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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满载而归
章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白山子，按照原本的计划，白山子应该会在白狼羌支走追击白山子的烧当羌等几个部落的追兵后，独自返回郿县，但是他却诡异地出现在了章邯预定的战场周围。
不过章邯此人性情淡薄，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感到意外，见白山子在此，便嘱咐白山子帮助众人治疗爆炸带来的耳鸣，至于白山子身上藏着的导致他被匈奴与东胡同时追杀的秘密，章邯则没有一丝过问的意思。
耳鸣不过是被爆炸产生的气压伤害到了耳膜，其实简单休息后自然就可以恢复，因此白山子很快就解决了这边士卒们的问题，还帮几只看起来受了内伤的战马梳理了经络。
“想不到白山子前辈，居然连兽医之道都有所涉猎。”章邯看着一匹战马在白山子的抚慰下，停止了剧烈的喘息，不由感慨道。
白山子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原本，我也不懂这些，不过，听从你们的公子嘉的建议，在离开草原走上沙漠时，多以骆驼代步，相处久了，慢慢地试着解决一些骆驼的小问题，因而有了些心得。
对了，我身上有……”
章邯一抬手，拦住了白山子的话头，“前辈身上的秘密过于重要，还是回到郿县后，当着公子的面叙说为好。”
白山子有些惊讶，随即点头表示理解：“难怪你并非赵国时期跟随在郭嘉身边的人，却能够得到信重，做事滴水不漏，进退有度，有大将之风，郭嘉没有看错人。”
章邯对此话没有回应，而是检视了一下默军，对蒙毅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在周围看看，有幸存者的话就地射死吧，沼泽被震动改变了形状，他们就是活下来，也走不出沼泽了。
注意脚下安全，简单清理一下战场，日后，这里要作为郿县通向西域的中转站。”
蒙毅看着章邯的眼里带着一丝恐惧，忍着心头的不适，回头召集人手：“你们几个战马没有受惊的，立刻动身，随我去检查一下战场，注意安全，不要太过靠近沼泽。”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章邯，见章邯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离去，看来这条命令没有错失之处。
见蒙毅带人去查看情况，蒙恬抖动了一下耳朵，缓解不适，又来到章邯身边，问道：“邯兄，此地之事已经结束，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谁告诉你这里的事情了结了？你这才出来几天？”
蒙恬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是，羌族已经元气大伤，就连原本没在计划里的白狼羌和绿水羌两个强大羌族都受到了重创，经此一败，甚至这两个部落将来是否还能存在都是问题，我们的任务应该完成了才对。”
章邯有些失望地摇摇头：“你被这场爆炸吓到了，是吗？现在只想回到郿县，只有那里熟悉的一切才能平复你的心情。”
蒙恬没有否定章邯的说法，真正见识过草原上的弱肉强食后，蒙恬才意识到，自己的战术思想也许十分强大，但是心理却没有真的做好战斗的准备。
就比如，章邯点燃谷勒西大帐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管不顾，莫度被质押在章邯手里，那些羌族的首领们都在火场里哀嚎，对于这个蒙昧的民族来说，这样的情况甚至足以迫使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可是蒙恬却因为一时于心不忍，射杀了那些垂死的首领和护卫，若不是章邯那里藏了后手，恐怕一场大战就在所难免了。
“蒙恬，本来这次作战，应该是任涂军侯亲自前来的，但是公子却要求你来执行，你可知为何？
不是为了告诉你他没有怀疑你，这点小事公子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你解释，公子之所以让你这个新任骑兵统领来执行这次任务，就是为了锻炼你。
公子对你的看重，你还不明白吗？说什么你从小在骑兵之中受命，所以安排你来做骑兵统领，你不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可笑吗？任涂、任嚣二人，哪一个在骑术上比你差了？
有了公子发明的马镫和马鞍在，你觉得这两位统领骑兵，难道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公子是希望，你这样的年轻人，在没有形成作战风格前，与这支新式骑兵融为一体，将来你的作战风格，就是这支骑兵的风格，而这将是一种全新的作战方式。
所以，即使你犯了错，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的不妥，因为公子想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无限可能。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你害怕了，你厌倦了，你想躲回去了？
蒙恬，你对得起公子对你的信任吗？你连你那位糊涂的祖父都不如，至少，他还敢顶着骂名站队吕不韦，至少他从来没有退缩一步！”
“够了，邯兄，够了。”蒙恬抱着头颅，有些难过，“我知道我辜负了公子，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你这样视人命如草芥，我真的担心有一日，我会因为这份恻隐之心，坏了大事。”
白山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两枚银针，扎在了蒙恬的头颅两侧，刚刚有些失魂落魄的蒙恬，顿时镇静了下来。
“不要逼他了，说到底，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再怎么早慧，也需要时间成长。”
白山子开口求情后，章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蒙恬，转身离去了。
“前辈，恬是不是很没用啊。”
白山子轻轻捻着两根银针，笑道：“你呀，这都能叫没用，你让其他人怎么活？
在我随田鞅等人出发前，能在你这年纪表现出不凡才能的人，屈指可数，最终这些人无一不是成就一番大事业。
别人不说，大秦军中新晋贵人，卫缭你应当知晓吧，他在你这年纪，还在随着鬼谷先生求学，你却已经借着家学渊源成为五百主，说起来，你将来的成就，未必就在卫缭之下。
而且，你不必为自己的一时软弱羞愧，这恰恰说明，你良知未泯，为将者，良知也是必要的。你道那些名将之属，都是灭绝人性之辈？
白起此人如何？一战坑杀四十万，生平战局之中，死于其手下的人何止百万，你真以为白起就是冷漠无情之人？
杜邮自裁时，白起没有一句怨言，当真是敢怒不敢言吗？你有没有想过，白起一生征战，他心中对于那些逝去的生命，何尝不是充满愧疚，死亡对于他，何尝不是一个解脱。
一个能让天下之人，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为之颤栗的人，都无法真正灭绝人性，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都会以死亡为解脱，你又何必为了一次不忍而否定自己？”
“可是，邯兄他……”
“你觉得，章邯把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炸死在面前，他真的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你以为他算计那么多，真的就不会感觉心累？他也是人啊，在爆炸时，下意识会护着身后战士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冷血之人？
他只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表现的残忍一些，因为这是一个军人该做的，白起，章邯，还有王齿之流，甚至是你们的将主公子嘉，他们都是如此做的。
你还年轻，没有他们这样的经历，所以你可以尽情的表现出你的惊惧，不过，孩子，你是个好苗子，我看过你的骑兵就知道，你一定是天生的战士，我在西域和草原看到的那些骑兵，都远不如你的手下精锐。
不要放弃，不要否定自己，人都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这次你虽然表现一般，不过，将来迟早是要成为一代名将的，别说什么回去的傻话，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要做完它。”
蒙恬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章邯，暗自点头：“前辈，谢谢你，恬知道了。”
章邯那标志性地冷漠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什么了？”
“回邯百将，本次出征，公子乃是为春耕做打算，虽不明何为军屯，但是，牛马牲畜等一应物什郿县都十分紧缺。
如今，羌族精锐尽数丧命于此，各部落存留牛马等物资迟早被匈奴等掠夺，为郿县发展计，我等应尽快找到这些地方，收拢老弱为奴，牛马等尽数带回郿县。”
章邯背着蒙恬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看来你还不是无药可救，公子没有看错人，拿着这个。”
说着，抛给蒙恬一卷羊皮，上面简单画着一些条纹，很容易认出应该是某种地图。
“阿加木的父亲交给匈奴人的就是这张图，为了躲避战乱，这些部落都分布在不远处，带人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家。”
蒙恬点点头，领命而去，白山子笑着问道：“章邯，你不怕他再次让你失望？”
“他只是有些过于善良了，而且他祖父的作为，又给了他太大压力，所以才会否定自己，现在看开了，自然就不会犯傻了，不过是收拢些没有抵抗力的老弱，我还不至于一点信任都不给他。”
“刚刚你们说，要带这些羌人老弱作奴隶？”
章邯看了白山子一眼，没有回话。
“你不必如此看我，我不是那般食古不化之人，并不排斥收拢奴隶，而且，羌族与我中原非是同宗同源，非我族类，我在西域也见到了他们那里的羌族奴隶，还不至于接受不了。
我只是好奇，郿县我也去过，并不算如何富足，为何你们连老弱之人都要带回，好像很缺人手？”
“待白山子前辈到了郿县，自然能够看到郿县的新气象。有公子在，让郿县焕发生机不是什么难事，这点白山子前辈应该知道。”
想起郭嘉之前表现的神奇之处，白山子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些什么。
就地修整十天后，蒙恬兄弟终于返回，不过，这次回来的阵仗有些夸张。
蒙毅带着满脸的兴奋之色，纵马来到章邯面前：“回百将，此行共得俘虏两千七百余人，牛六百一十六头，马五百八十一匹，羊两千余只，各类皮毛货物五车，蒙氏兄弟，特来交令！”
章邯在马背上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蒙毅，现在还不到交令之时，随我返回郿县！”
“返回郿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