啊。”
“你说的不错，在我看来，国家兴盛，士农工商具不可少，如今大秦重农而轻商，导致与六国之间的交流不畅，往来不多，六国民间只知大秦凶暴，却不知大秦风物如何，这不利于大秦的一统大业。
在我看来，借助商人使得大秦与六国之间互通有无，使得山东六国不再视大秦为蛮夷，知道大家都是华夏苗裔，这对于将来的一统，其实有着莫大的好处，这也是我组建商行的初衷。
但是我实在是没有时间仔细筹谋，只能匆忙行动，我也知道吕不韦这样的人必然能够看出郿县这商业街的前景，可是我实在是找不到足以匹敌吕不韦的商贾来帮我啊。”
熊巨矜持一笑，说道：“如果公子不嫌弃，巨的商行，愿意与公子一起面对吕不韦，虽然不敢夸口能够匹敌吕不韦，但是，在下的哥哥和其他亲眷在大秦的身份，也足以保证吕不韦不敢轻易覆灭在下。”
这就是郭嘉深夜来访的目的，之前那所谓苛刻的条件让郭嘉察觉这熊巨似乎对自己颇有善意，有意助自己发展商行，今夜前来一探究竟，果然听到了自己最期待的话。
“只是不知，嘉能为巨做些什么？”
熊巨摇摇头，惨笑一声，道：“公子可知，就在巨出发前，春申君遇刺身亡，李园再次行刺客事，夺大楚政权，力压新贵项燕与屈氏、景氏，把持了楚国朝政。
大楚，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
而不久前，赵国的平原君，也在榻上去了，临死举荐廉颇受封信平君，分去了李牧大半军权，更不说早就故去的蔺相如连个传人都没留下，唯一能遏制秦国的大赵，也完了。
现在，大秦的敌人们，纷纷失去了自己倚重的人才，或是老朽或是小人把持朝政，而大秦，虽然被吕不韦专权，但是有国尉缭，有公子嘉，国力必然不会受损，假以时日，六国必然归附于大秦。
我所做的，不过是提前将本就属于大秦的，交出来而已，熊巨不求什么回报，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哥哥若是犯傻，看在今日在下以身家性命相助的份上，给我哥哥一次机会。”
郭嘉终于理解为什么熊启对于这个商人弟弟的感情这么复杂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是真挚的，但是骄傲的昌平君看不到自己的结局，而站在朝堂之外的熊巨看到了他的结局——纠结于秦楚之间，最后不得好死。
这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以自己敏锐的目光看到了兄长未来的惨剧，但是他却无法改变什么，因为这就是命运，这就是贵族熊启难以逃脱的宿命。
“我不会向你做什么保证，我只告诉你，你在我危难时帮了我，你哥哥也从来没有辜负过我，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郭嘉不会让朋友，受到伤害……”
话还没说完，一支弩箭刺破窗户，奔着熊巨的面颊而来，所幸郭嘉身手不凡，耳间听得破风声想起，就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墨攻，一个横斩，弩箭断成两截。
正当郭嘉想要松一口气时，三支弩箭齐射而来，郭嘉挥刀劈砍，最终也只拦住了两支弩箭，另外一支弩箭在郭嘉绝望的眼神中，射入熊巨胸口。
“有刺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