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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匈奴贵人
章邯等人被安排到了一处营地，数量足够五百之多的“残兵败将”们发现，自己周围驻扎着将近千人的羌人战士，而安南等三位头领，则被人请到了大帐里叙话。
趁着没人注意，蒙恬来到章邯身边，脸色有些沉重：“邯兄，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些羌人提前联合了，孟威他们没有得到这些消息，咱们这趟不只是无功而返，现在连自己都有可能陷在这里。”
章邯借着蒙恬身影遮挡，在暗中观察周围羌人士卒的分布情况，小声说道：“孟威本是阵前战将，我让他来做情报工作也只是看在他熟悉地形的份上，没指望他滴水不漏。
不过，你也小看我了，这几个家伙的动作，早就被那俩投诚于我的羌人部落泄露给我了。”
“那你还敢深入虎穴，就算咱们背后默军都跟上来，人数也要比这些家伙少一半，硬拼也许能赢，但是必然损失惨重。”
章邯斜眼一看蒙恬，有些不屑道：“谁叫你和他们硬拼了？放心吧，有我在，此战必胜。
你看，此地毗邻溪流，虽还是冬日，但溪水不绝，草木茂盛，左右虽是平地，但这些羌人放牧时总是在刻意避开几处地方，若是我猜的不错，那里应该是刚刚化冻的沼泽。
这几个羌人首领倒是有些脑子，躲在这里，牛羊之属有水草饱腹，他们也不会缺了粮食，若是有大股敌军来袭，这些沼泽就是天然屏障，此地是绝好的据点，我章邯要了。”
蒙恬有些头大，现在的情势之危急，可以说都火烧眉毛了，可是章邯居然还大言不惭要收下人家这四个部落联盟的老巢为据点，真是让人无奈。
“邯兄，我只问你一点，你这样冒险，公子事先知情吗？”
章邯一愣，看着蒙恬半晌不说话，蒙恬心里有些紧张，该不会章邯真的是无令擅动吧。
忽然，章邯笑了出来，与以往不同，这次章邯的笑容，没有让蒙恬感到一丝不适，反而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了一种叫做欣慰的感情。
“你知道吗，本来这次出征，我极力请求公子安排任涂为将，理由很简单，我章邯不信你。”
蒙恬听到这话没有失落，因为他明白，自己家族与郭嘉的对头牵扯太深，而章邯这种郭嘉的死忠对于自己，天生就会产生排斥。
“这一路，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不过也仅仅就是满意罢了，公子如此信任你，你要是做不到现在这样，那才是丢人现眼。
但是你刚刚的问话，却让我明白了一点，你蒙恬，是个好样的，即使身在险地，也能记得公子教诲，也能为公子着想，看来，你是真的愿意当我们郿县的自己，我很高兴。”
蒙恬也发现，清缴马贼时，公孙仲等人展现的善意让自己有种莫名的愧疚，好像自己一直欠着大家什么，所以在郭嘉找来马贼俘虏里懂得羌族语言的人教授大家羌族话语时，蒙恬没有去听，而是花费更多时间在训练骑兵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底那种若有若无的愧疚少几分。
今天，下意识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幸存的情况下，蒙恬的第一反应不是抱怨，不是责怪，而是想确认自己这次行动是否是公子本意。
是不是郭嘉的命令有什么区别呢？蒙恬问自己，当然有区别，蒙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和千千万万的郿县人一起，把郭嘉当做自己内心的神明，他不怕死，但是害怕自己死了会坏了郭嘉的事，也就是这一刻，蒙恬才发现，自己那股淡淡的歉疚，化为乌有。
“邯兄，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咱们这会的处境可不妙啊。”
章邯轻轻拍了一下蒙恬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此地之事公子心中有数，这里，就是咱们逐个击破羌人的根据地，也是公子西出大漠中转站。”
“什么！公子要西出大漠？”
蒙恬差点叫了出来，章邯赶忙按住他，解释道：“你也不想想，为何公子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清缴羌人的计划，难道你忘了铠甲兵器被盗的事情了？
咱们郿县一定有内贼，这消息传出来，羌人怎么可能没反应？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下命令，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你看，至少四个部落联合了，也就证明了，内鬼是一定存在的。
而这内鬼之所以泄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咱们郿县周遭没了威胁，腾出手来，接应早已失去消息的西域墨家队伍吗？”
章邯后边的话，蒙恬几乎没怎么听进去，刚刚听说有内鬼的时候，蒙恬就冒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才明白为何章邯要把自己和蒙毅分开，为何带着自己孤身犯险了，因为在章邯的怀疑名单上，有蒙家兄弟的名字！
蒙恬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做出一点惹人怀疑的事情，这位绝对会暗中把自己解决掉，而后方的蒙毅也绝无幸免之理，看着章邯坦然的神情，蒙恬知道，这位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猜出事情的真相。
“邯兄，有些话，你其实不必说出来的。”蒙恬知道，自己会被怀疑，但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对章邯有了一丝隔阂。
“我本就是军中负责情报的统领，若是与你们这些战将之间关系太密，对于公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公子从没怀疑过你的忠诚……”
“我知道！”章邯缓缓拉起一宿，让蒙恬看到自己的刀痕，只一眼，蒙恬就知道，这不是作战受伤的刀痕，这是血誓之痕，“我早已和公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主上的信重就失了体统！
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真的对你有所怀疑，只是希望你明白，军中不同于他处，该有的规矩，必须遵守。”
蒙恬默然，章邯乃是郭嘉的家臣，有谁会比章邯更加忠诚？但是即使这样，这位心腹中的心腹还是可以制造自己与其他带兵将领之间的隔阂，因为这就是规矩！
蒙恬苦笑，自己把骑兵队视为自己的私人领地，上上下下的军职任命从没向郭嘉请示过，郭嘉虽然不怪罪自己，但是自己着实是坏了规矩，难怪章邯会把自己当成内奸。
“恬，知错了。”
“无妨，你也是年轻气盛，公子也是真心待你，今日的话都是我章邯个人的意见，你不要觉得公子待你薄了。别忘了，不论是你还是公子，都有长大的一天，那时你才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公子想要回护都难了。”
蒙恬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看到安南等人走了过来，看三人的脸色，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不太妙的事情。
“来来来，毡帐先扎好，大家跑了一路了，回毡帐休息吧，谷勒西部落的战士们会保护我们的。”谷勒西，联合的四个部落中实力最强的一位，此地联盟就是此人牵头。
安南对章邯使了个眼色，章邯会意，在身后摆摆手，逃难来的人马都回到了毡帐，而章邯和蒙恬二人借口服侍贵人，来到了三个首领所在的帐篷。
刚一进来，木伦和塔司二人就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额头都磕出血了，蒙恬眼皮一跳，这是出事了的节奏啊。
“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二人相视一眼，缓缓起身，但是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安南也是一阵纠结，不过毕竟是第一个生出入侵大秦边境的首领，魄力到底是强点，镇定了一下心神，说道：
“尊贵的大秦将军，这两人之前给你的消息有误，这些人不是在谷勒西的号召下聚集起来的，真正主持此地联盟的，是匈奴人！”
蒙恬眼皮直跳，对付早已没落的羌人，蒙恬没有任何负担，但是匈奴此时正在草原崛起，自信如蒙恬也不觉得自己这支刚刚训练一个多月的骑兵能与之抗衡。
但是章邯却还是那么淡定，撇撇嘴说道：“除此之外呢？”
安南一咬牙，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匈奴人只来了三十人，领头的是一个大贵族的子嗣，据说除了谷勒西四部之外，还有几个部落也在赶来，但都是小型部落，像绿水、白狼这样的大型族群，这位贵人没有敢去招惹。
大秦将军，咱们不是对手，跑吧，趁现在跑来得及。”
章邯点点头：“倒是省的我再另想办法了，这人替我把我要做的事情做了，很好，可以赏他个全尸。”
安南的眼神里透露出绝望的神光：“完了，大秦的将军疯了。”
章邯在安南的肩膀上捏了一下，笑道：“我疯没疯，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你的聪明才智我很喜欢，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干，你的部族，我可以安排郿县一块巨大的土地供你们生活。”
安南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他那鬼魅一般的声音还有自己的惨败，心一横，说道：“好，我愿意跟将军干，只是，如果我死了，还请将军善待我的族人。”
蒙恬一愣，这话里话外，好像是觉得章邯打算让他去做死间一般，但是蒙恬却清楚，此时此刻，死间改变不了战局，这人未必死得了。
“好，从今日起，你以白当羌的白字为姓，你非中原人士，就单名一个胡字，今后，你就叫白胡。”
“谢大人赐名！”
章邯满意地看着白胡，又看了眼露出渴望眼神的另外两位，笑而不语，掀开毡帐的帘子打量了一下后，回过头来，对三人问道：“匈奴人都在谷勒西的大帐里吗？里面护卫人手如何？”
“回将军，那匈奴贵人自己带了三十名护卫，都是悍勇之人，谷勒西等四人加上他们的亲卫也有二十人在内，也都不是弱手。”
章邯看了一眼白胡，冷冷说道：“下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就回答我，账内有五十人护卫，配备刀剑弓弩与否就好了，不用这么罗嗦，详细情报当我需要时会问的。”
“是，白胡明白。”
“我让你说的，白当羌还有残部在后方赶来的事你说了吗？”
“回将军，说了，我当时……”话说了一半，看着章邯冷漠的神情，白胡赶忙闭上嘴。
“记住，你以后是我的兵，说话做事，干脆直接，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是。”
章邯来到蒙恬身边，打量了半天，问道：“你的武艺，如何？”
章邯知道，在马背上作战，武艺是最无用的，马匹奔跑起来，你要是敢多做些什么动作，轻者伤筋动骨，重者就是当场殒命，没看到这蒙恬和白胡对战时，就一直保持着手肘夹着长枪的动作吗？所以，对于蒙恬的武艺，章邯是真的没底。
蒙恬却也不逞强，直言道：“家传的武艺倒也学习过，按照杨熊的说法，我这武艺能在他手下当个什长。”
章邯轻轻用手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咳咳两声，说道：“好吧，那你还是看准时机去夺来马匹，联合咱们的人封锁外围，不要让这里有人逃脱。”
蒙恬一脸无奈，这位是真的一点都不掩饰嫌弃自己武艺低下的心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