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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相如遗计
赵姬从床榻站起，屏退身边的宫女们，一点点走向郭嘉，虽是女子身，但是走起路来，竟然有一种俾睨天下的傲气。
“怎么样，想好了吗？如果我不交人的话，你会如何呢？”
赵姬轻笑着看向郭嘉，一身华贵的宫装，配合赵姬妩媚的面庞，让郭嘉在心底直呼狐狸精，想来，当年的妺喜、妲己之流，也不过如此罢了。
“王后莫要玩笑了，还请把人交出来。”
妩媚的笑容一点点在赵姬脸上消失，转而露出一张阴狠的脸，“我看，是你在开玩笑吧。郭嘉，你算是什么东西？擅闯后宫、威逼当朝王后，不论哪一件，都是能要了你命的死罪！”
刚呵斥完，赵姬的声音转而又变得温婉可人：“不过你放心，看在你当年和政儿那么要好，我可以帮你隐瞒下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好，到时，不光是今日你这些失礼冒犯之处我都替你隐瞒，你要的人我也可以让你带走，如何？”
站在门口的郭嘉顿时冷汗直流，这才说了几句话，赵姬的神情就数次大变，诡异且惊悚，想起嬴政对这个女人的评价，郭嘉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赵姬疯了！
原本以为嬴政只是天生不愿意亲近赵姬，毕竟在赵姬身边的日子可以说是嬴政的童年阴影，所以嬴政才会说赵姬是个疯子。在郭嘉看来，赵姬除了做事没有逻辑，过于不计后果之外，其实还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子。
但是看着只靠面部表情就在几分钟内完成了三四次变脸的赵姬，郭嘉终于相信了，赵姬是真的疯了，或者说，人格分裂了。
“王后不妨先说说，要我答应什么事？”
赵姬没有急着回答郭嘉，而是对远处的一个婢女招招手，说道：“去，叫紫荆把那个盒子端来。”
那婢女先是一愣，然后回道：“王后，紫荆姐姐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
“嗯？”郭嘉看到，赵姬轻蔑地看着那婢女发出声音时，原本祥和的脸上立即布满了凶戾之气，而那被瞪了一眼的婢女，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跪在原地，双手不住地抽打着自己的面颊，直到嘴角渗出鲜血，赵姬才冷哼一声叫停：“滚吧，去让紫荆把那个盒子带来。”
“是，奴婢遵命。”婢女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肿胀的脸颊阻碍了视线，在路过郭嘉时还差点撞到了郭嘉的身子。
“没用的废物，要不是看她还算伶俐，非把她给……额，呵呵，差点忘了还有客人，来，闻名天下的公子嘉，还请上座。”
郭嘉在赵姬的带领下走进寝殿，来到一张大圆桌前，找了一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赵姬则是亲自端来水壶为郭嘉奉水，“你看我这家具摆放的可还合眼？说起来，当初在赵国怎么不见你做出这些好东西，尽做些粗鄙之人用的农具，真是浪费才华。”
郭嘉捧着水杯放在嘴边，遮挡自己不经意露出的冷笑，“是我不想做吗？原本打算和你合作后，一起开始做这些东西，然后积累些钱财好在日后回到大秦时多些底气，没想到你这家伙，前脚刚答应合作，后脚就把我赶走，想要占有我所有的发明，我除了浪费才华还能怎样？”
当然，这话是不敢当着赵姬的面说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么个人格分裂的家伙脑回路是什么构造，万一惹毛了她，郭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被扣在赵姬这里的王宛的妻子和儿子，就危险了。
赵姬见郭嘉将水杯放在嘴边却迟迟不动口，有些嗔怪道：“瞧你这性子，这里是大秦王宫，还是王后的寝宫，难不成还有人敢在水里下毒不成？”
郭嘉尴尬笑笑，假意抿了一口后放下了水杯，赵姬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王后娘娘，紫荆带到。”
随着婢女的禀告，郭嘉回过头去，却看见一个头发有些枯槁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木盒站在了门口，“这位是？”
赵姬一边招手示意这女子进来，一边对着郭嘉责怪道：“小没良心的，连老熟人都认不出来了？”
郭嘉这才觉得，此人的名字有些熟悉，紫荆？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待那女子捧着木盒来到身边，郭嘉看清了面容才想起来，还真是熟人。
当年郭嘉为了买牛和铁料，第一次踏足邯郸城，恰好遇到了廉颇摆下酒宴庆祝蔺相如康复，自己被人刻意刁难，正是这个叫做紫荆的婢女带着自己一行人进入雅园，还塞给自己一块金子，只是，郭嘉明明记得，这女子乃是赵姬身边的红人，为何今日相见却面容枯燥成这样？
“紫荆姐姐，还记得郭嘉吗？”
面对郭嘉的招呼，紫荆没有说一句话，双眼呆呆地望着赵姬，郭嘉顿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回头看向赵姬。
赵姬捂着嘴轻笑道：“这就是你要接走的人，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郭嘉感觉有些难以相信，这赵姬居然这么简单就把人带到了自己面前？不对，按照王宛的说法，他应该还有一个孩子才对。
“怎么，想问我还有个孩子去哪了？”
郭嘉点点头，事实上，他不光想问那个孩子去哪了，他还想知道，为何紫荆会变成这副样子，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一般。
“孩子，被她自己丢到了井里淹死了。”赵姬放开捂在嘴上的手掌，露出残忍的笑容，“这个贱人，居然想带着孩子去找那个背叛了自己主家的男人，也不想想，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信仰、自己的主人都能背叛，又有什么是他不能背叛的？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想要离我而去，紫荆，你说你该不该死！
我本想留下孩子，杀了这个可有可无的婢女，没想到，她倒是乖觉，居然自己把自己的孩子抛入井里，这下可好，没有了孩子，我就必须留下她了，否则，那个叫做王宛的小家伙，万一反水怎么办呢？
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就连我，那么恨政儿，我也没有杀了他，可是你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多么爱护的的儿子，却被她自己亲手杀了，哈哈哈！
每天都要对着井口念叨什么——我最爱的孩子啊，不要怪阿母，阿母是爱你的。
每天说，每天说，说的自己嗓子都哑了，望到双眼都瞎了，可是那孩子，连尸骨都捞不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
看着疯狂发笑的赵姬，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紫荆，郭嘉有些迷惘，王宛最后牵挂着的爱人，亲手杀死了二人的儿子，如今自己也变得又盲又哑，若是王宛地下有知，该是如何做想？
“好了，人就在这里，如果你想带走，随时可以带走，接下来，看看我要的东西吧？”赵姬用冰冷的话语唤醒了郭嘉，只见赵姬拿来紫荆捧着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存放的，居然是洁白的纸张。
“造纸术是墨家秘术，即使是我，也无权外传，王后若是打造纸术的主意，可以免开尊口了。”
赵姬却不以为意，轻轻摇摇头，“我知道，那是墨家一统三个分支的关键，你就是愿意给，田简子那些老东西也不会同意的，我要的不是造纸术，你仔细看看，纸张上有人给你留了话。”
郭嘉这才注意到，除去第一张纸外，下面的纸张上竟然都有内容，或是一些图纸，或是一些文字，赵姬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给了郭嘉。
郭嘉接过一看，顿时头皮发麻，这纸上的内容，竟然是赵国上勤蔺相如的书信！
“惜哉，往日之赵赐乃是赵国后起之秀，今日之郭嘉却为秦国之公子，天不佑赵矣。
夫秦先有张仪、尉缭论述王霸之道，再有子嘉善百工之术，安于西北，潜藏爪牙，盖蓄势待发也。待风起云涌，乱局纷纷，秦一扫六合，岂有可当者？
然子嘉长于赵国，于赵氏忠仆有未尽之恩义，岂忍赵之黔首遭受刀兵之祸？”
信写到这里就不明不白地断了，先是说了二人的渊源，在赵国毕竟相识一场，再是告诉郭嘉，你毕竟欠着赵国的人情，但是却不提出任何具体事情，就让郭嘉在这里硬猜，不得不说，这位上卿大人留下的这一手，够损。
紧接着郭嘉拿起盒子里的其他图纸，全是一些厨具、农具之类的东西，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东西，似乎是郭嘉自己这里流出的。
“上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赵姬笑盈盈地坐下，指着郭嘉手里的东西道：“你也猜到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安排的人手，不，准确的说，是上卿蔺相如安排的人手在你的仓库里找到的东西。
我也不瞒着你，为了保证我在大秦不被人所害，能够真正像一个王后一样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与权力，我与赵国一直有所勾结，而策划这一切的，就是已经死去的蔺相如。
你不用怀疑蔺相如的用心，他只是想要尽可能延长赵国的国祚，对于报复大秦，他还没有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在离开赵国前，他对我交代，安排在你身边的人，迟早都会暴露，但是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绝对会亲自来要回你身边之人最重要的东西。
看来这个老家伙说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那么我就说说我的条件，这些图纸上的东西，教会我如何使用，你就可以带走这个女人，对你身边的人还有你的良心都有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郭嘉顿时有些怒不可遏，这些图纸都是放在仓库外围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机密，否则也不会被人轻易偷窥后画下图形，但是，赵姬和赵国勾结，若是就此允了，那就是资敌！
“我墨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最后却要便宜了赵人？你不止得到了赵国内应的强力支持，还能借此打压我墨家，好算计啊。”
赵姬冷冷一笑：“果然不愧是公子嘉，这么快就想到了！”
“你觉得我会向你妥协吗？”
“不怕告诉你，赵国对这些东西的仿制已经完成了，你猜，他们会不会直接分发给赵国百姓？”
郭嘉脸色铁青，“你这是已经没有底线了。”
“那又如何？你墨家，难道敢站出来指责我堂堂王后盗用你们的东西？”
郭嘉顿时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不论我答应不答应，今日我进宫后，蔺相如在赵国都会将这些东西推广，还会打着我的名义，对吗？
以大秦和赵国之间的死仇，我这辈子在大秦朝堂怕是无法立足了吧？上卿蔺相如，果然是人中豪杰，即使是死了，都能把我耍的团团转。”
赵姬疯狂地笑了起来，指着门口逐客道：“带着这个蠢女人走吧，顺便好好看看这座宫殿，这辈子，你怕是回不来了！哈哈哈！”
